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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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倾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她像是了却了一件大事，全然放松下来，手指轻轻蜷起, 呼吸渐渐平缓均匀, 纤长的睫毛打下一排羽扇似的剪影，发丝凌乱地压在颊边，只露出半遮半掩的净白侧脸，有种不可触摸般的岁月静美。
时间缓慢流逝，飞机外的景色不停变换, 明暗交替的光落在她的身上，深深浅浅地，美好动人。
一只手突兀地出现在画面中, 手指轻轻拨去她颊边卷起的发丝，然后沿着她的白皙的脸颊慢慢滑过。
南倾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迷迷糊糊地睁眼，她表情迷惘看着面前的男人，瞳孔蓦地收缩，上一瞬还是睡眼惺忪的含迷茫, 下一刻便倏然清醒。
许铭远的手顿了顿，慢慢地收回手：“吵醒你了。”
南倾闭了闭眼, 随即掀开毯子坐起身, 她缓了缓呼吸，然后看向对方：“你怎么会在这儿？”她买的是商务舱，虽然没坐满, 但是睡之前还是有一些人在, 可是现在就只剩下她和许铭远两人。
许铭远将一杯带着余温的热饮放到南倾手边的平桌，在她防备的目光中, 慢慢地说道：“以前我不懂，总以为一个人可以对抗世界。”怀揣着美好的梦想，看不惯金钱堆砌下的幸福假象，想要用自己的能力证明给别人看，永远是一往无前的满腔热血。
他拿着高脚杯，轻轻转动里面的琥珀色液体，周遭的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酒香：“我努力了这么久，在我父母眼中也不过是小孩子的叛逆，我现在终于明白，他们的底气在哪里，你永远不知道有钱人的特权可以行使到哪一步。”
南倾看着他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酒，皱了下眉，微微疑惑地看着他：“你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许铭远笑了一下，“免费帮他们升舱，哦……也有人收了钱去经济舱。”
说着他轻轻地叹息一声：“你最近过得很精彩，大概不清楚这些日子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南倾低下头，并不接话，她拿过手边浅灰色的毛毯，平铺开，然后整理折叠，颊边的黑发散落下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许铭远慢慢放下杯子，看着南倾，放轻了声音说道，“公司进行了重组，我高薪找回了离职的员工，曾远，小月……你离开前的每一个人都回来了——”他停了下，说，“除了苏曼……”
他嘴角勾着轻蔑的冷意，“我解聘了她，给了她一大笔补偿金，结果转过头她就在网上说自己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为了公司的利益侵占离职员工的作品。”说着他冷呵一声，脸上的冷意慢慢沉积为眼底的戾气，“你知道她和我说什么吗？”
南倾淡淡地“啊”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计算着这段航程还有多久结束。
许铭远似乎也并不在意南倾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她说她想做凯鑫集团的二少奶奶……”说着他讥讽地笑了起来，“这个年代，我竟然还会遇到这种人，我想过她是为了钱，或者是为了爱情，但我从没想过她图谋的是一个身份。”
多么讽刺，他曾经是那么地欣赏苏曼，觉得她优秀，知性，独立，与众不同……他以为对方是仰慕自己，一个男人是无法对一个喜欢他的女人太过冷淡的，所以即使当初南倾对此表现得很介意，他也无法对苏曼狠下心。
但现在，他身为男人的自尊被完全打碎了，丝毫不留情面。
“她说我天真，这个世界只有掌握权势的人才会活得舒服，努力也是要分人的，从底层往上爬，还是从高处往上爬是不一样的。”每说一句，许铭远脸上的表情便阴沉一分。
南倾并不想听他说这些，但她知道许铭远现在有着强烈的倾诉欲，自己无法打断他，她微微有些走神，目光慢慢移向窗外，阳光从云层射出，给白色的云朵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在蔚蓝的画布，绘出美丽多变的图样。
南倾的态度并没有影响到许铭远，他笑了笑，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嘲讽：“开始我觉得她太功利，偏激，势利，贪婪……”
这是他曾经最厌恶的那类人，心怀叵测，一门心思地获取捷径，不走正途。
许铭远眼神淡了下来，“不过等大哥帮我摆平这件事儿后，我发现她说的都是对的……”他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南倾，笑着道，“你现在是不是在嘲笑我？”
啊？
南倾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她疑惑地抬眼看向许铭远，随即微微蹙起眉，说：“没有……”
许铭远眼神黯了一下，随即讽刺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凌慕辰比我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靠着凌家的底子，秦家的帮扶，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他能帮你对抗你父亲一家吗，你能想象你会被舆论摧残成什么模样？这时候自杀的不是乔馨然而是你！”他越说越激动，到后面音量明显拔高了几度。
南倾始终都是静静的，即使许铭远这么说，她也只是微微避开他凌厉的视线，脸上不见一丝愤怒：“你又何必给我说这些呢，你想做什么样的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南倾的声音很低，看上去有些倦怠，“开心就好……”
“你——”许铭远看着南倾那淡然无波的面容，眼底是控制不住的浓浓怒火，他怒极反笑，“……呵呵，没错，开心就好，说得真好——”
她惯会软刀子杀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他所有的力量都落在软絮之上，这个女人的狠让你根本无法招架。
许铭远深吸了口气，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现在之所以对我这么冷漠，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找到了更好的男人，如果没有凌慕辰，你对我不会是这个模样，什么林柯，你不用给自己找什么借口，他才是你对我一改常态的原因，你其实和苏曼没什么区别，你曾经那些所谓的付出，只不过都是一种投资，你和她一样冷漠，势利，贪婪，虚荣——你以为你很高贵，其实你比谁都廉价！只要发现更好的男人，你就会抛弃过往的感情，主动投怀送抱！”他咬着牙，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南倾，恨不得将所有难听的话都用来攻击她。
他厌恶南倾这个淡漠的模样，只有伤害她，刺激她，让她痛苦失态，他心中的恐慌才能够得到纾解。
南倾低着头，手指轻轻地蜷起，那些冰冷的话清楚地传递到她的耳中，不停地去撕裂那快要愈合的伤口，不是很痛，却让人感到恐慌，像是有一股扭曲的力道在强行地将她拖入无尽的深渊。
“是……”她声音干涩，露出微弱飘忽的笑容，“你是对的，他……更好。”
南倾垂着眼，脸色有些苍白，安静澄澈的眼眸此刻有些灰暗，她慢慢地说：“他从来不会说这些让我感到难过的话，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会小心翼翼地道歉，顾及我的感受，被我欺负哭了，受了委屈，也从不为自己辩解……”
“喜欢默默地做事，不会告诉我他为我都做过些什么，哪怕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偶尔他也会吓唬我，但当我真的害怕的时候，他会比我更慌……他永远不会伤害我。”
“会为我跳舞，会给我唱歌，他还愿意做瑞瑞的父亲……”
她看上去有些虚弱，休息了一下，才继续说：“别人总希望我更温顺更善良，他只希望我更勇敢，自私一些，不被道德绑架……”
她闭上眼，一滴晶莹的水滴顺着眼角滑落到颊边：“我的咪路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
许铭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感觉周身的血液都燃烧起来，汹涌的怒意几乎要湮灭理智。
所以凌慕辰已经告诉她了！
以南倾的死心眼，必定是认准了便再不放手，所以她的拒绝才会一次比一次决绝。
“最好的？呵呵……”许铭远喉咙深处发出两声诡异的冷笑，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过是在为自己找借口罢了，以你现在的名气，找一个处处讨你欢心的舔狗还不容易？很多男人都能做到这些，你喜欢的只是他的身份地位，是他用金钱堆砌起来的理想情人，只有肤浅庸俗的女人才会落入这种圈套，你和林柯做了那么久的朋友，却连富家女的高贵独立一点都没学到。”
头很痛，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南倾苍白着脸，呼吸逐渐急促，她喘息着轻语：“……我太普通了，既没有高贵的资本，也不够骄傲矜持……别人对我的一点好，我就会记很久，他那么好，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你闭嘴！”许铭远猛地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女人不给他留一丝希望，她喜欢凌慕辰，他们两情相悦，他们青梅竹马，有着共同缅怀的美好过去，那他算什么？他们这七年多的感情，在她眼里算什么？
“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南倾你贱不贱啊？”
尖锐的声音突破耳膜，南倾抖得很厉害，太吵了，吵得她头疼，头像是要炸开一般，视线模糊了大半，每呼吸一下，就会心口剧痛，她不要再见到这个人了。
她要安静一下，本能地求生意志去伸手找呼叫铃。
看见她的动作，许铭远一把将人抓住，他全然愤怒：“你现在躲什么，你忘了你以前怎么讨好我的吗？只要是我想就可以轻易得到你，你还穿着我的衬衫故意诱惑我，是我觉得你廉价，才不愿意碰你，你现在装什么？你根本不值得喜欢，凌慕辰眼瞎了才会看上你，当初他为什么出国，还不是因为讨厌你？你根本不值得被人珍惜，不值得被爱！”男人冰冷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狠意，近乎于诅咒。
南倾痛得说不出话，她想求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谁能来救救她？
巨大的疼痛吞噬着她的意识，身体的力气正在逐渐离开，声音逐渐远去……
……
南倾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一片光怪陆离，脑中充斥着各种声音和闪回的画面。
——妈妈……爸爸是不是生气了，我们要不要去给爸爸道歉？我真的好想爸爸啊
——柯柯……我错了，我再也不在你面前说郝逸明了，你不要不理我
——妈妈……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别生我的气了，我以后再也不偷偷想爸爸了，我只要有妈妈就好了，我只有妈妈了，我只有你了，求求你……
——铭远……或许我们真的是因为误会走在一起的，但我们这些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可不可以就这么继续将错就错下去
咪路先生：
展信快乐！时间飞快，转眼就要迎来我们相识的下一个节日。
嫦娥姐姐刚走，圣诞老爷爷就带着礼物来了，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时光荏苒，岁月如歌（不是——
最近发生了很多开心的事情——
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的成绩突飞猛进，竟然进了班级前三名，鼓掌！(o)/
我收到了曦竹的稿费，他们又和我约稿了，还提前付了定金，开心(o)/
当然，又长了两公分这件事也是值得庆贺的（不是——我真的不想再长个了，呜……
还有我的巧克力蛋糕现在做得也越来越成功了，比起中秋的时候又上升了一个台阶，你可以对此保有怀疑，所谓实践出真知，亲自检验才知道我有没有夸大。
如果这个圣诞节，你想要收到一款来自兔子小姐亲手定制的巧克力蛋糕，那就圣诞夜晚上七点钟，来星海广场步行街，麦当劳叔叔对面，领取你的专属礼物。
光阴易逝，不容我待。
圣诞夜，不见不散！
——
咪路先生：
展信快乐……
对不起，昨天突然闹肚子，所以没能赴约（哭脸……
天公也不作美，我想或许老天是想给我们多一些考验，这样的话，迟一些再见面也好。
我是不害怕的，反正我冰雪聪明、天生丽质、善解人意、倾城倾国，花见花开……
煮饭烧菜，琴棋书画我也都会一点，放到古代我多少也算是个大才女，而且我还会哄人，脾气也好，总之我很厉害，和我做朋友的人一定会非常非常开心。
此处驳回你的所有置疑，我有证人，等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你就知道我没有吹牛。
人生很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了解对方，不着急。
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了，我的新年愿望是等以后请你吃大餐。
请务必一定要在未来的某个时候给我这个机会。
……
她这一生真心感到快乐的日子并不多，大多时候都在想方设法地去挽留，挽留那些要离开自己的人……
她总是沉湎于过去的痛苦，如果有重来的机会，她希望能过得快乐一点，每天开开心心的，做一个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在乎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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