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居民楼

寂静深夜，闹铃声响炸响。

        “吵死了”，白汀抱怨了句翻身继续睡。被当靠垫的李志拍了拍他背。

        上身趴在沙发座的陈望动了动，原本坐这的人不见了。关掉闹铃，戴上眼镜环顾四周。

        阳台站了俩人在抽烟。

        陈望俩腿睡麻了，费劲起来一步一挪过去，挂到围栏上借力。室友当了快十天，不知道人还会抽烟，多看了两眼。

        见他靠近封朔掐灭烟蒂，侧过脸淡色的唇呼出口浅薄烟气。

        杨名见状嗤笑出声，夹着烟的手指向楼道，“瞧好戏。”

        十二点整，客厅里摆钟刚响一声。

        有什么自陈望脸侧掠过，在眼皮留下丝冰凉后，直直往楼下坠去。暗色与阴影融为一体，是条睡裙。

        那条睡裙落在地面变成一团皱褶，有风吹过飘起悬在半空，从内撑开像穿到透明人身上。

        楼梯口的钨丝灯滋滋作响，那片活过来的布料在忽明忽暗中进入楼门。

        陈望上身探出阳台企图看到更多。只听见微弱的敲门声，而后在通往二层楼梯道出现。

        视线看不到的片刻，裙底下突兀生出条腿。内部中空，却像有实体般一步一步踏上阶梯。进入二楼敲门声响，看不见形状只能从闪烁的灯光中判断，影子又多出条腿。再度响起，几息后迈入三层。

        重复敲门行为，四肢已然完整。到达四层，敲门声只响了一次。距离变近，钨丝灯滋滋作响清晰可闻。

        一阵心悸陈望猛地从栏杆爬起，眨眼间有液体流进眼里，顾不得几步奔到门口看猫眼。

        圆形视野被红晕笼罩，穿睡裙的残缺女人一步步走上五层。没有头颅行动缓慢，停在501门口。四肢纤白，躯干缺失部分内里脏器暴露着。

        一门之隔活过来的残躯，抬起手叩门。

        “噔——噔噔。”

        紧贴防盗门的额头传来震感，陈望心跳错拍，紧抿嘴克制呼吸。脑内响起无止尽的模糊噪音，女声泣诉男人叫骂和切割嗡鸣

        躺着的白汀突然坐起，在敲门止时，逐渐涨红脸紧捂腹部。

        “小白？小白怎么了？”，李志焦急地压低声询问。

        白汀说不出话，忍受剧烈痛苦，漂亮的五官拧起从沙发上滚落。

        “噔——噔噔。”

        “疼，疼呕——”，白汀哀嚎着吐出黏液，掺杂深色的肉碎。不受控制地咳嗽，从喉咙里喷出肉块。止不住地反胃，直到把晚餐吃的吐个干净后晕死过去。

        顾不得异样，李志忙不迭从怀里掏出个什么，拦腰抱起人奔进卫生间。

        木地板上红褐混杂聚了一大滩，没有被消化过的痕迹。

        “噔——噔噔。”，第三阵敲门声响。

        像听到召唤，这滩肉有了意识，软体动物般蠕动起来，缓慢爬向门口。

        陈望四肢僵住，被人往后拽开几步。眼见这滩东西无视体积钻入门缝消失，咬紧牙关调动肢体再去看猫眼。

        肉碎爬上那具身体，在前胸融化。睡裙上的血渍倒流回脖颈缺口，复原成淡色。

        无头女尸转身走向502，关节生硬拧动行走，一步步没入门内。

        瞬间盘旋脑内的噪音消失，汗湿半身的陈望脱力坐倒在地，手脚止不住颤动。莫名的情感影响他的理智，闭了闭眼深呼吸试图从中抽离。左眼红晕未散，跟前覆上片阴影。

        封朔眉头紧皱，蹲身抹掉他眼皮残余红液，箍住手臂想将人抱起。

        “没事。”，陈望缓了缓拒绝援助，撑住他肩借力站起，脚步飘忽走到沙发坐下。

        “戏怎么样？”，杨名绕开地上的痕迹，一点不紧张靠在沙发背，拿张纸巾在他面上晃。

        抽下纸巾擦汗，陈望低头看纸面重影的汗湿血迹，揉成团捏住深吸口气道，“她在对面。”

        杨名挑挑眉，一副孺子可教表情，“还有呢？”

        没力气跟他玩问答游戏，陈望摇了摇头仰脸后靠闭上眼。手脚恢复知觉，眼眶疼得厉害。他是想死，但也不愿意当个瞎鬼。

        “喂。”，杨名不满，弯腰点点他偏光镜镜片，“还有”

        话没说完，被封朔拎着后领扔远。

        “卧槽你——”，后背磕到阳台玻璃震动，杨名站稳想也不想一拳挥过去，反被扣住手腕。

        封朔眼也不眨，手拧过半圈将人调转个一脚踢在后腰。

        杨名反应跟不上，被踹扑到阳台地面。下巴磕得瓷砖面生疼，嘶着声爬起，“至于么至于么，玩笑都开不起。”

        封朔冷冷看他，见没再动手的意思。回到陈望身边，摘掉偏光镜，低头掰他眼皮查看。眼睑发红，眼球爬满血丝浸在泪里。与漂亮的右眼相比，生出些可怖。

        陈望近距离看封朔的脸也很模糊，动了动眉故作轻松道，“我不会因为看了她一眼就瞎掉吧？”

        封朔没说话，给他滴眼药水。陈望看不见他脸色几乎要冻成冰。

        杨名扶着腰进来，离俩人几尺远。他讨厌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烟友，但架不住对陈望感兴趣。接话说，“瞎不了，你保镖没告诉你吗？本里受再重的伤，只要有口气儿通关就能好。”

        陈望心底大惊静默几息，故作疑问道，“通关的话，要把她的头找回来？”

        杨名瞥了眼紧闭的卫生间门，狡猾道，“审题，注意审题啊。新人。”

        陈望没再说话，面露凝重装纠结，心里狂骂脏话。该死的机制，实现死亡自由难度激增。

        实际杨名的提示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卧室里的线索是关键，而通关点在男主人第一天说的话里。玩家不止要找回完整的女尸，还要满足他原话见一面的条件。难点在见面是单纯的见和面。

        今晚的负伤是必然，女鬼以剥夺视觉作为交换，给出502的答案。巨大的收益往往伴随同等风险，他赌502里藏有致死项，决定明天一个人去探探。

        今晚的戏在卫生间里的两人出来后落幕。

        白汀面色不太好看，没受什么伤耍着赖跟李志讨哄。回到客厅时，眼神有意无意朝封朔瞄了好几下。

        李志像未察觉，搀着他在茶几前的地毯坐下。因为杨名一听见开门动静就霸占下多人沙发躺倒。

        目睹全程的白汀眼珠子都要瞪掉了，他还就是装睡。李志把外套脱下，盖到他身上勉强算完。

        彻底消停下来，有风从阳台灌入。不冷，带着夏夜的清爽。

        不大的客厅聚集了五个人，还都是成年男子，空间略显紧凑。

        陈望想站起来让座，被封朔摁住。紧接身前人影变矮，腿上有重量传来。心道这条金大腿贴心的没边了，顺便脑补下大高个蜷缩的画面，嘴角忍不住上扬。

        低头看腿上那块黑色，没忍住去摸。半瞎状态让触觉变敏锐，凉凉的短发丝勾缠指间，发质和主人性格如出一辙的硬。越摸越像大型犬，就放开胆呼噜两把。

        封朔一动不动像睡着了，被紧绷的后颈线条出卖。头侧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动着，频率愈发的慢，过了会儿等彻底不动他才合上眼。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无人注意到卧室的灯亮起。有人影自门缝透出，来回晃动摇摆。

        第二天。

        陈望醒来身上盖着什么，黑色的。低头闻闻味道，应该是封朔的风衣。

        “你醒了？”，杨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的保镖嫌你累赘，抛弃你一个人找线索通关去了。”

        “那你怎么不去？”，陈望声音有点哑，睁着眼眨了眨，视线一片深红。平静接受睡一觉的功夫从半瞎变全瞎。

        “我？小菜鸡不知道吧，我是出了名的爱玩新人。”，杨名的声音拉近，语气很不正经。

        陈望刚想说点啥，嘴唇就被凉物杵上。

        “叫爸爸。”

        陈望有点无奈，不理解这是哪儿来的小学鸡。鼻息间嗅到清新的果蔬味，张嘴嘎嘣一口，是黄瓜。无神双眼染上笑意，边嚼边说，“吃独食穿肠烂肚。”

        “嘿，我的词儿。”，杨名被戳穿也不恼，把剩下的塞他手里，继续道，“考虑考虑，别跟他了。出去我带你。”

        这话陈望耳熟，上个本的贾意说过。不接茬反问，“封朔去多久了？”

        杨名顿了顿算时间，说，“没到半小时吧。”

        陈望想了想三两口解决完黄瓜，眨巴眼随便找个方向直勾勾地瞅，“哥，黄瓜哪儿来的？”

        “101家老两口吃素。”，杨名摁着他脑瓜转脸调成对视，“还要？”

        陈望点头如捣蒜，笑地又乖又讨巧，“谢谢哥。”

        “等着。”，杨名揉把他脸，补了句那事没完就出门了。

        防盗门合上的同时，陈望起身摸索着也出了门。

        目不能视走得磕磕绊绊不说，还得抓紧防着杨名回来。循记忆靠边走摸到粗粝墙壁，全然不察几尺之遥的楼梯下，有道黑影伫立紧盯他的一举一动。

        摸到502门把手拧动，意料之外没上锁。心下狂喜推开门，一股尘封已久的浊气扑面而来，呛得喉咙痒痒扶住门框干咳。

        门内像是漆黑的世界没有尽头，连门外正盛的日光都无法照亮分毫。冰窖般的温度与室外夏热截然相反，森冷阴寒像不断从深处溢出充斥整个房间。

        倒过来气不再耽搁陈望抬腿就迈，不见踏入的脚瞬间被黑暗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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