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绝不入魔
“师弟，我真是好奇，你藏了多久？”
莫砺锋站稳，扭动手腕，聚拢寒冰，饶有意味地问道：“怎么师兄看你对煞气，似乎并不熟练。”
他锐利地观察着裴砚之，发现对方面色苍白，青筋暴出，不像胸有成竹，反而像是在时刻与体内的煞气做斗争一样。
虽然他不知为何，更不明白在两人激战中，裴砚之的另一只手还在执著地向天规石输送煞气。
不过，这可真是天助他也。
裴砚之身体轻颤，他轻轻咬唇，沉默不言。
来自天规石和莫砺锋的两面攻击冲他一人而去，同时又都在激烈地挑起体内煞气的翻腾。
玄袍上散发出浓厚的血腥味，竟引起山间野豹豺狼循味而来，虎视眈眈，似乎在等这个年轻人死去。
寒气以莫砺锋为中心，迅速向周边扩散，冰封住飞沙走石。对煞气疯狂的占有欲望战胜了害怕，莫砺锋双臂振开，无数张巨大的冰手掌朝裴砚之压去，如高山连绵雄壮，震人心魄。
浓黑煞气径直冲撞冰掌，以山崩地裂之势瞬间将其吞噬为乌有。它似乎什么都能吞，什么都要吞，胃口愈来愈大，气势汹涌不可抵挡。
莫砺锋被震得连连后退，但他很快发现，随着煞气越来越激烈，裴砚之的脸色越来越冷白，红色的眼角越来越鲜艳，构成极其强烈的视觉对比。
他顾不上被煞气压迫的脏腑俱裂之痛，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反复出现：煞气也在损耗裴师弟？并且更加严重。
凤凰台上的人们被蔓延而来的煞气镇压着半跪于地，他们上不去九重天，只能眺望着巅峰发生的一切。
曲寒霖恨恨道：“裴师叔你装得够久，你骗的……烟烟好狠。”
何满挣扎着朝徐观梅靠近：“师姐……你，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何谷主运气打坐，勉强开口，指挥道：“少说话，保存体力。”
何满终于摸到师姐的衣角，满头大汗：“裴师叔，裴师叔……不是要把我们都杀了吧？”
徐观梅定定地望着山顶萦绕着的那团黑雾。她顿了顿，竭力伸出手去，拿下头上的迎春花发簪。
墨发如瀑般倾斜而下，背影决然。
裴砚之从未如此大规模地释放煞气，加上莫砺锋的寒冰掌是天底下最寒之物，他仿佛置身雪域冰原的地底，几乎精神恍惚，没有知觉。
他只记得一件事，要毁了天规石。
“入魔吧，入魔吧。”
“把所有都给我。”
“我会实现你想要的一切。”
“沉睡吧，沉睡吧，太累了，太累了。”
煞气自他体内源源不断涌出，席卷一切，亦似覆茧厚厚包裹住裴砚之，为他编织最美好的梦境，要他永远沉睡下去。
感受不到呼吸声，感受不到心跳声了。
煞气攀上他体内每一寸，将他的心脏紧紧缠绕。它不要被封印在沉硬坚固泰山石中，它在自己寻了一具身体，可这具身体太不听话了，这么多年从来不肯将它释放。
终于，彻骨的寒气将煞气完全涌动活跃，它马上就要拥有这具身体了。
绝对，不可以入魔！
裴砚之眼睛猛地一睁开。
暗不见光的山洞中，玄蝉领了无数个孩子做实验，只有他成功地吸收了煞气，其余人全部被煞气残忍地绞杀。
鲜血溅到他的脸上，是冰凉冰凉的。
那群孩子惊恐的眼神，绝望的哭喊，在裴砚之的记忆里，梦里，还有清醒的时候，无数次出现。他是从死亡深渊里走出来的人，当时的男孩无法阻止玄蝉，成为男孩一生的愧疚。
裴砚之低头看了一眼书院，无数弟子伏倒在地。
心脏强烈跳动起来。
他绝对不会让煞气掌管他的身体。
痛苦的事情，只要他一个人承担就好了！
裴砚之下定决心，他甚至没有看莫砺锋一眼，毫不犹豫地将右手收回，与左手一道专心对抗天规石。
一半的煞气无法摧毁天规石，其上密密麻麻的裂缝甚至有了愈合之势。
那便再加一半！
裂缝再次向下不断扩开延伸。
莫砺锋想，裴师弟疯了。
生死关头，他竟然专心去粉碎那块破石头，他看上去可并不比自己好多少。
莫砺锋刚才也已经在垂死边缘，煞气使他五脏六腑几乎全部裂成碎片，全靠他以真气暂时维系在一起。
一身青衣已全然染成红色，似是枫叶满山，绚烂夺目。
为了姐姐！
他要和姐姐永远在一起！但姐姐总是顾虑什么纲常伦理，甚至嫁给了别人！只要他得到煞气，他就可以把所有反对他和姐姐在一起的人全部杀死！
只有力量，才能永远留住心爱的女人！
莫砺锋舔了舔牙尖的血，他面部狰狞颤抖，加重手中力道，却见裴砚之竟然真的不顾他的攻击，将全部的煞气统统倾注在天规石上，似乎想速战速决。
庞大的冰手掌形排山倒海之势压下，却听见“咣”的一声巨响，寒冰被全部震碎，一条漆黑的巨龙怒吼着，瞪着圆目，盘旋护在裴砚之身前。
“黑蛟，快回去。”寒冰碎片如利刃在裴砚之脸上划出道道血痕，他一边与天规符文相斗，奋力保持清醒，“你敌不过莫师兄。”
黑蛟仍是一次次地撞击着接踵而来的冰手掌，龙啸响彻云霄，狂风大作，乌云满卷，似是连天都不忍心再看。
“我当年把你救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让你去死的。”
寒冰如毒蛇般蔓上裴砚之的双脚，只要用煞气就可以摆脱，但一旦用煞气遇寒，就越来越不可控。
而书院笼罩在煞气气息中的人们也撑不了太久了。
望着天规石上即将延展到底部的裂缝，裴砚之的嘴角终于慢慢地有了一丝笑意。
他望向天空：“你快走，他不会杀了我的。”
莫师兄要的是煞气，他心中必然也清楚得很，若是杀了自己，煞气没有了禁锢的容器，就会像十几年前那样直接毁天灭地，没有人能对抗得住。
所以，他会让裴砚之活着，再研究如何为煞气重新换个身体。
黑蛟仰头悲啸，在天规石炸开的混乱之中，朝着东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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