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风灯夜会
马车在朱红色的大门前停下，一只修长的手挑开门帘。接过车夫递过的灯笼，李寒湘走向那金匾高挂的镇国侯府。
叩响门，不一会儿，便有丫鬟来迎。
“打扰，在下受许姑娘所托，有事告知镇国侯和夫人。”
这丫鬟是许清容身边人，唤作桃红。因着李寒湘对许清容多有亲近，桃红对他也熟识，开了门迎接，便进去通报。
李寒湘在院中站立等候，不一会儿镇国侯许继和夫人张月便出来迎接。
李寒湘微微一拱手，将许岚夕在书院夜读，会晚些归家一事说毕。
许继疑惑女儿本来是个不喜读书的，怎么今日忽然变了性子。但此话由李寒湘口中说出，倒是必然无疑，心中也不免欢喜。
许继还待邀李寒湘进屋喝茶，李寒湘只推脱书院还有文章要誊抄，不便耽搁，躬身告辞。
桃红送了李寒湘出来，到了门口，见他欲言又止，欲去不去的样子，捂了嘴笑道：“世子是在找大姑娘罢。”
李寒湘见她说破，微微一笑，便问道：“怎么不见了你小姐？”
桃红拿了帕子掩了嘴，“怎的世子在老爷和夫人面前不问，偏要到了门口，才开这金口？”
李寒湘知桃红存心与自己胡闹，便从怀中摸出一盒檀木小盒装的胭脂来，说道：“这是东坊阁的上好胭脂，便送与你了，与我行个方便。”
桃红笑道：“小姐的东西，我又怎么敢要呢？”
说话间已复悄悄打开门，引了李寒湘进偏院。
月色清亮，微风袭来，风中淡淡的香草气息带着湿润的水气。
木藤搭起一个小棚架，此时顶上半点枝叶也无，抬头便可看见银河跨过星空。
从木藤间垂下一盏风灯，灯下的少女肤白赛雪，容色娇俏，正拿了一团白色，穿针引线，做着手工活，浑然没注意到外来之人。
李寒湘心中一动。
有的人，一见再见，心中仍会泛起滔天波澜。
对他来说，许清容便是如此。
收敛起纷繁思绪，他背着手，悄悄走到许清容背后。
桃红却是先叫唤起来，“小姐，您可小心了您身后，可不知有什么人要使坏呢。”
许清容转过头来，见是李寒湘，笑道：“大晚上可来了贵客啦。”
李寒湘在一旁坐下，见许清容手中拿着的分明是一个手笼形状的玩意，不禁疑惑：“你做这东西有何用，东市上便可随意买到。”
许清容道：“岚夕前几日总熬夜做这东西，又专门请了绣娘来教，饭也没心思吃，手可都扎坏了。我现下左右无事可做，便学了学，若是会了，便再教给岚夕。”
李寒湘皱眉，想起那日许岚夕送给自己的手笼，缝制粗劣，却原来是她如此费心做出来的。
转念又想，她费那么多心思，可人毕竟蠢笨，连针线都比不上许清容半分。
“许姑娘。”
他一开口，心吊到了嗓子眼，呼吸也凝滞，“过几日便是元宵灯节，可否请姑娘一同到灯市游玩？”
许清容放下手中针线，说道：“抱歉，这几日身子有些弱，许是受了风寒，还请世子另寻玩伴。”
李寒湘听闻此言，微微失落，紧握着的手松开，又问道：“姑娘病还未好么，半年前就因病从书院归家，至今也未归，可是有别的什么难处？”
许清容说道：“左右不是读书，在家也是读，便过了最后考核便好，我可已同学士告了长假。”
李寒湘还想再说几句话，再看许清容已捂了嘴，揉着眼睛打哈欠，便微微欠身告辞。
走出门，上了马车，李寒湘命了车夫朝安南王府赶去。他既约不出许清容，心中失落，又微感奇怪，好像许清容今日待自己格外冷淡。
思考片刻，又大叫不好。
许岚夕既和林柔说自己与高锦绣之事，她在家中定然已是说过十次百次，一同在屋檐下，许清容哪会不知，她定以为自己是轻浮小人，不肯再理会自己。
心中又对许岚夕厌恶几分。
马车停下，李寒湘叩门，一个头戴金冠，身穿锦服的男子打开门，朝门旁一站，语调阴阳怪气，“哟，若父王不传信与你，这王府你是不打算回了罢，还是整日里寻思攀那几门亲事？”
李寒湘面不改色，“倒是劳烦二哥给我开门了，还请二哥让我进门。”
那锦衣男子便是安南王的第二个儿子，唤作李承志，长李寒湘三岁，平日里是个四处浪荡的纨绔。
李承志双手撑在门间，“你这几日不在府上，倒是你身边丫鬟说漏了嘴，说你要谋个什么官职，倒是怎生个谋法？”
李寒湘冷了脸，“父王只唤我回来说话，我可不想与旁人有何言语。”
李寒湘撞到李承志身子，试图进门，但他年纪又小，比李承志矮了几分，却是丝毫找不到进门的空隙。
抬眼看，李承志一脸坏笑，“听说你是攀了那高丞相的女儿去了。”
李寒湘脸色一变，“那可半点事也没有，不过一同在书院，同窗情谊罢了。”
“哟，那苏尚书家公子可不是如此说法，你既做了，又如何怕人言说？”
李寒湘冷笑，“那又如何？”
“苏三还说，你写了一篇文章，准备让高相千金给高相看看，好让他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到时候你可就是平步青云、节节攀升了罢。”
李寒湘不言不语，只瞪着李承志。李承志便上前，一把揪住李寒湘的衣领，把他按在朱门上。
忽然，旁边有了脚步声，原来是几个丫鬟听见门口言语声，赶了过来。
李承志放开李寒湘，剜了他一眼，“父王和你讲话完后，你便到我房中，我可有事要吩咐。”
李寒湘语气阴冷，“吩咐，呵呵，吩咐。二哥，我可从来不是你的小仆。”
他整了整衣襟，闪过李承志面前进了门，正好对上来的几个丫鬟。
“小世子，王爷在厅堂里等了好久啦，可快进去吧。”
进了大厅，安南王李修坐在堂中心，面色阴沉。旁边坐了个云鬓花容的美貌贵妇，自然是安南王妃沈素了。
一见李寒湘进门，李修便一拍桌子，“跪下。”
李寒湘仍是站立不动，只平视李修，“倒是不知孩儿哪里惹了父王生气，还请父王先明示。”
“王府向来与镇国侯府交好，且有婚约在先，事既至此，你又怎能与那相府小姐不清不楚？”
李寒湘正惊讶为何父王会得知此事，偏了头，便看见李承志踏着步子悠悠闲闲地进来。
“父王，我看寒湘毕竟耐不住性子做个闲散世子，倒是想攀附权贵，全然不顾别人已然情深意笃，偏去插了一脚。”
李修横了李承志一眼，便让他闭了嘴。
“寒湘，父王头上先前倒是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在朝中为官，一个划了封地远离京都，到头来，皆是死于非命。”
李修又重重叹气，“朝廷不是什么好地方，高相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向来聪颖，存了怎样的心思，父王又如何不知？只是一入仕，便如悬崖走钢索，战战兢兢，不站一边都不行。你便同父王一般，做个闲散人士，娇妻美妾，岂不美哉？”
李寒湘只呆站着不说话，到底是个倔强性子，挨了训斥，道理也未听进去半分。
王妃软软一笑，玉手搭上李修的肩膀，“到底是随了他娘亲，怪爱搞这些见不得光的把戏。”
李修面色一变，呵斥道：“休要胡言乱语！”
沈素丝毫不惧，手指往李修肩膀上一戳，声音尖利，“你倒是还护着她，那怎的没休了我去把她从那坟里刨出来做王妃？”
沈素是沈皇后的胞妹，平日里温温婉婉，俨然一个大家闺秀，只一碰上李寒湘生母，便什么礼数也顾不得了。
沈素见李修一言不发，愈加得意，“说起来，你要是一开始便许了她到王府做个侧妃，她又怎会这么早便在那棺材里躺着？也就是你啊，要靠我母族的势力，又偏爱在外面沾花惹草。”
沈素讲话间摇头晃脑，环顾四周，却见李寒湘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竟仿佛要把自己吃了一般。
沈素指着李寒湘，摇晃着李修的肩膀，“你看，他是有多恨我，说不准哪天就把我给杀了。”
李修以手扶额，显然是十分头痛。
“寒湘，你毕竟做错了事情，明日我差人去书院送信，这几日，你也不必去念书，好好在屋里反思罢。”
说完，李修便扶了沈素出门，在她耳边温声细语起来，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得露出开心颜。
李承志在李修刚刚坐的主位上一坐，朝李寒湘一瞥，“你生母不过一个青楼妓子而已，自然是学了些下三滥的东西，惯会走那旁门左道。”
李寒湘嘴角勾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你生父不过一个朝三暮四、逢场作戏的浪荡子弟而已，你又有什么得意了去？”
李承志听李寒湘连李修一块骂了去，不禁暗自吃惊，心想这狗东西也真够胆大。
李承志走到李寒湘面前，伸出手，“拿来。”
“什么拿来？”
“你给那高相千金的文稿。既然父王已不许你这等行事，那东西自然是毁了的好。”
李寒湘在李承志面前站定，黑眸深如幽潭，“便是毁了，我也默写得出。只是看来有人既想攀附权贵，又胸无点墨，只好冠冕堂皇地弄些旁门左道罢了。”
李承志见心思被戳破，大为恼火，走上前来便甩了李寒湘一个巴掌。
李寒湘也不躲，只是捂着脸，阴森森地笑道：“哈哈，你竟然打我，你竟然打我！”
(https://www.biqukk.cc/30808_30808183/2186148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kk.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k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