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洛都城夜陷欲梦
郑王宫。
“莫术士快快免礼。”宣殿内，郑王扶起行礼的莫有辛，直奔正题道，“王宫近来怪事频出，孤心内不安，请莫术士前来，正为解决此事。”
“王上不必忧心，莫某虽尚未探查，但一入宫内，便觉王气兴盛。纵使有小妖小鬼，也翻不出什么大浪。”莫有辛信誓旦旦道。
郑王稍稍安心，将正月以来，发生的怪事一一告知。
听到排水沟有鬼怪将粪水拱出时，莫有辛的右眉连跳两下，回想某人几日前满身污秽、臭气熏天的样子，心中不自觉地进行联想。
郑王说完，招来宫廷禁卫军的纪统领，让他带莫有辛在王宫四处查探。
出了宣殿，莫有辛闭上双眼，左手竖起两指，在剑眉之间缓缓抹开。瞬息间，他的眉心出现一个朱砂色的小圆点。
与此同时，莫有辛眼中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宫中萦绕的王气不再是一种感觉，而是清晰可见的存在。所有人的头顶，都有不同色泽、或明或暗的灵光。树木、花草、虫鱼乃至湖泊、池塘，无时无刻都在散发近乎实体的气息。
由于提前通知过，今日会有术士入宫，因此宫嫔、女眷全都回避，没人出来瞎逛。
莫有辛跟着纪统领在王宫中行走，传出怪闻的荷花池、排水沟被仔细地探了又探。
两人路过御花园，园中景色优美，让人不觉稍加停留。
初春时节，百花陆续开放。红梅已开到尽头，迎春淡黄的花瓣正舒展。山茶树、梨树微微鼓起花苞，海棠垂下醉红的脸颊。
蜻蜓、蝴蝶也开始活动，不似盛夏时的斑斓妍丽，或白或黄、带几点黑斑的粉蝶，是春天的先头部队。
一只粉蝶落在纪统领的肩膀，戎装配蝴蝶，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虎嗅蔷薇大约也就如此。
但在莫有辛眼中，这只粉蝶却有些怪异。一般情况下，这类小昆虫气息是很弱的，也不会有什么灵光。可这只粉蝶却带有一点微弱的光芒，当它停在纪统领肩头时，光芒竟在增强。
“成精了？”莫有辛暗自猜想，他用手捉起粉蝶，翻来覆去地查看，却没发现妖气。几番折腾后，粉蝶依然生命力顽强。
他五指合拢，用力捏紧，张开手掌时，粉蝶消失，只有一滩灰色的齑粉在手心，随风飘散。
没有魔气、没有妖气，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邪性，还有，欲念。
头脑风暴中的莫有辛，暗想：“蝴蝶怎么会有欲念？”
在脑袋中搜索了半天，莫有辛发现，这么个小小的粉蝶，竟然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
只见莫有辛沉默不语，脸色越来越严肃，旁边纪统领本就悬着的心，更是七上八下。
“可否劳烦纪统领，吩咐人将宫中的蝴蝶都收集起来？”莫有辛道。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纪统领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道，“抓蝴蝶？”
莫有辛严肃点头。
虽然摸不着头脑，纪统领还是照做了。抓蝴蝶不是什么大事，他让人支会了郑王一声，便带侍卫们四处捕捉蝴蝶。
一群糙老爷们，手里拿着小巧的扑蝶网，在花丛、树下，上蹿下跳，场面别提多滑稽。纪统领甚至有些怀疑，这莫术士，怕不是个沽名钓誉的骗子吧？
一网一网的蝴蝶送到莫有辛面前，他从中挑出有问题的几只，剩下的全都放了。
这一举动，让纪统领愈加恼火，他看不出这些蝴蝶的区别，只认为对方在故意找茬。
“莫生气、莫生气，想想每年领的官俸，都是给钱的、给钱的。”纪统领在心中默念，他不知道的是，一只黄色的小粉蝶，正停在他的后颈，像采花蜜一般，在采集着什么。
“这么抓不是个办法。”莫有辛思索着。
在一天折腾后，他向郑王道：“王宫内确有些小玩意，虽然没什么大害处，但总归不是好东西。若是放任，让它们聚集多了，天长日久的，恐怕也会对人有损伤。”
这话说得郑王有点心慌，忙道：“不知莫术士可有解决的办法？”
莫有辛提议道：“我的想法是，在王宫周围布下禁制，不但可以把这些小东西防住，其他什么妖魔鬼怪也一样进不来，只是……”
“只是什么？”郑王问道。
“我这次来得匆忙，也没什么准备，若要布下禁制，得先回东屏郡梧城一趟，带些法宝过来。”莫有辛道。
郑王会意，送莫有辛出宫，临别前道：“只盼足下快去快回。”
莫有辛拱手应下，脚踩一朵祥云，缓缓升空，离开了洛都。
……
洛都百里之外，一处深山老林。
颜色各异、长短不一的毛毛虫蠕动着，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和虫子同时存在的，还有大大小小遍布树干、叶片的虫茧。
一波又一波的粉蝶陆续飞进林中，它们越过无数的毛毛虫，在密林深处，停在一颗巨大的褐色虫茧上。
这颗虫茧足有一人高，粉蝶密密麻麻停在上面，几乎没有一点空隙。
粉蝶将自身的光芒注入虫茧，不过片刻，虫茧陡然变大。而粉蝶又变回毛毛虫的模样，慢慢蠕动，离开虫茧。
直到一只落单的粉蝶飞进林中，停在大虫茧上，虫茧中传来非男非女的诡异笑声。
“看来要提前动手了。”诡异的声音道。
褐色的大虫茧发出尖异、细长的怪声，不远处，藏匿在无数角落的小虫茧纷纷抖动，里面的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不同于先前不起眼的粉蝶，新破茧的蝴蝶有着不合时宜的艳彩。展开的蝶翼上，如同人脸般的花纹，在暮光下，反射着诱惑的光芒。
“去吧，我要让整个洛都的人，都成为我的养分，尤其是王宫，那是最肥美的地方。”非男非女的诡异声道。
蝴蝶上的人脸开始谄媚地笑，发出嗡嗡的声音，以极快的速度四散离开。
……
夜晚，除了夜巡的军士，洛都的大多数人都进入了梦乡。
琴如弦今年十七岁了，少年血气方刚，偶尔也会有遗泄的烦恼。
莫家的术法修习，虽然会让人的各种欲念减弱。但琴如弦离真正的脱凡入圣还有很大的距离，他还是肉体凡胎，就会有男子都有的欲望。
但今晚，很不寻常。
梦境中，绝美的女子宽衣解带，对他投怀送抱。琴如弦尚是童子身，并没有真正接触过女子，可这氤氲的香气和温热的触感，简直太真实了。
“不对劲！”琴如弦猛然推开美人，娇弱的美女眼含秋波，发出几声嘤嘤的嗔怪。
见琴如弦无动于衷，不一会儿，原先性感的美人消失。
天边飞来一个清丽脱俗的仙女，对琴如弦道：“妾乃九重天上的仙子，与郎君有宿世姻缘，只愿与郎君一夜鱼水之欢，了却前缘。”
仙女解衣，肌肤胜雪，春光乍泄。然而琴如弦的重点却在于……
“九重天？那你可认识凤君？”
猛然被问到，仙子的眼睛咕溜溜一转，没了仙气。她假意道：“当然认识，凤君大名谁人不知？郎君，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先就寝，妾在塌上跟郎君，慢慢说。”
说罢，便扑了过来，琴如弦闪过身道：“我不要在塌上，我要你现在就说。既然你认识凤君，那你说说看，他叫什么名字？”
“老娘怎么知道你说得究竟是哪个？”仙子暗骂，眼看胡弄不过去，又消失了。
琴如弦的眼前一黑，有种坠落感。再睁眼，只见自己身处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面前是一顿丰盛的美餐，东海的鲍参翅肚、南越的奇珍异果、北境的熊掌山菇、西域的葡萄美酒。
侍者毕恭毕敬地舀起一勺美食，送到琴如弦的嘴边，道：“大王，请用膳。”
“大王？”琴如弦的记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他忽然有点回想不起来自己的身份。
美食的鲜香钻入琴如弦的鼻孔，他不自觉地张开嘴，被喂了一勺美味。在他咽下去的一瞬间，侍者的嘴角露出一分不可察觉的笑。
鲜美的食物入肚，琴如弦的神志更加昏沉。紧接着，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珠宝抬进大殿，又闪又亮，全是琴如弦喜欢的。
他摸着金银珠宝，诡异的膨胀感涌上心头。走出大殿，在高台上，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肥沃富饶的疆土，所有人都在山呼“大王万岁！”
称王称雄，足以令人热血沸腾，这几乎是所有男性的梦想，可却不是琴如弦真正想要的。
“万岁？我哪有一万岁？我要是有一万岁，那得成精了！”琴如弦喃喃自语，记忆深处的烙印被勾起，他忽然恍然大悟道，“我不就是孔雀精吗？”
脚下是如同镜面般光滑的玉石，映出琴如弦模糊的身影，他看看自己的手，惊讶道：“我什么时候变成人了？”
琴如弦的记忆被混乱和模糊了，但宿世的深刻烙印，却没办法抹得一干二净。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道：“不对，我好像投胎成了人。可我叫什么名字？我，是谁？”
“您是我们的大王。”侍者道。
“那我叫什么名字？”琴如弦的脑子如同一团浆糊，费劲地想着。
“您，就叫大王。”侍者俯首道，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他脸上的恭敬收起，眼神中全是憎恶，暗道：“这破孩子，怎么还没有完全入迷，忍住、忍住，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吸食他了。”
“我叫大王？这名字可真奇怪。既然有大王，那有没有小王？”琴如弦思索道，他感觉好不对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头。
侍者努力地绷住自己的表情，微笑道：“回大王，没有小王。”
“没有小王啊？”琴如弦失望道，“那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是谁？”听到这个问题，侍者忽然呆住了，他努力地回想自己的名字，才突然发现，他的脑中只有一条命令和无尽的欲念，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生，也不知道自己将向何去。
刹那间，梦境破碎，琴如弦喘着粗气醒来，心悸得厉害。诡异的梦境让他睡意全无，他起身点燃油盏，端着灯，要去茅房小解。
无意中，闪烁的火光，照出落在床边的蝴蝶。
睡在另一头的周劫生，额头上停着只鲜艳的蝴蝶，他不停地啪叽嘴，像是在吃什么美味。
周问玄来洛都后，和琴如弦、周劫生挤一个屋，他睡在地铺，似乎陷入了噩梦，嘴里喃喃道：“杀、杀、杀，都是我的仇人，都要死！”他的耳边也有一只蝴蝶。
琴如弦有了不好的猜想，他放下油盏，拍死两人身上的蝴蝶，使劲摇醒二人。
(https://www.biqukk.cc/91461_91461215/1938989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kk.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k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