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谁曾与秋白 >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郁白。

        他噙着笑,将手里举着的三根烤肠,分出了一根给谭小波,一根塞进自己嘴里,另一根大方地递给秋既明:“给你,秋老师。”

        啧,这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尾随他们的?秋既明扒开他的手瞪他:“不吃!你上来干什么?”

        郁白气定神闲地矮身坐在后排的椅子上,往嘴里塞了一口,他咽下一口,冲秋既明笑得人畜无害:“开车跟开船一个道理,不要东张西望,啧,打方向盘,快撞上了。”

        怔愣中的人回过神来,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盘,鸭子缓慢地调转了方向。

        等掉完头,秋既明才在心里吐槽,撞上个鬼!

        船头擦过浮在湖面的一只充气鸭子,鸭子在水里疯狂摇曳,而后随着水波渐小趋平稳直到风平浪静。

        素以严肃形象示人忽然一反常态改变了外在风格,不啻令人眼前一亮,甚至会让人生出一些别的想法。之前谭小波觉得郁白外表冷漠,不苟言笑,可是实际接触下来发现他实际上非常平易近人。而平易近人这个词本身就是一种距离感的描述,因此谭小波一直不敢轻易垂涎郁大作家的美色,何况她知道秋既明和郁白已经搞上了,她现在就是一只锃亮的一千五百瓦大电灯泡!

        当那天山雪莲变成了谁都能指摘的塘中荷花,似乎莫名给了人把手伸向水边试图摘一朵来面前瞧瞧的勇气,谭小波看秋既明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猜到两个人可能在闹什么别扭,于是存心气他。

        她笑得无比灿烂,吃着烤肠热络地扭过头跟郁白聊天。

        谭小波问:“郁老师,你怎么来啦?”

        他装作吃惊:“怎么?打扰你们游湖啦?”

        她可不敢和郁白抢男人,谭小波生出了郁白在内涵她是电灯泡的错觉,怕郁白误会,她解释道:“怎么会,我跟秋老师不来电的”

        郁白顺着话茬接道:“那秋老师跟谁比较来电?”

        谭小波感觉话题走向有种难以描述的奇怪

        “啊,秋老师么,这”,谭小波支支吾吾,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秋既明憋不住啐他:“郁白,你可闭嘴吧!”

        谭小波拍拍秋既明的肩,拍完在他肩膀按了两下,算作安抚,接着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刚才郁老师说你家那位,郁老师你有女朋友了?”

        冒着被秋既明的踹下船的风险,谭小波笑眯眯地看着郁白。

        郁白拖着小白,睨了半晌秋既明的后脑勺,然后对谭小波说:“你换个问法儿。”

        谭小波眨巴着大眼睛,不明所以:“啊,什么意思?”

        郁白笑吟吟道:“你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这句,”阳光照在秋既明脸上,耳朵被照得透亮,显出深色的血管,一小撮细小的绒毛,暴露了他的心悸,他听见郁白说:“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很愿意被称为女朋友,所以,得换个称呼。”

        谭小波一心使坏,她看着秋既明憋笑都快憋疯了:“郁老师您有老婆了?”

        郁白眯着眼,发出爽朗的笑声,随手轻咳两声,暧昧地打量了正襟危坐的那个人,他充满恶趣味地肯定道:“嗯,有。”

        秋既明:“”

        郁白抻直双腿,双手抱头靠着椅背往后仰去,他心情很好地吹着口哨,目光锁在秋既明的后脑勺上,感叹道:“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

        沉楚天阔,秋高气爽,丹桂飘香,原来游船真是幽会的好去处啊。”

        秋既明终于忍不住回头深深剜了他一眼。

        郁白像没看见似的,掀了掀嘴唇:“秋老师不喜欢么?”

        郁白这样说话的模样,忽然就好像回到了两个人刚认识的状态,一个像猫,一个掌握着逗猫棒。

        郁白就是那个掌握逗猫棒的人,在秋既明面前挥舞。

        秋既明还是很高兴,可是拉不下脸去跟人亲近,闹脾气就是自己把自己卡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不去下不来。

        他还没有学会如何和喜欢的人相处,如何正确的表达吃醋,如何心平气和的沟通彼此之间的误会和存在的问题,以及未来一切的未知与变数。

        他第一次喜欢什么人,所以不知道吃醋本就没有什么所谓范本,而未来,实在是个美妙又充满无数未知的词,充满诱惑和不确定性。

        诱惑秋既明不顾不确定性带来的那些无数的可能,好的,坏的,高兴的,失望的,合拍的,冲突的。

        他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未来,但起码知道不要什么,他不要激烈碰撞,陨身糜骨。

        老虎为了生存会在辽阔的大草原上追逐猎物,但回到洞穴后,它们更享受平静不需要狩猎的夜。

        他和郁白这次冷战的导火索是对待事情的态度不同,可是两个人虽然性格截然相反,却又在开口谈判时出奇一致地保持缄默,试图以这种方式去试探对方的底线。

        一个像老虎一样高傲地端着,一个在哄人方面毫无天赋,最终导致本该好好坐下来谈一谈的机会一再溜走。

        郁白这样当着人,悄悄哄他,叫他心软心动,他嗔怪郁白擅长耍手段,然而,他知道郁白其实又是个十成十的君子。

        秋既明从来偏爱君子,虽然此君子,一向不怎么正经。

        此刻,虽然觉得郁白十分可爱,想跟他说说话,但不够冷静,开口也是呛人的,鉴于二人口舌之战他几乎从未占过上风,秋既明一时半会儿不想开口。

        他们从水碓湖东二码头出发,由北到南分布着野鸭岛、北湖桥、卧龙叠水、荷花湖等景观,秋既明是计划型人格,他预计路线是从东岸出发,向北出发,沿湖环游。

        他一路沉默地划船,偌大的湖面上,人不少,往野鸭岛划去。

        计划赶不上变化,划船也是。

        郁大作家手里捏着根竹棍,竹棍上串着肉肠,微风习习,阳光斜斜地照过来,湖面的光亮得晃眼,他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半眯双眼视奸秋既明的背影,他难得穿了一件奢牌t恤,握紧方向盘的手臂显出姣好的肌肉线条,肱二头肌充满力量感,并不夸张的肌肉恰到好处,活生生叫郁大作家琢磨出了“食色性也”这么一句千古名言。

        好在前排的人看不见自己此时此刻露骨的眼神,否则驾驶座那位傲娇又暴躁正装酷的家伙,一定会对他嗤之以鼻,毕竟就连他自己都有点唾弃自己这臭流氓的想法。

        他很快自我安慰,美色当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不看白不看,那臭流氓毫不避讳地大喇喇在秋既明裸露的大片皮肤上逡巡。

        逡巡片刻之后,不知道是忽然良心发现还是被远处在阳光下白到发光的罗马柱吸引了视线,他“腾”地站起来,身高与棚顶对垒,“嘣”的一声,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被撞回椅子上。

        身后迸发出的大动静,把前面的两个人也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他。

        他根本顾不上被撞痛了,太丢人了,秋既明转头来看他的眼神,充满嫌弃,为转移前面那人的注意力,开始胡言乱语。

        起先是念竖在岸边的警示牌:“水深危险此处禁止打捞捕鱼”

        说完甚至点评一番:“还有人在这里捕鱼?真没素质。”

        湖边蹲坐几个垂钓的老者,倏地朝他们射过来令人胆寒的凶狠目光,似在下一秒就要鸣枪开炮,秋既明见识过北京大爷大妈吵架的战斗力,他倏地斜飞过去一个眼神,在大爷开腔之前抢先一步:“郁白,你有毛病吧?”

        被骂也无妨,总算理他了不是?

        郁大作家越挫越勇,接着琢磨水位:“嘶,你们说,这湖水到底有多深?”

        秋既明:“”

        他并非真的想知道湖水水位,但没人理他,他只好一出戏演到底,打开百度搜索“朝阳公园湖水有多深?”边打字边念出来。

        答案,自然是没有的。

        他悻悻地把手机放在空座椅上,摘下帽子盖在手机上,捋一把被渔夫帽压扁的发型,继续试探:“掉进去会淹死么?”

        秋既明:“”

        边说边观察秋既明的反应,事实上,那人根本没有反应,没听见似的,专注当个船夫,于是他不断惹火:“这天儿,淹不死也怪冷的。”

        前头谭小波不知道怎么接,眼下终于找到了机会:“是啊,掉下去肯定会感冒的。”

        秋既明:“”

        郁大作家的聒噪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竟然还有人附和?果然,脸是原罪!

        他不知该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有点微妙,他甚至都不敢看坐在旁边看戏的谭小波,怎么说呢,就挺出乖弄丑的。

        说完,郁白用拇指应景地抚了抚虎口处的肌肤,抚平鸡皮疙瘩似的,有一下没一下。

        他像高中时期喜欢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表达好感拼命找存在感的小男生似的,一腔热情,前面的那人浑不在意,撮盐入水似的。

        藕花深处,只剩几朵残荷,鸭子船踉踉跄跄擦过细网,他自顾自把船往那莲花地开去。

        与郁白心驰神往的那座教堂南辕北辙,郁白一下子激动起来,大弧度移动到另外一个座位,指着湖光中的白色倒影,不甘心地指挥那开船的人:“往左往左,我要去看那个教堂!”

        四人座小船因为三个人本身平衡感缺缺,因为郁白的动作,剧烈晃动起来。

        秋既明嫌弃地“啧”了一声,拿眼神警示了一下后座上不安分的那个人,大手一转,控制本就不快的船速,将船稳稳向西安驶去。

        越接近教堂,船道渐窄,开船的人小心避让与人发生剐蹭。

        一路沉默,谭小波觉察出异样,悄悄瞥了一眼脸黑的跟包公似的秋既明。

        谭小波总算看出来了,原来郁大作家是在哄秋既明呢,可惜秋既明不解风情,油盐不进。

        同在一艘船,连呼吸都能听得见,古怪的气氛让人难以喘息,谭小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决心帮郁白一把:“那个,郁老师也不是故意的,船不是没翻么,你别生气呀。”

        秋既明当然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他生气的郁白在出事后第一个想到的是闫晶晶而不是他,或者在他心中也觉得秋既明没有什么人脉和能力,无法帮助到他什么,才会认为一定是闫晶晶帮的

        忙。

        秋既明是个情绪全在脸上的人,高兴还是不高兴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信郁白看不出来。现在他还生着气,那捅马蜂窝的还跟没事儿人似的,真不知道他到底是缺心眼儿还是根本没把他当回事,总之,秋既明一下子很不是滋味。

        他酸酸地想,真心么,大概先给出去的那个人,就一定得是卑微的。

        两个人从来没有认真坐下来谈过所谓底线,更没机会建立边界感,郁白想求一个这样的机会,秋既明不肯配合,他只好剑走偏锋。

        杨领风说,感情里,谁先心软谁就输了,郁白无所谓输赢,他只是不舍得秋既明再生气,于是决定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船穿过狭窄的桥洞。

        “扑通”一声。

        郁白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翻身入水,任谁看都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只不过前面那开船的人后脑勺没长眼睛。

        谭小波被水花溅了一身,扭身回头一看,立马高声惊呼:“啊,郁白老师,你怎么落水啦!”

        


  (https://www.biqukk.cc/86967_86967145/2132603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kk.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k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