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控制（2）

仙女楼所有人都知道小海是陶缙云的眼线，陶缙云也从来没试图隐瞒。双方都很有默契地避免去讨论小海属于哪个阵营，也都很自然地接受了他重任缉捕司巡官的事实。

        他们并不是在迁就谁。

        首先，试问诸天神佛，有谁好意思说自己没听过“竹海”的大名？

        大概在周平王时期，蛟龙族造反，天帝震怒。他令雷部诸神分头前往四海，限期三个月，务必将蛟龙一族尽数屠诛。

        茫茫大海上，天雷滚滚，一连下了三个月雨。成千上万的蛟龙被雷击而死，翻着肚皮漂浮在水面上。

        三个月后，天帝差二百黄巾力士前来收尸，依阴司谱册查验时，竟发现有一蛟龙侥幸逃脱。天帝顿时觉得此事有损自己的威严，于是命雷部正神查清事实，严惩徇私之人。

        放走那条蛟龙的人，正是竹海。

        身为缉捕司巡官，他因公事途径东海，在浅滩上偶遇被天雷击伤的小蛟龙。只因一时恻隐，他将蛟龙藏进百宝囊带离了那是非之地。

        本以为不会有人知道，谁想造化弄人，当时接连不断的天雷让无数神鬼妖魔望而却步，三个月来竟只有竹海一人接近过东海。

        他以为自己会被押送到天法司接受审判，万万没想到天兵会直接把他送到通明殿天帝的宝座之下。

        天帝正愁没有办法试验诸神的心意，见到竹海的瞬间，他想到了一个绝佳妙法……

        可怜的竹海只因为一点点善心就成了罪囚，他稀里糊涂地被天帝断了个大辟之刑，又稀里糊涂地被送到斩仙台上，成了天帝与诸神的斗争中第一个刀下亡魂。

        他的死讯传开时，天地一片哗然。诸神的情绪由最开始的震惊，演变为后来的惶恐。

        今天他敢杀竹海，明天就敢杀更多人。天法司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天规也变得毫无价值，长久下去，三界必定大乱，两千年的平静生活即将被野心家打破。

        就这样，在天帝作妖的同时，“竹海”二字也因其独一无二的标志意义闻名于世。

        其次，熟悉缉捕司历史的人都知道，无论巡官如何更新换代，有四个名字始终占据花名册头几位——梅川、兰溪、竹海、菊渊，他们不是巡官长，却比巡官长更受人尊重。

        只有肩负重担者才会被隐去姓名，从此以世代相传的名号行走于世。他们的传承是个谜团，他们的任务也是个谜团，连历代巡官长都不解奥妙所在。

        众仙女很愿意把他留在家中，也相信他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总之，仙女楼一日不与伏魔山反目，这层窗户纸一日不捅破，她们就多接纳竹海一日。

        至于三仙女怎么应对陶缙云的监视与控制，那是她自己的事。陶某人是伏魔山都关不住的上古魔头，她还是临危受命的缉捕司巡官长呢，若是连个逃犯都应对不来，还当哪门子巡官长不是？

        三仙女当然明白姐妹们的心思，她确实是斗不过陶缙云，只能把他搁起来，先琢磨天帝。

        甭说她了，连三清圣人也承认没法将饕餮永远封在伏魔山中。

        这仨老头儿贼得很。她追着问饕餮的能耐是否在三清之上时，大老爷和二老爷都端起架子默默不语，只有三老爷通天教主委婉地表示——没打过，不清楚。

        委婉中透着一股不自信的味道，三仙女听了直接放弃了武斗的打算，决定采用迂回战术，先化干戈为玉帛，要翻脸到时候再说。

        此番渡劫世界之行，她实是为了夺取执掌阴司之权而来，帮助柴慧只是业余爱好。

        来之前她拿刀逼着小海不许给陶缙云通风报信，小海面对她一贯的傻气作风轻蔑一笑，二话不说就跟着来了。

        他可以不告诉陶缙云，但前提是三仙女没有危险。

        二仙山的罗真人说过，高唐州里隐藏着非凡人物。一清道人到底是凡夫俗子，收拾高廉尚可，想收服“高人”，必定得是三仙女之类的大罗金仙才行。

        罗真人眼中的她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自己人眼中的她色厉内荏、华而不实。只要小海知道她动了挑战城中“高人”的心思，陶缙云一定会迅速出现把她带回去。

        她现在可舍不得回去。

        杨戬在厄鬼的残魂中发现了敖沁的水之力，三仙女也在高廉的妖法中嗅到了狐狸的骚臭气。循着那股非同一般的味道，她捡到过红色毛发，见到过狐狸足迹，摸到过滴落在墙角的滚烫血液。

        二姐姐说，轩辕坟的九尾狐狸在殷商王宫里抚养过一只赤狐。由于自己的徒子徒孙被杀得干干净净，九尾狐十分偏爱赤狐，不仅亲自传授法术，每日抓活人给她吃，还消耗自己的法力助她多修炼出了四条尾巴。

        她们的尾巴里可是包含着满满的生命力啊，若是斩下来留用，将来肯定会派上大用处。

        三仙女瞅准时机，借障眼法离开梁山军营潜入高唐州城池内，说什么也要把五尾赤狐揪出来。

        封神之战末期，纣王与狐妲己众叛亲离，能用的将领所剩无几。五尾赤狐想替恩人排忧解难，故而请命出战，没想到被狐妲己拒绝。她年轻气盛，竟然趁着夜色偷偷跑出朝歌城，借土遁来至在金鸡岭上。

        当时在金鸡岭鏖战周军的是三山关总兵孔宣。赤狐清楚他的底细，他是殷商的守护神，也是王后的死对头。自己到阵前的事要让他知道了，又给王后徒惹事端。

        她天真的以为，只要杀死姬发和姜子牙，周军会不攻自破。于是在到达金鸡岭的第二天夜里，她手持利刃溜进周军大营，可惜还没等分清东西南北就让巡夜的阐教门人发现了。

        哪吒问也不问上去就是一火尖枪，赤狐肩头顿时剧痛无比。她慌不择路地一头扎进地里，原以为不会有人追赶，结果正觉得无聊的小兄弟几个愣是追了她一晚上！

        她顾不得找来时的路，只一味地胡乱逃窜，跑到筋疲力尽再也跑不动了，这才现出真身趴在地上喘粗气。

        昏昏欲睡时，有一男一女缓缓走到她身边，对着她指指点点。她努力睁开眼睛，竟看见一个比妲己娘娘还要美丽的女孩，陪伴她的则是个年轻俊朗的少年郎。

        赤狐看见的女孩正是瑶池金母的义女，她张桃桃的二姐姐。据二仙女说，当时她身边的少年郎正是青春年少时期，还不怎么招人烦的杨戬。

        他俩大半夜出去溜达，不知军营中发生的事，以为赤狐是只受了伤的普通狐狸。杨戬看出二仙女心生怜悯，忙不迭地抱起狐狸就要给它包扎。

        接触到血液的瞬间，杨戬的手停住了。滚烫的血液滴落下来，分明是火尖枪留下的创痕。

        一愣神的功夫，赤狐便跑掉了。

        二仙女给她讲的封神故事很多，赤狐只是其中一个小角色。尽管如此，在摸到地上已经干涸的滚烫血迹时，三仙女还是一下子想到了“五尾赤狐”的名字——嫣丹。

        如此美好的名字，主人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

        该怎么去逮住这妖魔呢？小海不是傻瓜，瞒他瞒不了多久，得想点法子速战速决。

        她摇身一变，变成了曾经让万千凡女魂牵梦绕的少年杨戬。那时候他还没开始寻找苦命的母亲，没有失去珍贵的记忆；身边围绕的是同经生死的师兄弟，是对他满怀崇敬与爱意的大周王姬。

        当然，还有一个对他一见钟情的五尾赤狐。

        嫣丹根本无法抗拒杨戬的魅力，世上有无数英俊的脸，她却唯独爱上了来自敌营的男人。

        她的心智与修为相差太多，为了这段不会有结果的爱情，她立即把朝歌城的狐妲己抛至在九霄云外，开始想方设法接近杨戬。

        离杨戬越近，就越感到自卑。大周的王姬太过优秀，既然无法超越她，就只有除掉了。

        二仙女没说嫣丹对她做过什么，只是感叹小狐狸乃一痴儿，未必知晓情为何物，却折在了“情”字上。

        她到底被孔宣发现，捉回殷商大营去关押起来。二仙女说她很了解孔宣其人，身为殷商守护神，他仇视西岐，却也知妲己是敌非友。孔宣本身就是个心狠手黑的家伙，妲己把他从纣王身边赶到三山关，他的怨恨只会更重。嫣丹落在他手里，下场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嫣丹妹妹，我是杨戬啊，我看到你滴落的血迹了。是封神之战的旧伤对不对？你快出来让我看看啊！”

        三仙女屏息凝神，静静地捕捉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只听“嗖”的一声，背后一物袭来，三仙女下意识伸手去挡，没想到来者正是五尾赤狐本体。它如狼狗般大小，飞到三仙女跟前时张着血盆大口，正好咬在三仙女抬起的右臂上。

        三仙女恢复本来面目，忍着剧痛甩动手臂。可她越挣扎，赤狐咬得越紧。

        “好孽障，没想到被咬一口还挺疼的！”

        跟她有什么好客气的？三仙女摊开左手，一掌拍在狐狸脖颈处，赤狐哀嚎不已，只得松开嘴跳到旁边，朝着三仙女呲牙发狠。

        “你是妖魔，不是看门狗，幻化人形打架不好吗？”

        三仙女说着话便开始运转司躯精魂愈合伤口，试了几次居然失败了！

        “你也知道她不是看门狗，咬一口恐怕得疼上个把月。”

        “陶缙云？你来的太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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