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寒假总是很短。开学后高三的学生离高考就只剩短短三个月了。上了一个月课之后学校为了给高考生更好的学习环境，选了几个高二的班级搬到办公楼的废弃办公室上课，让高三的学生分散些上课。
很不幸，要搬到办公楼的几个高二班级中，就有苏佳忆倪清月的班级。班里的人都抱怨着，只有倪清月兴高采烈，因为过几天要搬到自己原来班级的人中，有许蓦。
和哼着小曲收拾东西的倪清月对比强烈的是一旁愁眉苦脸坐着的苏佳忆。好不容易利用寒假时间和苏寒熟悉了很多，这一搬，以后没办法再假装偶遇，然后若无其事开玩笑了。
倪清月看了眼苏佳忆，披上校服外套冲出了班级。
她再回来时，身后站着苏寒。
“我看看谁这么惨，要搬到老师办公室旁边。”他一路左看看右看看，在苏佳忆面前站定，拿起一本桌上的练习册翻动着。
倪清月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坏笑着递了个眼神，就回到座位上继续收拾。
苏佳忆不知道她和苏寒说了什么，也懒得猜，只抬头看着他，刚刚的失落都消失不见。
“你这练习册怎么还是空白的。”他笑着倚靠在桌子上。一张纸条随着纸张被翻阅飘落到地上。
苏佳忆着急地俯下身想去捡，她心里记得，这些日子以来上课时她和倪清月传纸条的内容多半都关于苏寒和许蓦，苏寒今天剪头发啦，许蓦站在国旗下发言啦，剩下的一小半就是讨论中午吃什么这种没营养的话。
不想给他看。
可是她刚刚捡起来，还没来得及攥在手心里，就被他伸手夺了去。
“是不是给我的情书？”他往后走了些，认真看着那张纸条。
“这个也不一定是我的。”她想着干脆不承认。
纸条不大，也就几句话，苏寒很快就看完了，又翻过来看看空白的背面，塞进了校服口袋里。
“还我。”她伸手。
“你们怎么成天说这些没用的？”他又把纸条拿出来，照着念着：“你希望以后老公什么职业？医生吧，像江直树那种。”
“这都什么啊？”他一脸不屑。
听着内容没什么不妥，苏佳忆放心了许多，想起这是前段时间和倪清月两人讨论理想职业。
“怎么了？你不觉得医生很帅吗？“她反问。
他“嘁”了一声，又展开纸条：“倪清月怎么这么花痴？还‘许蓦做什么我都喜欢’，肉麻死了。”
“说我什么坏话呢？”倪清月搬着书走过来，“走吧走吧，先搬一趟，这东西也太多了。”
“你怎么不叫许蓦帮你？”苏寒看了眼她怀里的一堆。
“不打扰他学习。”
“说不定他很愿意被你打扰呢，”他站起来，拿起苏佳忆桌上的一摞书，“走吧，送你们过去。”
苏佳忆一愣，伸手把书拿了回来：“不用不用，你快回班吧，马上上课了。”
这回轮到苏寒愣住，他看了看倪清月又看了看苏佳忆，最后从倪清月怀里拿走一半，说：“那我帮你，你不会也嫌弃我吧。“
苏佳忆听出来他话里的阴阳怪气，正想解释，他也不看她，转身就走。上课铃声响起，她叹了一口气。
从教学楼去办公楼的路上要穿越两个方方正正的草坪，苏寒在前面走得很快，像是在赌气，头顶的头发随着他的脚步一颠一颠的，早春的风把他的校服外套吹鼓起来，露出里面白色卫衣的边边，他脖子后面有一颗痣，不大，但在他白皙的皮肤上也算显眼，带着些神秘的美，在阳光里，这画面好看干净，甚至有些神圣。
“你看他，真好看。“话刚出口，苏佳忆突然记起，被他拿走的那张纸条上，最后一句话是她写的，因为老师突然走下讲台，她还没来得及递给倪清月就匆匆塞进练习册里。
那句话是：苏寒穿白大褂一定也特别好看，不比江直树差。
他一定看到了。
想到这苏佳忆恨不得把手里的东西都扔掉，抓着头发仰天长啸，可是她不能，她只能咬着下嘴唇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她不想表现得太喜欢他，更不想在他面前失态。
倪清月看着她的表情变化疑惑不已，忍不住开口：“他是好看，但也没好看到这地步吧。“
周末，许蓦生日，他在饭店定了个包间，人不多，只有他们四个和苏夏。
许蓦去点菜的时候，倪清月坐到苏夏旁边，声音很小。
“苏夏姐，我想问一下，”她凑过去，“上次咱们在公园碰到的那个女生，你还记得吗？”
苏夏垂眼想了想：“记得，怎么了？”
“我想知道…她是谁。她和许蓦…”
她看了倪清月一眼，过了一会，点了点头：“明天，城南花店，我给你讲。”
大家吃吃聊聊，气氛倒也融洽。
吃差不多的时候，苏寒拿出了礼物，是个白色的台灯，他笑着：“熬夜苦读的时候用这个，考上好大学，和喜欢的人谈个恋爱。”
倪清月嘲笑着台灯太丑，大家笑作一团，许蓦也笑，一边收下礼物，一边看着她。
等苏佳忆拿出精致的木雕笔筒时，剩下三人笑的更大声了。
苏夏：“这是要给许蓦凑个新文房四宝啊。”
最后是倪清月，当她从书包里掏出厚厚一本简笔画册的时候，旁边的人不约而同开始起哄。
许蓦接过来，细细翻看着，上面每一张都是倪清月亲手画上去的各种时候的他们，有她掳着他的脖子大笑，有他们走在路上，有危急时刻他塞给她的扫帚，有漫天烟花里他递给她的手链…
抬头，看到倪清月撸起袖口，炫耀似的晃动着手腕上的银色手链，上面圆圆的吊坠随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光点反射在她脸上，和她笑盈盈的眼睛一起，映得许蓦挪不开眼。
聚会结束，许蓦先送倪清月回家，苏佳忆去了洗手间，一边穿外套一边往门口走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一个自己一辈子都不想再见的身影——林非凡。他是苏佳忆前男友，也是她的初恋，除了长相并没有出众的地方，爱好是抽烟喝酒打群架追女孩。当初他变着法子追了苏佳忆半年，初中毕业那年暑假，她答应了他，五天后这段恋情就以他光明正大出轨告终。
他怎么会在这呢？他大她一届，这时应该在大学里啊。
正沉浸在震惊中，苏寒走出包间，就站在林非凡身后。
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到苏佳忆，也是同时迈开脚步向她走来。
前面的林非凡手指夹着香烟，脸上是他标志性的坏笑，两只耳朵都带了十字架形状的耳钉。
后面苏寒昂着头，卫衣袖口撸到手肘，露出线条好看的小臂，眼角眉梢还带着少年的青涩，眼睛亮亮的。
“哟，”林非凡站在苏佳忆面前先开口，声音很大，“这是谁啊？”
苏寒一愣，抬眼看了看前面人的侧脸，没有停下脚步，也在苏佳忆面前站定。
“佳忆，变漂亮了。”林非凡伸手想去摸她的脸，却被她打掉。
“你怎么在这？”她暂时顾不上苏寒疑惑的目光。
“想你了呗。”他说话和以前一样吊儿郎当。
“他是谁？”苏寒本以为只是普通朋友，可是他的语气动作似乎都超出了这个范围。
她没看苏寒，正想着措辞，就被林非凡抢先。
“介绍一下哥们儿，我，林非凡，不同凡响的非凡。这是我前…前前前女友，”他揽过她的肩膀面向苏寒，“您哪位啊？”
苏寒静静看了他几秒，又看向从他手臂底下挣扎出来的苏佳忆，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平静地开口：“你走不走？苏佳忆。”
“小白脸生气啦？”林非凡吸了口烟，咧嘴笑着。
“你说什么呢？”苏佳忆回头瞪他，再回过头就看到苏寒已经向门口走去，她赶快跑过去跟上。
虽然苏寒一直对她也不算好，可是他这样冷脸的样子，苏佳忆还是第一次见。
不太敢随便说话，只能埋头跟着他往前走，他步子迈的很大，她勉强跟上。
两个人就这样竞走似的沉默着拐过了两个拐角，苏寒突然开口：“跟着我干嘛？”
“你是生气了吗？”苏佳忆忙不迭接话。
他冷笑：“有什么生气的？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了，许蓦过生日，多开心。”
“苏寒，林非凡他那个人就是那样讨人厌…”
他打断：“你能和讨人厌的人谈恋爱，你也挺厉害。”
苏佳忆搞不懂，不是林非凡让他生气了吗，怎么自己说他，苏寒还不乐意了。
“我是想说，他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还解释着。
他又一次打断她，声音抬得很高：“苏佳忆有完没完？你是他什么人你在这替他辩解？”
“不是啊，”她心里着急，可听到他吼自己，也有些难过，“我怕你不开心。”
“和你有关系吗？”他只扔下一句话，又大步迈开。
只是这次苏佳忆没跟上去，他的话就像一把刀，划开了她刚刚愈合的伤口。
是啊，和她有关系吗，她算什么，有什么资格关心他。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她这段时间不堪一击的美好幻想逐个粉碎。
她看着苏寒依旧好看的背影，视线渐渐模糊，她慌忙眨眨眼睛，鼓起腮出了一口气，扯起嘴角努力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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