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琴如弦的回忆（二）

很多时候，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

        自从上次变成凤君的模样到梧镇去后，孔雀有一点喜欢上变作人形的感觉。虽然人群很聒噪，但人做得食物是真的好吃。

        孔雀咂咂嘴，肚子里的馋虫起来了，他盘算着，不如再去梧镇一趟。

        去人族聚集的地方，总得变个人样，可人形的样子变成谁好呢？

        孔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来的底气，竟然胆大妄为的又变成凤君的模样。

        他运气颇好，一二再，再而三，不时变成凤君的模样，竟一次也没被人撞破。唯一知情的锦鸡，碍于百年老邻居的交情，并没有告发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过了几多春秋。

        这天，孔雀顶着凤君的模样在梧镇闲逛，逛得倦了，他就找了间食肆坐下。

        “没想到在此处遇见凤君，”一位中年男子主动凑上前，坐在孔雀身旁，

        “莫某正要去孤桐山亲自拜访凤君，之前在郑地真是多谢凤君出手相助，为我师弟祛除附身的血魔，我师门上下皆感激不尽。”

        这时的孔雀还不知道，危机已经到来，他还像之前糊弄梧镇普通镇民一样，随口几句场面话，将人打发走。

        中年男子身着紫色长袍，背着一柄三尺半长的饕餮纹青铜宝剑，他笑吟吟的和孔雀聊了两句，明明看出了孔雀的破绽，却不动声色的离开。

        吃饱喝足，孔雀返回孤桐山。出了梧镇后，说不上为什么，他总觉得心头有些不安，便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迈大步子走了几步后，双脚骤然如灌铅一般，抬都抬不动。

        他拼尽力气，也不能进寸步，正慌张时，之前食肆中遇到的中年人现身，他仍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用手往孔雀头上一拍，笑道：

        “原来不是凤凰，是孔雀。”

        孔雀挣扎了几下，才发现自己已经现了原形，两只翅膀怎么扑腾也飞不走，还被人一把提溜起来，往孤桐山去。

        “快放了孔雀！”锦鸡精发现自己的老邻居被抓，冲到男人面前，成功送菜。

        中年男人左手一只锦鸡，右手一只孔雀，孤桐山的小妖们尽皆逃窜，不敢阻拦。

        中年人一路走到孤桐山顶，高声道：“在下莫求，求见凤君。多谢凤君之前在郑地出手相助，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望能与凤君详谈。”

        “人间事，我懒得管，上次出手，不过是因为那恶心东西非在我面前蹦跶。我知阁下为何而来，但人招惹的麻烦，还是人自己解决吧。”梧桐林中传来凤君的声音。

        还没开口就被人家拒绝，莫求沉默了一会儿，虽然早有预料，但也忍不住一阵叹息。

        “还有一事，莫某在来孤桐山的路上，遇见这只孔雀精顶着凤君您的样貌行事，因此把他擒住，请凤君处置。”

        “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凤君从梧桐林中走出来，“莫术士将他们交给我即可，我自会处置。”

        莫求将孔雀和锦鸡都放开，又对凤君谢了几次，拿出一份谢礼奉上，这才离开孤桐山。

        孔雀现在恨不得找个坑直接把自己埋了，他心中预想着自己的三十六种死法，感到非常绝望。

        “为什么变成我的样子？”凤君的语气不似生气。

        孔雀一言不发的装死，他想了想原因，大概是凤君的人形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他也想变成那个样子，谁不想自己变成美男子呢？

        凤君像是听到了孔雀的心声，他轻笑了一声，道：“谁好看就变成谁的模样，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听见这话，孔雀本就埋低的头，几乎要钻进土里去。一旁的锦鸡则是从头到尾动都不敢动一下，假装自己是具尸体。

        凤君看着这俩货，只觉得滑稽得很，他伸出手指，往孔雀头顶一点，也没多说什么，便让孔雀、锦鸡自行离去。

        “凤君，您不惩罚我吗？”竟然被轻轻放过，孔雀觉得很不可思议。

        “之前的事，我念你也没顶着我的脸做什么坏事，就不追究了。不过，我已经在你身上下了咒，再敢变成我的样子，你这百年修为便立时废掉。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吧。”凤君说罢，转头回了梧桐林。

        “不愧是是凤君，真是海量。”锦鸡见凤君走开，马上不装死了，对孔雀道，“你还愣着干嘛，快回窝呀！”

        下山路上，孔雀默不作声，锦鸡在旁边叽叽喳喳。

        “凤君都饶过你了，你怎么反倒闷闷不乐起来？”锦鸡道。

        孔雀抬头望着山顶，羞愧道：“我以前觉得无所谓，变成凤君的模样到处招摇，现在才意识到这么做很对不起凤君。”

        以后的日子里，孔雀时常往山顶送些好吃的瓜果、亮晶晶的宝石，作为赔礼。他不好意思见凤君，每次放在梧桐林边就走，也不管凤君到底收没收下。

        某天清晨，孔雀又悄悄往山顶送东西，他刚放下东西，就听见凤君的声音。

        “孔雀，”凤君走出梧桐林，他满身光华，面带笑意，对孔雀道，

        “我即将离开孤桐山，回到九重天，以后你不必再送东西到山顶。”

        孔雀不知道九重天在何处，不过必定不是凡界。

        “说起来，我与你颇有缘分。我初到孤桐山之时，无意间落下几滴精血在这山上，其中一滴落在颗孔雀蛋上，正好助你破壳出生。”凤君道。

        “凤君助我破壳出生，我却再三得罪您，真是惭愧。”孔雀羞愧道。

        凤君笑道：“我知你本性不坏，只是有些顽皮。你身上有我的一点灵气，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家小辈来看待。如今我要离开这孤桐山，你且伸出手来，我送你一样宝贝。”

        孔雀此时是人形模样，他恭敬跪在凤君面前，举起双手。凤君掌心冒出一团金红色的火焰，他将火焰放入孔雀的左手中。

        “这是什么？”火焰在孔雀的手中燃烧，可他并不觉得烫手，反倒觉得有种直达心底的温暖。

        “这是凤凰灵火，可烧尽邪魔，护佑持者不受魔气侵扰。望你日后持心平正，千万莫入邪道。”凤君道。

        “多谢凤君赐宝。”孔雀跪地叩拜，再起身时，凤君已然不见，只余天边一抹耀眼的霞彩。

        凤君走后的第十年，各地暗起波澜，血魔四处作祟。

        血魔作乱人间，人族的卫道士们集结，与之对抗。与此同时，血魔也在发展自己的势力，搜罗各地精怪当自己的小弟、下属，与卫道士抗衡。

        “孔雀，你听说了吗？隔壁山头的精怪全都投靠了血魔，血魔势大，你说我们要不要也投靠过去？”最近哪都不太平，锦鸡很是焦虑。

        孔雀想起凤君临走前的话，血魔和人族卫道士怎么打，他管不着。但甭管血魔现在势力多强盛，他可不想当那种恶心东西的手下。

        “锦鸡，你想投靠血魔是你的事，别扯上我。”孔雀转头回窝。说实话，他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也许明天，血魔的势力就会渗透到孤桐山。

        “要是凤君还在就好了。”孔雀仰天长叹。

        “是啊，要是凤君在就好了。”锦鸡不知什么时候摸到孔雀的窝边。

        “你跟过来干嘛？”孔雀歪头看锦鸡。

        “跟你商量啊，”锦鸡道，“自从凤君走后，孤桐山一片，就数你我修为最高。血魔势力日渐扩大，若你我不顺从于他，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我可能还跑得掉，可我那些子子孙孙该怎么办哟！”

        “我光棍一个，无子无孙，倒不担心这个。”孔雀道，可心中也在思量，如果血魔势力扩大到孤桐山，他该往哪里跑路。

        两只禽鸟正说话间，有大批人族闯入孤桐山，到处搜捕精怪。

        孔雀、锦鸡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俩与来人对阵，对方手中的饕餮纹青铜剑似曾相识。

        “妖孽还不束手就擒！”莫求将宝剑随手一挥，剑气四溢，精怪中修为低的，当场被剑气重伤。

        孔雀、锦鸡认出来人，大喝道：“莫求，我孤桐山精怪向来与世无争，你闯进这里，伤我同族，是何道理？”

        “少狡辩，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片的精怪都成了血魔手下，为害人间，我今日便要替天行道！”莫求二话不说挥剑斩向孔雀、锦鸡。

        二鸟不敌，亦被剑气重伤昏倒，再醒来时，孤桐山的精怪都被圈在一处荆棘地中。

        “姥姥，姥姥，你可算醒了。”小锦鸡们哭唧唧。

        锦鸡精醒来只感觉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孔雀和其余数只鸟怪早醒了，这会儿正在拔刺进身体的荆棘。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我就是想了想，还没投靠血魔呢，就被当成同伙抓，我真是太冤枉了！”锦鸡抱怨道。

        “你们要真投靠了血魔，可不是被抓，而是被就地诛杀。”守卫在荆棘地的人族少年接话道，“孤桐山临近的东屏山脉，里面投靠血魔的妖怪已经全部被师伯清理了。”

        “什么意思？没有投靠血魔的精怪也要抓，哪来这样的道理？”孔雀道。

        少年冷哼一声道：“什么道理？刚刚那只鸡不都自己招了？你们若不是被师伯抓了，恐怕现在已经是血魔的走狗了。”

        “莫求呢？他人在哪里？我有话要跟他说。”孔雀还想再挣扎一下。

        “别喊了，现在血魔肆虐，师伯无时无刻都在外面斩妖除魔，没工夫理你们。”少年道。

        “那总不能关我们一辈子吧？”锦鸡插话。

        “待师伯除了血魔，自然会放你们出去，慢慢等着吧。”少年道。

        圈禁的日子十分难熬，众鸟平时都是野惯了的，现在被圈在一块小小的荆棘地，格外憋屈。

        他们被关了几个月，偶尔也听看守的少年说外面的局势：血魔与人族卫道士的争斗不休，形势胶着，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如同众鸟被抓时的突然，厄运再次猝不及防的降临。

        夜晚，孔雀睡得迷迷糊糊，只听见救命声、呼喊声、刀兵声同时涌来。众鸟被惊醒，看守的少年已然不见，一大股血腥气蔓延。

        狼吠声传来，夹杂着啃食的声音。

        双目发着绿光的狼妖群走近荆棘地，他们不少妖手中，还拿着啃剩的残肢断臂，那明显是人族的躯干。

        众鸟不寒而栗，锦鸡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各位狼族大哥，我们是被人族抓来关在这的，大家都是妖，有话好好说。”

        狼妖们看见圈禁的众鸟，嘴角流出可疑的口水，为首的妖狼道：“魔主吩咐，天仪谷内，不留活口。”

        “魔主？你们是血魔的手下？”孔雀猜道。他暗骂莫求，还在外面杀血魔，老家被人掏了都不知道。

        “脑子很聪明嘛，想来肉质应该也很鲜美。”狼妖看着面前的一群山鸡、禽鸟，口水横流道，“弟兄们好久没吃过鸡，今天可有口福了。”说罢，狼妖们张开獠牙，冲进荆棘地。

        众禽鸟四散，唯有锦鸡挡在小锦鸡们面前，被狼妖一口吞下，连挣扎都来不及。

        老邻居被吃，孔雀的内心无比愤怒，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于是奋起反抗，使出所有的力量来攻击狼妖。

        然而，这只是徒劳，孔雀很快被打倒在地，为首的狼妖张开大口，要将他整个吞下。

        千钧一发之际，金红色的火焰忽然在孔雀的身上蔓延，狼妖无意间吞了一口火，开始捂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

        孔雀这才想起凤君送他的凤凰灵火，他心念一动，控制火焰攻向狼妖，果然驱退了狼群。

        局势瞬间逆转，变成孔雀追着狼妖跑，他将凤凰灵火凝聚成一支支箭，向狼妖射去。

        眼见处于劣势，狼妖们聚在一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叠合，融成一个猩红的庞然大物，怪物有点狼的形状，但嘴大的惊人，仿佛一个血池。更诡异的是，怪物还在不断的变大。

        孔雀之前凝聚的火焰箭在怪物面前，竟然变得很是渺小，怪物俩下躲过火焰，他将孔雀怼上空中，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来吞。

        最后关头，孔雀将自己的全身化作巨大的火球，吞了火球的怪物在霎时爆炸，一切都尽归尘土。

        爆炸一刹那，天仪谷的夜空恍如白昼，整个谷内无一人生还。


　　(https://www.biqukk.cc/91461_91461215/1938991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kk.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k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