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鬼打床

上午九点，尼克尔斯的专车停在区政府的广场上。任伯仁从车上下来，一路小跑来到另一侧，谦卑地拉开车门。

尼克尔斯一边下车一边对任伯仁炫耀：“看到了吧，我用政府的钱摆平了那家人，那个被你打死的老东西成了自然死亡。”尼克尔斯整理着衣襟，挺起高傲的胸脯，向政府大楼走去。

以前，只要尼克尔斯一出现，区政府的职员就簇拥着他，向他献媚。可今天不知怎么了，职员们看到他全都躲出老远，好像见到了瘟神。

发觉职员们窥视自己的身后，尼克尔斯扭头看了一眼。尼克尔斯这才发现，伴随他一个晚上的“银光粉”，还沾在鞋底上。尼克尔斯掏出手机，拨通电话，气呼呼地质问：“我让你把鞋底擦干净，你怎么给忘了？”

对面响起女人的呵斥声：“咋呼什么，你的鞋上什么都没有。”

尼克尔斯恼道：“什么都没有，我身后哪来的鞋印？”

“那是你见鬼了。你也不看看，你穿的是新鞋，你昨天穿的鞋让我送人了。”

“又给你表弟了？”

“我表弟才不穿你的破鞋。”

对面挂断了电话。

尼克尔斯扭头瞄了一眼，那排暗黄色的印记比昨晚更加幽暗，也更加清晰。尼克尔斯心生惶恐，不敢再看。

只要走进政府大楼的走廊，尼克尔斯就能收获长官的优越感。可今天是个例外，空旷的走廊连个人影都没有，阴森森的，感觉就像通往地狱的通道。幸好机要室的房门打开，尼克尔斯的女秘书走了出来，尼克尔斯才认定，政府大楼仍是活人的世界。

尼克尔斯的女秘书是区政府最会献媚的女孩儿之一。尼克尔斯每次看到她，都要送一个挑逗的眼神，做一个既过瘾又肉麻的动作。尼克尔斯强打精神抛了媚眼，过瘾的动作刚做半截，女秘书的媚笑就被惊恐取代。女秘书惊惶失措地退回门里，“咣当”关上了门。

“怎么了，我又不是鬼。”尼克尔斯心虚地嘟囔。

尼克尔斯推开办公室的门，他的助理正在看电脑。乍见尼克尔斯，助理吓得面色惨白。助理仅愣了一下儿，就如受惊的兔子般窜到门口，溜边逃了出去。

助理的举动弄得尼克尔斯晕头转向。尼克尔斯还在发懵，任伯仁跑过来，怯生生问道：“区长大人，您不觉得哪儿不对劲吗？”

“你才不对劲呢。”尼克尔斯心虚地呵斥。

任伯仁瞄着地上那排羊蹄印，战战兢兢地说：“您被盯上了，区长大人。”

尼克尔斯心慌意乱地说：“杀人的是你，不是我，该被判刑的人也应当是你。”

尼克尔斯已经得知胡巴尔的家人拒收赔偿金。他以为胡巴尔命案事发，被记者捅到了网站上。他心说，不就死个平民么，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尼克尔斯走向办公桌。他的屁股刚粘上椅子，眼球就被无形的魔力吸引，投向电脑显示器。赫然出现的“鬼脚印”和“鬼打床”，吓得尼克尔斯惊魂出窍。

任伯仁看着屏幕上的死神通牒，颤声说道：“区长大人，您是白羊座。您的身后是鬼脚印。”

“瞎说，那是银光粉，再说我的床上也没有洞啊。”尼克尔斯神色惶恐，声音战栗。

“银光粉是银色的，您的脚印是暗黄色。您鬼上身了。”

尼克尔斯吓得呆若木鸡。

短暂的呆滞过后，尼克尔斯一跃而起，拔腿往外跑。

……

尼克尔斯的家位于普通贵族区的外围，是栋陈旧的小别墅。这是普通贵族中的小人物应当享有的待遇，表明尼克尔斯在贵族群体中仅是边缘人。

尼克尔斯回到家中，撞开房门，急匆匆奔向寝室。

尼克尔斯的妻子叫米尔卡亚。听到开门声，米尔卡亚从寝室里出来，试图阻止尼克尔斯进入寝室。尼克尔斯推开米尔卡亚，闯了进去。看见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跳窗逃走，尼克尔斯愣是没反应。他急匆匆来到床前，掀开乱糟糟的被子。床板完好无损，没有“鬼打床”的洞口。

尼克尔斯如释重负，躺在床板上。发觉米尔卡亚躲在门外，胆怯地看着他，尼克尔斯才想起逃走的男人。尼克尔斯恼道：“好你个贱货，大白天偷汉子。我说咱家的东西怎么说没就没，敢情被你送给了相好。”

“别说的那么难听，你也不想想，不是我甘愿受辱，就凭你的平民出身，你能有今天吗？”米尔卡亚心虚嘴硬地说。

“那是过去，不是现在。现在是我玩别人的老婆，不是我的老婆被人玩。”尼克尔斯叫嚷着，支撑着胳膊坐起来。没想到，他的胳膊支了个空，让他扑倒在床上。

尼克尔斯侧目看去，他的胳膊竟然插在洞中。尼克尔斯侧转上肢，用左手支撑床板，抽出右臂，他的眼睛刚好面对阴森森的洞口。洞口里面阴风阵阵，鬼魂的嚎叫声声入耳。

尼克尔斯一声惨嚎，连滚带爬逃出房门。

为防丈夫报复，米尔卡亚缩到角落里，双手抱头，尖声喊叫。直到外面传来轿车启动的声音，米尔卡亚才解除防御。

米尔卡亚走进寝室，打算整理床铺，一群记者冲进来，举着“长枪短炮”，对着床上的洞口拍照录像。

米尔卡亚气愤地抱怨：“好你个尼克尔斯，把权力用到家了，偷汉子再怎么丢人，也不至于找记者宣扬啊。”

“床上的洞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位年青女子问道。她是迪袒斯电视台《法治时刻》主持人，林音。

米尔卡亚扯着嗓子喊：“录吧，录吧，说破天也没人信，我偷的汉子再强壮，也不能把实木床弄这么大的洞。”

记者们听出隐情，全都哄笑不止。

尼克尔斯从家里出来，一大群记者围着他拍照录像。尼克尔斯推开记者，钻进轿车。

任伯仁吓得手脚不听使唤，费了好大的劲才启动轿车。轿车冲出人群，急驶而去。

看见尼克尔斯逃走了，记者们纷纷上车追赶。

追赶的车队里有一辆出租车，始终冲在最前头。开车的司机是范思诚，坐在一旁的是林滋航。俩人紧跟尼克尔斯的车，边追边聊。

范思诚问：“看清了吗？”

“洞在床的左侧，我看得一清二楚。幽冥通使的警示若能应验，尼克尔斯很快就会变成腐尸。”林滋航说。

“那也是雷一凡的推测，但愿别被他言中。”

“你觉得，密室里的东西管用吗？你不觉得太玄了吗？”林滋航用怀疑的口气问。

“我不知道那些仪器有何玄奥，只知道那些仪器极为特殊。我注意到那个女人，她看到那些仪器时眼睛都直了。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她就是财政部长的夫人，手眼通天的尼莫娘。”

林滋航思索着说：“如此说来，雷一凡的盟友不是泛泛之辈。依次推测，幽冥通使的警示也会应验，尼克尔斯死定了。”

“尼克尔斯是平民区的副区长，不是警察。他怎么会招惹鬼判官呢？”范思诚颇感疑惑。

“得罪了雷一凡就等于得罪了鬼判官。可以肯定，雷一凡和鬼判官有猫腻。”林滋航发狠地说，“别看他的枪快，我们两个联手，先倒下的人未必是我们。”

“你怀疑雷一凡？”范思诚思索着说，“我不清楚专案组的宗旨，也不了解专案组的使命。我能肯定的是，雷一凡不是鬼判官的同党，也不是鬼判官的帮凶。”

“他的脑门又没印记，你凭什么断定？别忘了，尼克尔斯进过专案组，得罪过雷一凡。他很可能被人出卖了。”

“雷一凡开枪是保护他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仇视某人。另外，雷一凡身上有股正气，迪袒斯官场难得一见的正气。这样的人不会使用下作手段取人性命。”

一辆轿车飞驰而来，把他们的车逼到路旁，停了下来。范思诚正要下车理论，看见雷一凡坐在对面车里，他只得耐心等待。

记者的车队过去后，雷一凡摇下车窗，对两位警官严厉地说：“想长见识，必须与鬼判官的罪犯保持距离。否则，鬼判官下一个处决的人很可能是你们。”雷一凡说完，加速追赶前面的车队。

“你觉得，尼克尔斯应当往哪儿逃？”范思诚启动轿车，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当然越远越好，至少离开都城。”林滋航眺望尼克尔斯的车，发觉事有蹊跷。“怪事儿，尼克尔斯怎么不逃呢？”

俩人清楚地看到，尼克尔斯不是逃离迪袒斯，而是返回城区。

任伯仁驾车狂逃。眼前是个岔路口，往左进入第三城邦，向右返回都城。任伯仁清楚，只要他的主子活着，他这个与主子患难与共的奴才就能飞黄腾达。这使他勇气倍增。令任伯仁不解的是，轿车刚刚驶入左行车道，尼克尔斯就扑过来，强扭方向盘，改为右行。

“区长，您应当离开迪袒斯，避避凶险。”任伯仁劝说道。

“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我的手。”尼克尔斯惊慌喊叫。

任伯仁这才发现，尼克尔斯满目惊恐，浑身战栗。可尼克尔斯的双手却牢牢握着方向盘，不管任伯仁如何卖力，轿车始终驶向城区。

“您怎么了区长大人？”任伯仁不安地问。

“爬到后面去，打开工具箱，用锤子把我的手砸开。不，用刀，用刀把我的手砍掉。它已经不是我的手了，它不听我使唤，我被它控制了。”

“谁控制了您？”

不等尼克尔斯解释，任伯仁就有了答案。

在任伯仁愈发惊恐的眼睛里，一颗硕大的骷髅头从尼克尔斯的脑袋里拱了出来。骷髅头好似看到了金山，冲任伯仁阴森狞笑。这是世人所见最恐怖的笑，也是世人所见最近距离的恐怖。在任伯仁神经崩溃的最后时刻，从尼克尔斯的胸膛里伸出一双骷髅爪子。那双爪子抓住任伯仁，把他掀到了后面。任伯仁吓得晕死过去。

尼克尔斯没能看到身体里的骷髅鬼，也就没有被吓晕。不仅如此，在哈比对付任伯仁的时候，尼克尔斯还获得短暂的自由。尼克尔斯挪到驾驶员的位置上，匆忙调转车头。没等车转过来，哈比就出现在尼克尔斯面前，狞笑着说：“安静点儿，我的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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