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墨语
铁铮头前领路，也不观光，引了铁树和墨朽在卓州城繁华的大街里七拐八绕，穿过几条小巷，来到另一片人头涌动的街市，最终在一间铁匠铺前驻足看了一会儿，迈步走了进去。&1t;/p>
店内的伙计们此时正在炉旁忙着淬炼器什，一名伙计看到有客登门，放下了手头的活计，见铁铮一行麻衣草鞋，还道是乡下来的农夫，便问：“几位老乡想打点什么？镰刀斧头，还是锅碗瓢勺？”&1t;/p>
“既不打镰刀斧头，也不打锅碗瓢勺。”铁铮一面在店内打量，一面道。&1t;/p>
“哦？那要什么？”&1t;/p>
铁铮指了指脚下的草鞋，续道：“草鞋忒不禁穿，我要打铁鞋。不知你这里打得了打不了？”&1t;/p>
“铁鞋！”伙计楞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当然打得。不是小的吹牛，能打铁鞋的去处仅小号一家。不知先生想用什么材料打这双鞋。”&1t;/p>
铁铮背着手，装模作样的沉思了一下，“墨金吧！”&1t;/p>
“原来尊驾是明白人。既是明白人，就当知墨金不便宜。打那铁鞋，尊驾愿出多少银两？”&1t;/p>
“8两！”&1t;/p>
“8两不成，至少2o两。”&1t;/p>
“就8两，不打就散。”说着，铁铮作势要走。&1t;/p>
“等等……”伙计连忙将他拦下，拽着他的胳膊道：“小的不过是个学徒，差恁多说了不算。不如这样，你到后面跟小的师父谈谈。他若也嫌钱少，咱们再一拍两散，如何？”&1t;/p>
铁铮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也好！”语毕，与铁树、墨朽一同跟了那名伙计穿门走进后宅，又从后门出院，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1t;/p>
时值此刻，铁树终于憋之不住问铁铮，“师父，你当真要打铁鞋？那东西恁沉，如何穿得。”&1t;/p>
铁铮也不直接作答，白了铁树一眼，“榆木脑袋。为师教你的墨家暗语这么快就都忘了？”&1t;/p>
“啊？”铁树这才恍然，方才铁铮竟是在跟人对暗语。&1t;/p>
求制铁鞋，便是要踏破铁鞋，意思是正在寻找当地的墨家组织。而制作铁鞋的材料要求是墨金则是在表明身份——墨代表墨家，金代表铁铮的辈分。&1t;/p>
至于商定的价格是8两，是因了墨家从巨子、大匠、香主在到普通的工，共分9级，8代表大匠。&1t;/p>
至于伙计讨价还价的部分，则是因怕人误打误撞，为验明身份信口胡诌而来的。&1t;/p>
“师父，徒儿有一事不解。”&1t;/p>
“说吧！”&1t;/p>
“咱墨家扶危济困，行事光明磊落。相互间走动干嘛这般鬼鬼祟祟，还要对劳什子暗语？”&1t;/p>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铁铮显得有些无奈，“墨家众工侠肝义胆，均是不畏强权的好汉。杀贪官、擒恶贼，为天下苍生做了许多好事，善事。然而好事做尽，也结了不少仇家，想将我墨门连根拔起的人何止千万。为免众墨者无故遭灾，咱们只好由明转暗。”&1t;/p>
“什么人这么胆大，敢找墨家霉头？躲着忒没出息，咱不如先下手为强。”&1t;/p>
“还用你说。仇家若是那么好找，师傅师伯早让他们服法了。”&1t;/p>
“也对！”历代墨家巨子都不是傻子，若是仇家好寻，也用不着这般躲躲藏藏了。“话说巨子不是跟皇帝陛下关系不错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让皇帝庇护咱们不就好了！”&1t;/p>
“孩子气。”铁铮冷笑。昔日，大祁太宗皇帝驱逐鞑虏，建立新朝。墨门上下为伸张正义，前去相助，立下了汗马功劳。&1t;/p>
是以太宗与时任巨子击掌明誓，只要大祁安在定保墨门无恙。时至今日，此事已过二百年，皇帝换了不下二十个，谁知那誓言还当听不当听。&1t;/p>
更何况，大祁王朝建国之后，墨门展迅猛，门徒足有数万之重，且各个身怀绝技，乃当世第一大派。&1t;/p>
这么强大一股力量，却只尊道义，不守王命。朝廷命官、王公贵族只要欺压良善、贪墨民脂民膏，不出数日便会暴尸街头……这对于皇帝的皇权来说，亦是不小威胁。&1t;/p>
“树儿、朽儿，你们定要谨记，这世上最不可靠之人便是君王。”&1t;/p>
师徒三人说话间，引路的伙计在不远处的宅子门前停了下来，抬手敲门，“咕咕咕，咕咕，咕咕……”三长两短。大门随后应声开启。“快去禀报师父，家里来的人到了。”说着，伙计将铁铮一行引入院内，没走几步，远远的便见有人迎了过来。&1t;/p>
“冶炼大匠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1t;/p>
“师兄磕碜我呢是吧？什么冶炼大匠，称号而已，你我还是师兄弟相称吧！”&1t;/p>
“呃？哈哈也好，也好。”说话者是位老人，虽已满头白身体却十分壮硕，身上肌肉的块头丝毫不比青壮之年的铁树小。&1t;/p>
“墨朽、铁树，还不拜见墨门卓州分堂香主——铁金安师叔。”&1t;/p>
得铁铮指引，墨朽和铁树连忙作揖叩。&1t;/p>
“好好好！果然少年英雄。”铁金安称赞一阵，指向方才那位引路的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家长徒，名唤铁木讯。”&1t;/p>
“见过木讯师兄。”铁树、墨朽与铁木讯相互见礼。期间，铁木讯身为是师兄，却对铁树和墨朽颇为恭敬。&1t;/p>
至于原因，则是因为同门师兄弟身份有别。自古以来墨门之中，巨子和大匠的徒弟才是内宗弟子，是真正的墨者。不久的将来，他们中的优秀者将继承十三堂香主、四大宗大匠甚至巨子的位子。而香主以下人等的徒弟统称外门弟子，除非立下大功，仅能在门内最底层游走。&1t;/p>
内宗外门之间最明显的区别在于名讳。内宗弟子均为两字作名，如铁树、墨朽；而外门弟子则都是三字以上，如同为“木”字辈的铁木讯。&1t;/p>
二者之间尊卑分明，毕竟每一个内宗弟子未来都会成为外门弟子的上司。&1t;/p>
寒暄之中，铁铮一行随铁金安在中堂分宾主落座，自有堂内徒子徒孙奉上茶点。&1t;/p>
铁铮品了口茶，道：“金安师兄，闲话来日再续，咱们先谈正事吧！”&1t;/p>
“该当如此。”&1t;/p>
“前日巨子收到师兄秘报，说卓州城内的甘王心怀不轨，有谋逆之心。”&1t;/p>
“确是如此。”&1t;/p>
铁铮复问：“宁王乃是太宗皇帝亲封，世袭罔替镇守卓州，非同小可。你得到的消息可确凿？”&1t;/p>
“千真万确。”&1t;/p>
原来，那宁王意图造反，手头却无充足的兵刃，只好让城中的铁匠铺，临时现打。作为城里数一数二的铺面，铁金安也承接了不少任务，需打4ooo口刀，3ooo套甲，另有箭矢无数。&1t;/p>
“我派人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其他铁匠铺亦有分摊，足有数万套兵甲。如不是造反，他冶炼那么多兵甲做什么？”&1t;/p>
“还真是反了。他如此大张旗鼓，卓州三司怎地不上报皇帝？”铁铮口中的三司乃是指按察使司、布政司、都指挥使司。是大祁朝地方上的衙门，分管监察、行政和军队。&1t;/p>
铁金安跟在铁铮身后道：“怎地没有上报？只是被宁王半路截回来了。卓州身处大祁腹地，本就没有多少驻军。但宁王手中却有卫所三营，兵马过万。城中按察使对他的异动有所耳闻，意图上报，事情泄露被他杀了。都指挥使和布政使则被他收买，已经是他的人了。”&1t;/p>
大祁开国，分封各王守卫疆土，允许各王自设卫兵三营，每营5ooo到1oooo人。如此算来宁王手下至少有一万五千人，真要闹将起来确实不容小觑。&1t;/p>
铁铮合计道：“如此说来。宁王已是箭在弦上，不日便要起兵了。”&1t;/p>
铁金安点头说：“的确如此。宁王造反，少不得又是一场生灵涂炭。墨者胸怀天下，为免百姓受难，我辈需得阻止他才是。”&1t;/p>
“师兄所言甚是。非攻兼爱乃是墨者的本分。”铁铮又踱几步，问道：“师兄可想到阻止宁王的法子。”&1t;/p>
铁金安正待作答，却听墨朽抢白，“这还用什么法子，杀进王府便是。那王府兵士虽多，但都是些凡夫俗子，不是咱们的对手。把那宁王砍了。余众群龙无自会散去。”&1t;/p>
“这法子倒简单。”铁铮笑了笑，“只是如果那么简单，你金安师叔早就动手了，怎么会像宗门求援？”&1t;/p>
铁金安点头称是，“师弟所言甚是。有可靠消息称，那宁王近两年来斥重金请了不少能人异士，现下这些人都在府中，而我卓州堂一时间能调集的好手却只有那么百余人，打起来着实没有把握。现在好了，有师弟坐镇必然十拿九稳。”&1t;/p>
墨朽冷哼一声，对铁金安口中的能人异士不屑一顾。铁铮也不理他，形容肃然地对铁金安说：“我等千万不可大意，世上并无十拿九稳之事。保险起见，今夜烦劳师兄先带我潜进王府探探情况。若那骨头难啃，便再调兄弟来助。”&1t;/p>
“如此甚好。”&1t;/p>
“师父，我也要去。”听说铁铮要夜探王府，铁树涉猎之心大作。&1t;/p>
墨朽不甘落后，亦说：“还有我。”&1t;/p>
铁铮看着二人迟疑了一阵，“好吧！话说在前头，同去可以，但必须尊我号令。否则，若出了差池，定要你们好看。”&1t;/p>
“那是自然。”铁树、墨朽互视一眼，异口同声。&1t;/p>
铁金安随即对自家徒弟道：“木讯，你做下准备，晚上与我们同去。另外，你师叔和两位师弟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儿必是饿了。去厨下多准备些肉饭，让他们吃下。”&1t;/p>
铁木讯领命而走，没过多久，盛了三大盆吃食折了回来。&1t;/p>
墨门墨者，均是工匠出身，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力把式。常年累月从事重体力劳动，食量个顶个的大。&1t;/p>
不消片刻，铁铮三人便将满盆的米肉吃了个一干二净。心满意足的喝了盏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1t;/p>
“师兄，咱们走吧！”&1t;/p>
“好。”正要出门，铁金安问：“你们要不要先换双鞋？”&1t;/p>
“不必。”铁铮这才现，自己一行三人的草鞋上满是泥垢，索性把鞋脱了赤脚而行。“昔日先祖赤脚行侠，我辈自当效仿。”&1t;/p>
“哈哈……”铁金安拂须大笑，“还是师弟爽快。”&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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