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亲历其中
“小怪而已。”晏梨落爬上来，这才幽幽道。
穆祁又看了会儿，见晏梨落确实没受什么伤，终于放下心来。
“这畜生到底是为何而来。”穆祁不解道，他此时心知晏梨落手底的确颇硬，便也诚恳提问。
晏梨落淡淡一笑：“我也不知，许是在试探我的功夫吧。”
她话音刚落，还未来得及起身，人高的荷塘里竟激射出两块钉板来！
何等歹毒的埋伏！这一下若是挨到实处，非得脑颅尽碎不可。
晏梨落哪里敢硬抗，抱着手里的剑就地向前一滚，哪想到还未来得及起身，一柄铁锥直直落了下来。晏梨落勉强掏出两个飞镖甩出去，哪想到那钉板厚重，来势竟并未因此有所减缓。
穆祁瞳孔骤缩——
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
水廊之上，晏梨落目光死死盯住这要人命的凶器。
她没有起身的机会，甚至，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但她似乎并没有如何害怕。
甚至，她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自己的死状，被刺得鲜血淋漓，糊里糊涂地包了饺子馅儿。一个姑娘死成这样约莫总是不太体面的，就好比名琴给聋子摔断，海棠喂了狗，只会惹人可怜却不忍看。
此身去后，竟连个前来吊唁的人都未必会有。呜呼哀哉，何其惨也！
一片凄凄惨惨戚戚里，有什么东西像一道花火无端从心头闪过，晏梨落楞了一下，发现自己似乎也做不到赤条条来去。
她忽然没有那么想死了。
虽然说她的死是人间肉体凡胎的死亡，她堂堂花神一样可以重塑肉身。但是这种逆天改命的行为，万一引来了九重业火，她真的和死没什么区别了。
电光石火间，怀中的剑像是受到某种感召般，发出“嗡嗡”地鸣响，随即凌空而起，随着晏梨落并指为刃，将眼前的钉板一劈两半。
得救了。
晏梨落的冷汗低落下来，糊住了眼睛，刺的生疼。
“你没事吧？”穆祁慌忙跑上前去。
晏梨落勉强爬起来，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水面上，突然说到：“害人者，人恒害之。”
穆祁没明白晏梨落为什么突然间这么说，但他倒是想明白了，晏梨落或许已经知道是谁在下了如此毒手了。
他静静地等待着晏梨落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然而，晏梨落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走了。
走了？
穆祁惊愕的愣在原地。
为什么不告诉他？晏梨落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说，这个要害她的人，本身就跟他穆祁有关系呢？
穆祁聪明的没有去问，而是小跑跟上去，两个人总算肩并肩的一起走路了。
唯一遗憾的是，晏梨落仍旧没有说一句话。
穆祁因为昨天那件事做的不地道，也没好意思跟她搭话，两个人一路沉默的进了军营。
……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云萝小郡主坐在东疆幕营的别院里，抄着婉转的花腔随口长了一句，觉着有些唏嘘。
蜀江水碧蜀山青，青山楼里，密云遍阴，鸟雀呼晴。
晏梨落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深不可测。
她叹了口气，拍拍裙子站起来，任由丫头扶着，去小厨房给穆祁做酸奶糕了。
她一介妇人，何苦掺和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呢。
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学着做个没心没肺的小女人才是她如今最正确的道路。
……
大战在即，一触即发。
突厥可汗却迟迟没有动静，东征军一日一日在这边疆消磨着时间，简直快要懈怠惫懒。
穆祁心中是着急的，但他心知此时是急不得的。
他作为统帅，不进不能着急，还要泰然自若，处变不惊。
因而，在军营巡视了一圈回来，穆祁看着晏梨落，总算有了一个话题可以跟她说。
“小先生，我们来了东疆这么久，还没有出去看看，既然今天有时间，不妨一起去转转吧。”
晏梨落不太想去，刚刚经历了那么一遭风险，她现在只想去找苏妄言商量一下应该怎么办才好。
穆祁见她有些犹豫，马上又说道：“小先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还是一起去看看吧。”
诚然，这穆祁说的也是不假，晏梨落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们走吧。”
穆祁在前面带路，说道：“小先生，请。”
东疆小城位于九州东端，不到百里便是东海之滨，因而四季如春，终年少雪，整座城池甚是少见落叶，也似乎从不见伤春悲秋。
路道两旁皆是用本地土音吆喝的小贩，所售物件吃食皆颇有当地特色。
更难得此处民风开放，可见青年男女相携而行，态度狎昵。
兴许是因着海运的缘故，城中穿梭着不少高鼻深目的洋人，甚至可以看见远洋来此的昆仑奴当街表演杂耍。
一见着晏梨落和穆祁，路两旁许多年轻姑娘明目张胆地粘上了目光，还有好事者冲他俩丢手绢。
“这里异族的人还不少。”晏梨落沿着街头巷陌一过，身边人的步态举手尽皆入眼，倒有不少个中好手，当然这么多人，其中也定然鱼龙混杂。
穆祁笑道：“东疆小城虽依靠着东蛮之地，但随着成祖年间海运开禁，倒也成了规模。京门镖局与五大世家之一的东家皆在这小城，自然各族人种往来众多。”
晏梨落点点头，又问道：“这城中城外百姓，难道不知道两邦开战了吗？”
穆祁笑了笑，说道：“知道又如何，天家的事，总要有个过程，才能影响到他们身上。”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真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和平还能持续多长时间。”
穆祁正色道：“我们如今在做的事情，正是想让更多的人不必受苦，可是，天下久分必合，合久必分，是世道无常，自然规律，你我总归左右不了。”
晏梨落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冷眼旁观和亲历其中的感觉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些百姓，在她眼里，其实和蝼蚁并无不同，但是，她如今对蝼蚁也有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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