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重回书院
冷风瑟瑟，少女的脸庞变得冷峻。黑蛟从未见过她这样认真的样子，不由得心生肃静。
烟烟站在结界之前，突然低头问道：“所以你是怎么闯入结界的？”
额……
黑蛟用尾巴挠了挠头：“其实我是在结界出现之前进来的。”
“无极岛这么小，你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找到我？”少女嫌弃地欲言又止，猛地脸色一变，“哎呀”叫了一声，焦虑道：“那小师叔岂不是受了一年的苦了。”
她将乾坤袋里的所有宝物都倒出来，一时之间黑蛟看得眼花缭乱。只是同从前一样，各种神器也用了，各种神兽也撞了，结界依旧是纹丝不动，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牢牢笼罩在天穹之上。
烟烟想了想，站起身来朝天空喊道：“爹爹，放我出去。”
没有回音。
少女伸出手，一声声拍打着结界，掌心逐渐变得通红，也浑不在意。
依然是没有回音。
风吹到她的裙摆。她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匕首，猛地在掌心一划，鲜血触摸在结界的一瞬，静心闭关的黎岛主缓缓睁开眼睛。
遥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成一句话：“烟烟。”
他又是心疼又是不解：“你这是要做什么？”
“爹爹，放我出去。”烟烟直认不讳，“我要去书院。”
黎岛主刚想装作不知“书院有什么好玩的，”就听见烟烟坚定道：“我要去见小师叔。立刻，马上。”
黎岛主声音傲慢：“一个病秧子而已，怎值得你一年了还记挂在心……”
烟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爹，你是不是故意不让我见小师叔。”
黎岛主沉默片刻。只有跟女儿说话他才会这般小心讨好：“爹不让你见他是为了你好。宝贝女儿你可知道他身上的秘密，你注定和他不能长久，没有结果。”
“爹爹，”烟烟扬起脸，长长的睫毛从蝶翼般扑闪，清澈的眸子闪着光，叫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您若是提前知道自己和娘不能一辈子相守，您就会选择不与娘相识相恋吗？”
黎岛主的目光穿过高林草地，穿过岛屿山峦，落在结界前，那张和阿音极为相似的脸。
除了更加稚嫩一些，倔强的神情一模一样。
他仿佛看到阿音站在海边，回过头来，笑了：“喂，小梨子，你后悔遇到我吗？”
或许那时候阿音已经知道她被煞气所伤，活不长久了。可是她隐藏地太完美，没有让他意识到分毫。
烟烟静静地等着。
无极海中白色浪潮由远至近，一声声地拍打着海岸。因天气寒冷，岸边几块光滑的巨石覆上了薄薄的冰。
冰裂的那一刻，发出清脆空灵的声音。
结界无声地打开了。
海浪依旧翻滚，有一道目光，遥遥望着披着雪白斗篷的少女骑着九天鲲鹏，消失在天空尽头。
书院和她印象中的已是大不相同，烟烟蹑手蹑脚地躲在一棵松树的后面。
满山银白，叶落树秃，溪流冰冻，鸟兽无声。
一副全然没有生机的模样。
她记得从前山上有很多苍翠松柏。她经常和小师叔一块散步。
她有时候走得快就会突然躲到某棵松树后面，屏气闭息，偷偷看着小师叔跟过来，绕到一棵又一棵的树后面找她。
小师叔一点也不会嫌累嫌烦，他总会出现在她面前，俯下身子眉眼泛起淡淡笑意：“黎姑娘，找到你了。”
而如今却像是遭人毁伐过，满山松柏只剩下零落几株，在大雪中艰难地挺立。
“小师叔，这一次烟烟来找你了。”
少女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快快快，往这边走。”
少年音色变得成熟深沉，带着几分急促。
烟烟探出脑袋：“何少谷主？”
视线落在小兔子一般的人身上，何满显然愣住了。紧接着他眼睛亮起来，欣喜地小跑过来：“小师妹！”
在他身后，站着数十个抱着厚厚书本的弟子，听到是黎烟烟，脸上都难掩兴奋和仰慕。
屋子里。
何满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乐呵呵的脸来。
只不过记忆中，少谷主的脸精致华贵，肌肤吹弹可破。现在倒晒黑成小麦色，还多了好几道伤痕。
衣着仍旧明艳夺目，除了取下了众多繁琐奢丽的配饰。
“这还不都是因为师父，”何满似乎心有余悸，压低声音说：“小师妹，你爹爹怎么比我爹还凶。”
自从拜了黎岛主为师，在家里何满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他爹和听风谷的众多长老都对他格外重视，日子过得舒心无比，几乎是在听风谷横着走。
但舒服日子没过多久，黎岛主传话要他和徐观梅去无极岛进修。何满准备了满满当当的行李，要和师姐去岛上双人度假。经过无极岛上空时，何满刚想拿出块点心，一个没看住，行李整个栽进了海里。
似乎预示了悲剧的开始。
“师父太狠了，”何满一肚子的心酸，“教得多教得快，我看都没看清，学不会还不让吃饭。”
“夏天的时候我就想去海边拾块贝壳送给师姐，被师父说我偷懒，烈日下让我和海里那只凶兽斗法斗了一整天，我头都晒晕了，师父才说我勉强有点进步。”
他拍了拍烟烟的肩膀，颇为同情道：“师妹啊，这么多年，你活得太不容易了。”
烟烟眨了眨眼睛。
何满才想起来黎岛主那副女儿奴的样子：“靠，师父怎么还有两副面孔呢？！”
“我爹爹向来傲世轻物，最是护短。他定是不希望自己的徒弟日后受别人欺负，所以才对你这么严格。”烟烟看着他愈加结识的身体，低低笑道，“我可还记得从前在潮汐湖，师姐把少谷主拉上来时候说的那句‘他太胖了’。”
“对了，照少谷主你这么说，你和师姐在无极岛待了很久，为什么我从来没见到过你们俩呢？”烟烟问。
何满挠了挠头：“师父不让我们去见你。”
看着少女疑惑的眼神。向来洒脱的人也轻轻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师父怕你知道裴师叔的事情吧。”
斗笠上的雪融化成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所以……”烟烟低垂着眼，“裴师叔他如何了？”
“其实我和师姐也是近期才回来书院……”
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少爷也学会了为别人倒一杯热茶。嫩绿的茶叶在水中打着转，何满将那日岛主和烟烟离开后，书院发生的大战娓娓道来。
“谁也没料到，上古煞气居然在裴师叔身上。”何满咽了口口水，偷偷观看烟烟的神色，“这煞气着实凶猛霸道，当时我真的以为裴师叔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杀了，让十几年前的人间惨剧重演。没想到，没想到他只是毁了天规石而已。”
烟烟脸上不见丝毫的惊诧，亦或是受到欺骗的愤怒。
她很平静地用手背碰了碰茶杯。
黑蛟将一切都告诉她了。
原来她以为的天上温润谪仙，幼时便丧失父母，背井离乡满身是血地来到万卷书院，全心信赖的师父玄蝉又夺他三魄，企图将他变为一具毁天灭地的武器。
他背负着巨大的秘密，拥有着惊人的力量，却只是不断地隐藏，孤独地承担着痛苦。
他从未想过为他自己做些什么，他想的，只是推翻这不公正的天规，为所有愿意修道之人开出一条崭新的道路来。
“那天师姐的表情也不太对劲，”何满继续道，“她说她有一件事情，一定要与裴师叔问个清楚。”
然而，莫砺锋怎么可能让任何人接近裴砚之，他对外宣称裴砚之已经死了。不久后，徐观梅和何满就被黎岛主召到无极岛。
“师父总夸师姐的天赋很高，勤学苦练为人踏实，不像我吊儿郎当。”何满不好意思地喝了口茶，“师父还说，我要是不好好努力以后就配不上师姐了。”
烟烟没想到，爹爹还挺八卦。
两人离开无极岛的那天，朝着黎岛主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黎岛主曲起食指，也结结实实地敲了敲他们两的头：“磕什么磕，你们以后是不回来了还是我要死了？”
“徐观梅，”黎岛主面色凝重严肃，“我一直知道你为何学得如此刻苦。不过你记得，这世上的人都是瞎子，有人被富贵荣华遮眼，有人耽于权色声欲。师父希望你，目明心亮。”
不要被仇恨所蒙蔽。
之后，听说四方的修士都对煞气蠢蠢欲动，而没有天规石的约束，弟子们开始是迷茫后来叛乱，致使书院动荡不安。
何满本想带着徐观梅回听风谷，却被师姐拒绝了。
经过历练的徐观梅愈加高瘦，她镇重地将迎春花簪子一点点插进发中。
她找了这么多年，终于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梦中姐姐旁边的小男孩到底是不是裴师叔？
当年姐姐是不是被裴师叔用煞气所杀？
她想知道。
可是她突然还有另外一种心情。
她想，替烟烟找到裴师叔。
她想，像一个姐姐一样，保护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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