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断崖下误入奇境
琴如弦走进南斗学府的司制处，领到了一块木质身份牌。身份牌的正面，是大大的“旁听”两个字，背面刻着琴如弦的姓名及木牌的效期。
南斗学府内，众人的衣着打扮各异，却很容易分辨各人在学府的身份，只须看他们挂在腰间的身份牌材质即可。
学官的身份牌皆是黄玉所制，正式入学的学子，领到的则是黄铜铸造的身份牌。
青石道上，不少学子背着一大摞沉重的竹简、木简，前往课堂。他们中不乏王室、贵族的后裔，可在学府内，凡事都得亲力亲为。
除了几个身份特殊的学生，有随行保护的一、两人外，南斗学府的学生们，连书童都不许带。
作为旁听生，琴如弦拥有很大的自由，想听哪位夫子的哪节课，都可以自己安排。
但有几点，绝不可影响讲堂秩序，绝不可在学府内闹事，违者，立时赶出学府。一旦犯事，管你多有后台、背景，也通融不得。
继沉迷商祭酒的史学课之后，琴如弦又爱上了一位苏学官的钟乐课。礼钟敲击的旋律，叩在他的心房。或轻灵、或悠远、或厚重的乐声，超脱肉身，涤荡灵魂。
长亭中，一曲百鸟朝凤，群鸟相继而至，伴着乐声鸣唱。鸟群有序地停靠在亭子周围，仿佛朝圣一般。
这壮观的景象，并没有让众人惊叹，因为所有人都沉浸在钟乐的韵动中，忘乎所以。
苏学官和三名学子配合有致，交叠共鸣的编钟之音，蕴含着天人合一之道。一曲毕，众鸟原地停留，不愿离去。
苏学官手持木槌，又敲了一曲轻快的燕归巢，这才将众鸟驱散。然而听完此曲，想回家的，不止群鸟，还有在场的学生。
坐在亭外矮石上，琴如弦想起了远在南越的亲娘，和上辈子呆了几百年的孤桐山。当时一饮一啄只作平常，现今却已是隔世。
同样想家的，还有立在长亭围栏的姜玉衡。来郑国一晃已有三年多，也不知晋国的亲人们如今怎么样了？
示范完之后，苏学官开始讲解具体的乐理、音律知识。琴如弦对此一窍不通，但这不影响他对音乐的喜爱。
苏学官的声音极富磁性，他朗声为学生们细细讲解。琴如弦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十分奥妙，勉强记了几句六律六吕，其他啥也不懂。
钟乐课后，琴如弦在南斗学府内四处晃荡，遇见有学官讲课，就偷偷在角落里，驻足听一会儿。若是喜欢，就打听打听，下回开课还来。若是不感兴趣，也来去自由。
今天商祭酒不讲课，琴如弦感到有些无聊。他逛着逛着，又来到灵火丢失的地方。
爬上爬下，绕了一大圈路，他走到断崖的下方。
黑色的崖壁如同刀砍斧凿一般，直直地垂落，落差超过百丈。这是南斗学府的北部边缘，从断崖下往北再走半里路，就不是学府的范围了。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到断崖底，从灵火丢失到现在，他已经第三次来到此处。
数次搜寻仍然一无所获，琴如弦抚摸着粗粝的崖壁，他指间沾满灰土，丧气地往崖壁一靠。预想中岩石坚硬的触感，没有硌到后背，他像是靠向了空气，屁股墩猛然落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琴如弦爬起身，搓了搓可怜的腰臀。转头发现，眼前的场景大变，黑色的崖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郁郁葱葱的山林。
一条奔流、灵秀的瀑布，从斜侧山峰的顶部泄出。瀑布两边，各有一只奇兽。他们身高丈余、遍体碧鳞，头顶五彩的须毛中间，凸起一只尖利、粗壮的白色独角。
琴如弦的脑海中，浮出了一个的名字——麒麟。
两只麒麟正互相顶着一个金红的圆球玩，这只用尖角顶过去，那只用爪子拍过来，左蹦右跳，玩得不亦乐乎。
定睛一看，那金红的圆球，正是琴如弦丢失的凤凰灵火。
琴如弦试了试收起灵火，那团金红的圆球毫无反应。他又调动术法，然而这里和南斗学府一样，有一种不知名的限制。或许，南斗学府的限制，来自于这里？
眼珠子跟着灵火左右移动，琴如弦感觉有点无奈。灵火是找到了，可问题是，该怎么拿回来呢？
其中一只麒麟偶然打偏，灵火掉进瀑布，顺水流下，眼看离琴如弦越来越近。
机会就在眼前，琴如弦心一横，顾不得怕水，冲进湍急的瀑流。在他终于抓住灵火的刹那间，游下来的一只麒麟，也同时衔住这团金红的球体。
麒麟用力一甩，琴如弦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飞远，重甩在一处白色的岩石上。五脏六腑似乎被摔得移位，肋骨好像也被摔断了几根。
琴如弦吐了口血，狼狈地站起身，却听到麒麟鸣出两声惊恐的嚎叫。
脚下，白色的岩石震动，随着一阵迅速的攀升，琴如弦这才看清，这哪是岩石，这分明是条银白色的庞大神龙。
胆敢站在白龙躯干上的少年，被神龙一个摆尾，再次甩了出去。
“完蛋，这回真的要摔死了！”半空中，琴如弦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悲鸣，落地前眨眼的瞬息，被麒麟衔在口中的凤凰灵火，终于有了动静。
它扑到半空中，包围琴如弦的后背，接住他缓缓落地，之后，再次离开，钻进了白龙的身躯之下。
劫后余生，琴如弦手脚发软，坐在地上。白龙用他比车轮还大的眼睛，俯视这个渺小的人类。
到了这一步，琴如弦反倒有种豁出去的心态，他仰头与白龙对视，大声道：“恳请龙君，归还我的灵火。”
“大言不惭，凤昭的东西，何时成了你这个小小人族的了？”龙吟响起，震耳欲聋。
“灵火确实是我的，是凤君送给我的。”琴如弦捂住耳朵大声道。
“那个家伙回九重天都有一千来年了，他会跟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扯上关系？”白龙道。
“一千多年前，我还是孤桐山的孔雀精，得凤君垂怜，赐给我凤凰灵火。转世投身之后，我才成为人族的。”琴如弦道。
白龙听了，冷笑一声，哼道：“他还真是，对你们这些小东西格外怜惜啊。”
“请龙君归还灵火。”琴如弦继续胆大道。
白龙靠近他，硕大的鼻孔喷出白气到琴如弦身上，道：“我不还，又怎样？”
被喷了一脸白气，琴如弦呛着咳了两声，接不上话。下一刻，龙爪一抬，琴如弦被弹飞。
眼前的场景变幻，琴如弦摔在了南斗学府断崖下的岩石处。他用手猛拍崖壁，又用后背撞，回应他的，是石壁的坚实。
刚才的一切，仿佛幻觉，琴如弦摸摸自己的肋骨，没有丝毫的疼痛，就像从没有受过伤。他抬头望天，已然是傍晚，天色将黑。
他匆匆走出南斗学府，赶回梅舍，遇上一头粪水的周问玄。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搞得这么臭？”琴如弦捂住口鼻，一脸嫌弃，和他做同一表情的，还有刚从太师邸，拜访完亲家的莫有辛。
冲天的臭气似乎要化作实体，熏得人睁不开眼。
“快帮我打点水，冲一冲。”周问玄也被自己身上的味，熏得不行，他仿佛移动的茅坑，谁见谁躲。
“我建议你直接到城外，跳进护城河，别在这浪费水。”莫有辛嫌弃道。
“你别说风凉话了行不行？”周问玄翻起白眼，这时，周劫生从门外打来一桶水。
“还是侄儿对我最好。”周问玄接过水桶，刚要冲淋，就听周劫生道，
“叔啊，你去茅房里冲好不？”
带着怨念，周问玄提着水去了茅房，临走前，他补了一句道：“再多给我提几桶水。”
……
关于周问玄为什么会一头粪水这件事，得追溯到今天早晨，他暗中偷看晏惊石说起。
因为不想暴露身份，周问玄一直顶着大麻子脸，在暗中观察表弟晏惊石。
这天早上，晏惊石听人来报，母亲周夫人近来身体欠安，召他进宫探望。
这一消息，也被周问玄听到了。自从来了洛都，他还一次都没见过姑姑，此时听闻姑姑身体抱恙，便打定主意，要进宫看望一番。
晏惊石在地上走，周问玄用土遁在地下钻，就这样跟着进了王宫。
路上，晏惊石不时回头张望，不知怎的，他总有一种被人窥视跟踪之感。
到了凝芳殿，晏惊石看着面前欢蹦乱跳的周夫人，道：“娘啊，你又作什么妖？”
“你这倒霉孩子，怎么说话呢？娘就算没病，你就不能来看看了？”杏脸桃腮的周夫人嗔怪道。和她同款美人脸的晏乘云，坐在旁边，一副好戏要上演的样子。
“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娃娃，给你娘抱抱？”周夫人道。她昨天去了王后处，王后那软软乎乎的小胖孙女，可把她羡慕死了。
果然，他娘又要作了。晏惊石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卜官曾占卜过，孩儿是天生鳏寡命。之前徐家姑娘，不就是前车之鉴？何必再祸害人家女儿。”
“那是妖物作祟，才害了徐姑娘，哪能怪到你身上？”周夫人道。这位徐姑娘与晏惊石从小定亲，谁料十多年前一场意外，夺去了女孩的生命。
“娘，你要真想抱孩子，不如和父王努努力，争取来个老蚌怀珠？”晏惊石提议。
一顿母慈子孝后，晏惊石脸颊带着轻微的巴掌印，出了王宫。
地下，周问玄听到周容中气十足的咆哮声，便知对方没事。他想着最后看一眼姑姑，就离开。
周问玄就近找了个土质松软的地方，仔细听了听，确定周围没人，便从地下拱了出来。
由于不了解王宫的构造，周问玄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误拱了王宫的地下排水沟，新屎旧粪，被他一齐拱飞。
侍卫听到动静过来查看，只看到一个沾满屎尿的人头，瞬间钻入地下。
继荷花池水鬼的王宫传闻后，排水沟粪鬼成了宫中的新传说。
甚至，传闻过于有鼻子有眼，惊动了居住在空明殿的王后。
鬼怪传闻接二连三，王后决定重视此事，在排查了宫中无可疑人员后，将此事报给了郑王，希望能请驱鬼散邪的能人异士，到王宫查探。
郑王正与苻太师、徐司士，商量官员的人事任命和变动，听闻此事，便向面前的两位重臣道：“两位爱卿，可有什么主意？”
苻太师道：“东屏郡的莫有辛——莫术士现今就在洛都，不如请他来宫中看一看。”
郑王点头道：“三年前血魔之乱，也多赖莫大术士提醒，不然，王城恐怕都会被魔物乘虚而入。请他来王宫，寡人自然放心。”
说罢，发下一卷诏令，请莫有辛隔天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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