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
这一席谈话，郑欢更多的是在充当一名聆听者。
方静怡说完憋在心里的话，心境比之前开阔了许多。回去时，隔着车窗拍了张路边的景，配着段文案，发在朋友圈。
大致意思是说自己与林文昊已经分手，祝福自己和对方在未来一切顺利。
林文昊给这条朋友圈点了赞，自此两人便没了交集。
成年人的世界，向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突然离开，而变得无法继续下去。
今年春节的日子比往年提前了些，眼看着距离过年没剩几天，郑欢计算着日子，定下酒吧年前的最后营业日。
农历腊月二十八。
这一天结束营业时，郑欢提出请店里三人吃顿夜宵。
老板请客，三个人自然不会客气，便提议去吃火锅。
鞍城不过是个三四线的小城市，多数店铺在晚上都关了门，这点还营业的火锅店，算来算去，也就海底捞的环境还算不错。
几人一顿商量，由郑欢开车带着，去了距离酒吧最近的海底捞。
半夜吃火锅的人到底还是少数，海底捞里的人并不多，几人也没排队，就直接入了座。
郑欢叫了个鸳鸯锅，牛油配乌鸡猪肚，其余的菜品，就交给梁佳，季泽和方静怡去点了。
几人兴致高，乌压压地点了一大堆菜，闹得桌上放不下，最后还是服务员又去拿了个金属架，才将菜放置妥当。
油亮红艳的牛油锅被烧开，咕噜噜地翻滚，冒着白雾似的热气。几人从锅里夹出自己喜欢吃的菜，吹散热气后送入口中。郑欢被辣得直吸气，却不停手里的动作。几人边吃边聊，时不时发出笑声，将平日里的不愉快抛在脑后。
这是烟火气的快乐。
热闹过后的夜晚，总是比平日里更要寂寥些的。郑欢将梁佳三人送回家后，自己也回了家。吃完火锅，身上总是会沾染上味儿，郑欢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澡，便回了房间。
有了之前聚餐时的热闹作对比，房间显得格外的空旷和寂静。屋里关了吸顶灯，只有床头的小夜灯开着，发出微弱的淡黄色的光。郑欢躺在床上，只觉千万思绪涌上心头，夜晚难眠时，是连悬挂在空中的月都会扰人的。
郑欢在床上翻了几次身，想了想，还是爬了起来，拿起手机，将电话打给了徐岁。
等徐岁接通的空隙里，郑欢突然意识到，自己总爱在夜深的时候去打扰对方。考虑到自己行为的不妥，郑欢将手机从耳边挪开，准备将通话挂断。
挂断的前一秒，徐岁接通了电话。
“喂？”
“今晚又睡不着了吗？”
是熟悉的，属于徐岁的声音。
原先愁烦的思绪被抚平，郑欢的心兀地平静：“嗯，睡不着。”
“又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吗？”徐岁叹了口气，是对自己不在郑欢身边，不能及时安慰的无奈。
“没有，今天挺开心的。”不知怎么，郑欢突然生出了分享的欲、望，将今天自己和店里三人聚餐的事情一点不落地说给了徐岁听。
徐岁安静地听完，没急着接话。
于是夜又静了下来。
郑欢靠在床头，听着空调发出的呼呼风声，时间像是被掰开揉碎了，无限地拉长。
“你……”她迟疑着问：“什么时候回来？”
徐岁低沉地笑，“明天下午的飞机，下飞机后还要转高铁，大概……晚上七八点到鞍城。”
郑欢“哦”了声：“不是说很快就能回来吗，怎么拖了这么久。”
“原先只打算录制一期的，但节目组说反响很好，所以后面又加录了几期。”
“那现在在电视上能看到了吗？”郑欢问。
“还要过几天，播放时间定在了大年初三。”
“知道了。”郑欢顿了顿，犹豫着说：“明天需要去高铁站接你吗？”说完又连忙解释：“我给梁佳她们放了年假，酒吧这几天不开门。平日里忙惯了，这下突然没什么事做，倒有点无聊。”
“嗯……”徐岁拉长语调。
郑欢只觉自己的心跳加快。
“那就麻烦你了。”徐岁说：“那我明天快到的时候给你发消息。”
“好。”郑欢突然有些紧张，她伸手抓了抓被子，想结束通话，于是快速道：“我有点困了，先睡了啊，晚安。”
“晚安。”
徐岁的话刚说完，郑欢就挂断了电话。
深夜。
月色入户。
徐岁靠在窗边，手机里与郑欢的通话早已结束，但屏幕却依旧亮着。
窗外被夜色笼罩，只有远处的几栋高楼还亮着丁点的光。冬天的风料峭得很，即使被玻璃阻挡在外边，却还是不罢休地往缝隙里钻，发出呼呼的声音。
徐岁的思念被这通电话唤醒，蔓延，又在数百公里的间隔下被无限放大。
第二天。
考虑到徐岁回来的时间点，郑欢想了想，在家烤了个吐司，打包好准备一会出门时带上。
傍晚六点半，徐岁发来消息，告诉郑欢自己已经上了高铁。
于是郑欢也出了门。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细细密密，虽不算大，却让空气中多了分潮湿感。也正因为下雨，道路上的车变多了些，路况有些堵，郑欢到达高铁东站时，比自己预计的晚了十几分钟。
担心迟到，郑欢一停好车，就打开手机看了眼信息。
见徐岁还没到站，才松了口气，随后放松了身子靠在驾驶座上，透过挡风玻璃望向东站的出入口。
出口处时不时有几人出站，拉着行李箱，往打车点走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雨势渐渐变大，落在车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前挡风玻璃上也逐渐蓄了雨水，于是视线被遮挡，变得模糊。
郑欢伸手准备打开雨刮器，可想了想，还是嫌声音吵没打开。索性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看些视频，好打发时间。片刻过后，徐岁再次发来消息，告诉郑欢自己还剩一站的车程。
郑欢看到信息后坐直了身，目光落在放在副驾驶座的吐司上。因为在国外居住了十来年，郑欢早练就了一副烤吐司的好手艺，做出来的吐司，是能与私房烘焙店售卖的相媲美的。
只是如今倒生出了几分不自信。
郑欢皱眉，拿起装着吐司的油纸袋，想了想，还是从里面拿出了一小片，送到自己口中。
确认好味道，这才彻底放了心。
眼看着差不多到了进站时间，郑欢将吐司放到后座上，随后打开了雨刮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出口处。
直至徐岁出现。
徐岁看见郑欢的车，便拉着行李箱大步走来。
郑欢见他走进，提前将后备箱打开。徐岁放置好了行李，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由于没带伞，淋了会儿雨，徐岁坐进车里时身上带着些潮气。
郑欢默默将车内的暖气调高了些，随后同徐岁打招呼：“节目录制的顺利吗？”
“顺利的。”徐岁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公仔，递给郑欢：“这个是电视台的吉祥物公仔，我看着好玩，就要了一个送给你。”
公仔形象设计的憨态可掬，浑身毛茸茸，是女生喜欢的模样。
郑欢看着也心生欢喜，接过后揉了揉，道谢时眼里染了笑意，随后侧身探向后座，将吐司拿出，塞到徐岁的怀中。
“吃了吗？”郑欢指着吐司，“这个是我闲着无聊时自己烤的，估摸着你这个点赶高铁来不及吃饭，就给你打包带了点。”
“味道虽然没多好，但也能凑活着填饱肚子。”
徐岁了解她的性子，知道这吐司多半是专门为自己烤的，却也不戳破，只是温柔地笑，同郑欢道谢。
郑欢见徐岁只是将吐司拿着，完全没了后续的动作，有些焦急：“怎么不吃啊？不饿吗？”
徐岁侧头看向她，语气认真：“饿的，中午飞机餐量少也没吃饱。只是……”他顿了顿，将吐司放在身上，双手摊开：“只是这一路上又是检票登记，又是搬行李扶把手的，手难免弄脏。”
郑欢意识到徐岁话中的含义，神情突然有些不自然，她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目光落在放在徐岁膝盖上的面包袋上，动作虽然是慢腾腾的，却还是伸手拾起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片面包，别扭地送到徐岁的嘴边。
“喏，快吃吧。”她语气僵硬。
徐岁笑着又看了她一眼，张口，将面包咬住。
郑欢的目光落在他因为吞咽而上下移动的喉结上，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两人之间举动的暧昧，于是慌乱的挪开眼，脸上的温度迅速攀升。
“你吃快些……我举着手酸。”她催促徐岁。
徐岁见她神情愈发得不自然，低沉地笑了声，随后收了继续逗她的心思，张口将剩下的吐司都咬到口中。
郑欢的指尖兀地触碰到徐岁的唇，于是猛地缩回，可面上却摆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暖气温度好像调的有些高……”
说完，她将靠自己一面的车窗开了条缝。
寒风夹杂着细密的雨，在窗户被打开的一瞬间朝郑欢扑去，车里的温度顿时低了好几度。郑欢任由冷风朝自己的面上吹，直到耳朵被冻得发红，才觉得将情绪平了下来，将车窗重新关上。
一转过头，见徐岁早吃完了面包，如今正盯着自己看。
郑欢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变烫。
车被郑欢发动，驶上马路。
由于是第一次送徐岁回家，郑欢不清楚他居住小区的具体位置，所以开了导航。
路上，两人聊着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期间郑欢同徐岁说了方静怡分手的事。
郑欢对此好一番感叹，徐岁默默听着，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郑欢说完自己的想法，见对方没接自己的话，于是觉得无趣止住了话题。
两人沉默了一小阵。
后来还是徐岁先开了口：“明天大年三十有计划吗？”
“还能怎么过呢。”郑欢有些兴致缺缺，“前几天我妈给我打了电话，要我明天回家吃年夜饭。”
徐岁点头，又问：“没其他的计划了吗？”
“应该没有吧。”郑欢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侧头看向徐岁：“你呢？不回家过吗？”
“我家那两位自从条件变好了之后就极爱折腾，前两天刚报了个旅行团，说要紧跟潮流边旅游边过年，于是就把我一个人丢在鞍城，自己跑到云南去了。”说起自家父母，徐岁有些无奈。
郑欢听了发笑，语气里却是藏着些艳羡的：“伯父伯母倒是有趣。”
徐岁“嗯”了声，继续询问：“那你就没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郑欢想了想：“没想过，这些年过年都是下盘饺子吃打发着过的。要是真要许愿望的话，那就希望大家来年都顺利开心吧。”
说完，郑欢突然想起什么：“别说，小时候过年，觉得最有意思的就是放烟花炮竹了。只可惜现在城区里也不给放，没了这些，年味倒是越来越淡了。”
这话里是带着点遗憾意味的。
徐岁没做声，却将郑欢的话暗暗记在了心里。
话间，两人到了徐岁居住的小区。
雨还没停，徐岁因为要拿行李，腾不出手来打伞。郑欢见到这幅情形，就提出帮徐岁打伞。
雨伞不大，若是不想淋雨，就只能贴近了行走。郑欢与徐岁的距离因此被拉进，也不知是之前在路上聊累了还是怎么，这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细密的雨悄悄地停在伞面上，顺着边滴下，串成细细的水流。四周安静，只有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上滚动，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街道两旁的灯亮着，在路面上映着两人并肩而行的影。
郑欢看着地面上的影子，小心翼翼地偏了偏头，将两人的影交织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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