第十八章，难道只有废柴才配重生？
练车结束以后，魏夏跟那个男生要了车间的地址，虽然对方觉得这个女生很奇怪，但是还是给了。她迅速给文谦打了电话，说了这个事情。文谦接到电话马上打了个出租车来到了驾校。
“这是他的车间的地址，我们要不要去找他？”魏夏问。
“去找他吧！”文谦坚定地说。
驾校那边虽然靠着县道，但是这一块几乎没有出租车什么的，只有黑车和公交车。他们选择了一个黑车，因为这种城郊乡下，没有手机地图的时候，还是黑车司机最熟悉。果然司机带着他们进了一个村子，左拐右拐，穿过了小片稻田，两三条小桥，还有一个梨园，最终在一条河边的自建房停下来了。虽然花了20元，魏夏觉得还是很值的，换她自己找，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车间就在那个农村自建房搭出来的违章棚子里，有一条简短的生产线在制作着塑料模具配件，里面有零零散散的三四个大姐大妈在装配打包塑封生产线上拿下来的配件。生产线上是个男生带着粗毛手套，熟练地倒原料，上模具，掰模型，一个人负责着这一整个车床。车间的光线也不是很好，三三两两的日光灯加上靠着外面的阳光，她看到这个男生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年轻瘦高，t恤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旁边的大排风扇呼呼地吹着，却吹不到他那块。
“你好，我们找章华。请问他在么？”在机器轰隆声的短暂静声间隔里，魏夏大声地询问。车间里的人抬了抬头，手上的活却没停。一个大姐朝着那个男孩点了点头，眼睛瞟了瞟，继续干活。文谦大步走向他，而那个男孩也就是看了看他们，机器没有停。
“你是章华？”文谦问他。
“是啊。我是。你们是谁？找我干嘛？”男孩一边把模具从机子上给掰下来，一边回复他。
“你的健康码是绿色的么？”魏夏靠近了他，放低了声音问他。
男孩定住了，然后猛地回头看向魏夏，眼里充满了惊喜和不可思议。“是绿色的，我一直是绿码。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个！”
“我们跟你一样，也是回来的。”文谦靠近他，对他耳语。
男孩说：“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他大声朝着大棚那边喊：“阿姆！我同学来看我了！你来替我一下！”阿姆就是舅妈，本地话。他直接从椅子上下来，然后焦急地望向房子里面，一边手上依然熟练流利地控制着机床，将倒满模具的框子放到边上，换了个新的空框子到上面。
章华舅妈闻声从里面出来，看到魏夏文谦两个人，笑呵呵地打了招呼然后跟章华说：“去吧，去吧，难得你同学来找你玩。我来上工就好了。等下给你舅舅打电话，叫他买几个菜，让你同学们留下吃个晚饭。”
章华慌忙地摘了手套，拼命点了点头，就拉着文谦往房子里走。他的手都有点颤抖，嘴巴紧紧抿着，步伐又大又快。
“你们也是2022年来的？”章华拉着他们在厨房坐下来，打开了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厨房虽然很简陋，但是面积大，宽敞，又有穿堂风，非常凉爽。他从冰箱里拿了三瓶可乐出来，递给魏夏和文谦，自己打开一瓶咕咚咕咚喝起来。
“你慢点喝。”魏夏笑笑说。
“真的太热了。喝点冰可乐真的超爽！”章华把凳子拉近了他们，然后继续说：“你么是怎么回来的？”
“我是在厨房里做饭，然后外面突然一片白光，人就回来了。”魏夏说。
“我在山上采草药，也是白光，身边所有的一切都被白光笼罩了，我晕了过去，等外去，等我醒来就是在大学宿舍床上了。”文谦说。
“我记得那天是2022的最后一天，我女朋友想要我一起晚上去江边酒吧里参加跨年晚会，但是我懒得去。吵了一架，她就不高兴地走了。我想着狗还没遛弯呢，我起床很晚，一般都下午，那天她来吵我所以中午就已经醒了。想着既然都起那么早了，就遛个狗顺带去吃个饭。结果到楼下，世界变成了白色，我一下子就脑子发胀，感觉身子飘起来。然后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老家。”章华带着落寞的神情说道：“我女朋友不知道怎么样了。会不会也回来了。我想着去找她，但我不知道现在的她在哪里。早知道不跟她吵了。哎。”
“你回来以后都干嘛了，有没有遇到其他跟我们一样回来的人？”文谦问。
“你们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没有碰到过其他人。我自回来就一直在我舅舅家干活。我初中念完后家里托关系给我弄了个职校，我读了一年不想读了，跟家里吵半天，我妈叫我这个暑假先来我舅舅家干零活。”章华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我记得很清楚。后来书是真的读不下去了，因为新学期在学校里打架被劝退了。我就去厂里上班，然后当了机修厂的学徒，去修理厂做了一年小工。还学人家去广州打工，在电子厂做了几年，钱没赚到，坏习惯学了一堆。抽烟喝酒赌博样样都来。我妈跟我求了好几次，我爸把家里的桌椅板凳的都砸坏了，我也不肯回去。最后是我爷爷去广州把我拉回来，我舅舅的朋友在杭城开了个快递站，我就去他那找了个送快递的工作算是稳定下来。但也是月光族，每个月没几块钱能省下来。再后来遇到了疫情，一年比一年困难。”章华虽然是十六七的脸，但有着成年人的沮丧和悲伤。
魏夏点点头：“疫情三年，我也是一年比一年差，最后都快熬不下去了。”文谦说：“我在道馆做俗家弟子，那几年香客也越来越少，到最后也几乎没什么人来了。”
“我那时候钱也花完了，跟我妈借钱过日子。每天躺在家里打游戏，丧的一笔。我女朋友虽然一直骂我嫌弃我，但是从来没有真的离开过我。我们俩在一起三年，她想着跟我结婚，但是我家什么情况，到2022还住在村里。难道叫她回来跟我一起种田么？田都包给外地人种了。杭州的房子么也买不起，连尧城县的房子都买起来很困难。结婚也是一大笔钱，我该死的自尊心不想开口让家里出钱，自己又没钱。就这样僵着。三十多岁了，一事无成，我女朋友说再不结婚就要熬成高龄产妇了。可是我连自己都养不起了，怎么可能再结婚养孩子。”章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刚回来的那阵子，其实还蛮开心的。感觉自己可以活出不一样的一辈子，老天爷给了绝无仅有的机会。但是我自己慢慢的冷静下来发现，其实能做的事情很少。我依然是废柴一个。我就算提前知道了未来十几年的趋势又能怎样，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别这样说。我也是花了时间才适应这个状态。我想的是既然回来了，那么以前那些想起来就会后悔的事情就别做了。然后有什么想做却没做的，倒是可以试着做起来。”魏夏安慰章华：“其实我们三个年龄差不多，在十几年后都是超级平凡的人，甚至也算废柴了，要么就是超级倒霉蛋。我们能回到2008，说不定是什么机遇，总不能一直这样丧下去。咱们至少现在都年轻好多了。哈哈哈。”
“对对对，我现在每天照镜子都很满意自己的脸，没有那么多抬头纹，年轻可人，身材也好。”文谦在一旁笑着附和，一起安慰章华。
“是不是因为我们都是废柴，所以我们才能回到2008。”章华猛地问了个脑洞题。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几秒，一起哄然大笑起来。“可能吧，也许别人身家百亿，或者幸福美满，完美身材，精彩人生的人，没这个机会吧。”魏夏笑个不停，却也有点心酸在里面。章华的诉苦，何尝不是她心里的苦。可能真的是天涯同命人，所以才重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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