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聂锋

第2章聂锋

        深夜，工学院研究生机房灯火通明，企鹅嘟嘟声此起彼伏。

        王小月：掌掌眼，老聂。【奸笑】

        双耳gg接收文件“论文初稿”，保存到电脑桌面上，传过去文件“老聂初稿”，输入：来而不往，非礼也。【奸笑】

        老聂，聂锋，二十五岁，两年多前的中秋之夜，在江大最具盛名的新生迎新晚会上和校乐队合作，一首低沉磁性的“鸿雁”技惊四座，研究生院首座孟军院长多年阴郁的老脸，竟然也放晴了三分钟。第一年便夺权校篮球队队长，聂锋头顶工科学术男光环，横跨文体两界，保住研究生院“头脑相当不简单”牌子、摘掉“四肢特别不发达”帽子，一时间混得风生水起。

        就连已在江大四年的地头蛇状元苏小妹，也不得不评价一句远道而来的新萌榜眼聂大哥：“好一把破嗓子！”至于篮球场，苏玥从不围观，实验室机房天天见，没情调人山人海地去挤。

        人，特别是作为聂锋身边最亲近的女人，苏玥很自觉，那是相当厚道，总要给各学院包括留学生院各色人种尤其是各色女人种腾地方不是？！那家伙可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呢，研一便混得“聂公子”花名。

        在冬日男研究生年久失修的阴冷公寓里，聂公子酒后吐真言：“九舍那帮女道长，本寺要重点超度，三年后成为师太，贻害社会，都是老纳们的罪过。那个王小月师太，古墓小龙女也，切勿冒然交手，阿弥托佛…”

        此话光速传至九百米开外的九舍，苏玥当天晚上就带人堵了庙宇，怎奈一个个醉得不醒人事，从一楼到五楼，躺的躺，吐的吐，哀嚎的哀嚎，咏叹的咏叹，唯一一个还能勉强保持风度的聂方丈，也只能直立行走而已。女道长们受不了那冲天的酒臭，又怕姓聂的使用生化武器吐将过来，不得已铩羽而归。

        苏玥内心愤懑，第二天傍晚单枪匹马杀过去，遇聂方丈酒醒后正寻思是谁早早拜倒在女人裙下当了叛徒，正欲清理门户，得到鸡毛信说王小师太驾临，立即开说三国志，听者云集。

        提前冠了名的王小师太听得津津有味，辩得针锋相对，浑然忘了“骂殿”一出折子戏，不了了之，竟天天定时报道，足足两个月，逼得每天一篇评书联播，整套三国、水浒下来，方过足了瘾，这才撒手。

        那个冬天，聂队长的上篮技术直线下降，副队长罗征一见钟情苏玥同寝室的杨岚岚，花前月下，校篮球队失了秋日傍晚排山倒海的尖叫。

        来年暑假，一帮子铁哥们、苏玥、杨岚岚随聂锋返乡，同游辉盟扎勒大草原。苏玥一进聂家别墅，早已等候的聂母拨开一众好汉，直勾勾上下打量苏、杨。聂父聂母对了一下眼神，一阵风把苏玥卷进书房。聂公子浑然不觉，招朋引伴直扑二楼自己的领地，杨岚岚摇摇头，尾随罗征而去。

        聂父聂母一左一右，把苏玥夹坐在靠落地窗的大沙发上嘘寒问暖，搬出一摞又一摞相册，翻开来一本一本陪着客人细看。整整一下午，伴随着二楼一阵高过一阵的电游爆破声、鬼哭狼嚎的卡拉ok声，苏玥动弹不得，留着冷汗脸色苍白，在聂妈妈温柔的解说中，把聂公子从出生到大学，整整二十五年的成长史摸得一清二楚，不留死角，还有幸观摩了幼儿园□□若干。

        苏玥不肯独自消受，咬牙暗想：真该把那七八张照片，贴在江大云江论坛，坚决不打马赛克。

        好不容易熬到晚饭，聂公子下楼来看到苏小妹似乎牙疼，轻声问一句：“玥玥，你哪里不舒服？脸色不好看。”

        苏美女在一声“玥玥”中哆嗦了一下，乖巧一笑，一边沉住气柔声答道“没事，挺好的，你小时候真调皮哦…”一边腹议：看了一下午尊容，姑奶奶有点反胃。

        聂父聂母何曾见过一米八三的莽儿子这么温柔体贴过，再看看苏姑娘，水灵灵俏生生站在身旁，真是怎么看怎么称心，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聂母去年在欧洲旅行特地预备下钻石手链，以备相看儿媳妇派上用场，当场恨不得就要拿出来，来不及和儿子商量，好不容易才压下念头，热情招呼大家入座。

        八月中旬，厚厚的草甸子上夹杂着点点黄花，辉盟扎勒大草原一派生机盎然，远处蒙古包升起袅袅炊烟，草原上的夕阳似乎格外大，映红天边的晚霞，为草原镀上缕缕金边。

        聂公子陪苏大姑奶奶学骑马，大汗淋淋，差点累瘫。苏玥看看四周，两人不知不觉落了单，扶着聂锋伸出的手跳下马，挑挑眉特意拖长声音，千回百转地叫了一声：“锋…锋哥哥…”勾勾手指，“嗯？招吧！”

        聂锋膝盖一软，差点跪下，难得三寸厚的脸皮竟染出一丝可疑的红色，呐呐道：“孝心，都是孝心，哈哈”，一想不能就这么失了算，赶快补刀：“欠你一次，三陪，随叫随到，免费。”

        苏玥点点头，转身侧过男人，指指他心脏的位置：“记账！”

        看着正前方草坡上杨岚岚正追打罗征，不小心摔了一跤，罗征赶忙跑回拉起岚岚，帮着扯下身上的杂草，引来周围一片起哄。苏玥沉凝片刻，微微透了口气，朝着人群走去，加入那一团欢笑。

        聂锋一手牵着马的缰绳，一手摸摸裤包，想起这几天民宿没带烟，黯然垂下手，望着苏玥远去的背影神情落寞，落日的余晖也无法照进他此刻眼神的空洞。

        那一年夏天，聂苏二人除了不经意间的君子之盟，一伙人最大的收获竟然完全出乎意料。二十年前，风力发电的理念在国内才刚刚起步，实际应用寥寥无几。他们当中大多是土木、机电、能源、电气等工科主干专业研究生，那几日宿于牧民家，一边被大草原烈烈狂风催得东倒西歪，一边在蒙古包里激烈讨论所谓“把风的动能转变为机械动能，再把机械动能转变为电力动力”，边啃烤羊腿边琢磨“风光互补发电系统”的设计原理和工程应用。

        一返校，一群人激情不减豪情万丈，纷纷埋头机房，查国外资料、检索专利，分析国内相关技术发展现状，机电达人罗征和电力天才黄辉宇再赴辉盟扎勒，收集当地地形地势、风力和日照等统计资料，一时间忙得不亦说乎。

        三个月后，一份“关于辉盟扎勒大草原风力发电与风光互补发电系统设计及工业化可行性调研报告”直接送到聂父手上，聂父身处特大型央企高位，自然躬身力行。

        十九年后，聂苏故地重游，看着满坡遍野的风力发电机巍巍耸立，气势磅礴，不禁唏嘘无语。岁月无边，青春远去，当年的板寸头中锋罗征病逝芝加哥，杨岚岚和女儿至今不愿回国，永远地陪伴罗征，定居大洋彼岸。

        周奇与陆西之是江大工学院顶门立户之人，虽出自南北两派师门，却扎扎实实有师徒之谊，王小月师太常常调侃双耳gg：“对师姑孝敬些，有你的好！”

        二十年多前研究生极少，一个导师未必有一个，这一届破天荒有了这金童玉女两名研究生，简直成了整个系的宝贝，似乎找到了衣钵传人，科研任务多到变态，聂苏二人天天泡在实验室图书馆机房，不知不觉中聂公子身挑双份实验工作、计算机建模及一切体力活，苏小妹承担双份文献检索与综述、理论研究与数据分析，顺便接过聂母权柄，接力把聂公子养大。好在两人身处同一个大课题组，工作交叉，分工协作，倒也和谐。

        那年头，“防火防盗防师兄”是女研究生的口头禅，而男研究生自然流坐庄，工学院偶有发生，并不常见对“当心师妹变师娘”十分有阴影。好在师妹变师娘的情况，文学院、医学院和艺术学院年年轮。聂长老经过细心观察、旁敲侧击、缜密分析，不觉得自己有此风险，照样和苏师太针尖对麦芒。

        三年下来，聂苏口舌官司数不胜数，但在对两份硕士文凭的军功章上，态度倒是高度一致，各占一半，这可是大是大非的问题。聂方丈笑言，桃花虽轻，无奈这三载落在王小月身上不少，帮忙拍散也是蛮费力气的。苏小师太直接怼回去，鄙人被江大妹妹们意念中甩过的臭鸡蛋和烂西红柿还少吗？！

        苏玥只有一个师姐汪席娟，一路从中专考到大专，后又在江大参加夜大自考，拿到本科文凭，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惨烈竞争中脱颖而出，成就人生一段奇迹。她以三十二岁高龄刚生完小孩就读研究生，平日走读，和同门来往不多。

        大师兄孙晓鹏农村苦出生，留校任教，古道热肠，对小师妹苏玥格外钟爱，每每有好吃好喝，总是拽回家中，亲自投喂。师嫂李红是学校后勤中心职工，对苏玥总是淡淡的，唯有饭后拖小苏上桌，对培养麻将搭子异常积极。

        两夫妻打对家，顺理成章地安排未婚青年博士们轮番和小苏对家。苏姑娘看着上下手神神秘秘，对家忐忑不安，心下了然，豁开了专心赢钱。聂锋得知，常厚着脸皮挤进来蹭饭，李红时不时打探小聂口风，小聂口风那是相当紧的，开聂苏玩笑随便发挥，对自己老板陆西之的八卦，一概不予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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