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VOL.8
时间一分一秒寂寂消失，严聿临唇线平直，后脑勺搭在墙上，侧坐着瞧人。那视线势要将人死死吃透，带着细微的狠劲。
中心区的光线很足，笼罩在季准楠两鬓，让本就小巧的脸蛋显得更加白泽动人。
她身边的男人俯下身同她说着什么，裹满笑意。而之前那老女人站在身旁插不进话，她的存在形同摆设。
这情形，更像是为那男人量身定做的一场双人约会。
季准楠微垂下眼，微弱的阴影打在眼睑正下方，双颊微红，一股小女人的味道轰然溢出。
如果严聿临没猜错，她身边那男人就是那老女人召来的，叫什么来着lufeng。
他夹着火，心里不是滋味地碾过这两个未知的字。
而他身旁的何笑衷与老头儿之间话太密，很快便没了重点，话日常琐碎，分享的劲头迅速消失。他摆摆手，冲那些人道：“你们赶紧走，我要和我兄弟叙旧。”
周围人扭头窥严聿临脸色，识趣地散开。
功能区稀薄的空气一瞬间饱和不少。
何笑衷挂着笑，目送着众人离去的方向，抱怨了句：“就不爱搭理这群老头儿们，太嘈杂。”
气氛沉沉，无人搭话。
何笑衷后知后觉地扭头，静静地瞥严聿临一眼。这人一脸的阴云密布，就差抬砚台蘸墨提上仨字“别惹我”。
“谁惹你不高兴了？”
“很明显？”
何笑衷舔舔门牙，不禁失笑：“多少年没见着你窘成这副模样了。”
严聿临眉心不悦地皱起，咬紧腮帮，目光稍显平定。
这般情态不适合开玩笑，严聿临这人是真有点恼了。
何笑衷就怕他发展成恼羞成怒，先一步开口：“你和你家那个谁惹谁了？许久没见你俩距离隔这么远。”
“许久？”严聿临咬住这两个字眼，瞳孔转移目标，看他，“我以前是什么样？我想听听你对我是什么印象。”
何笑衷没来由地噎住，一秒钟后瞪圆了眼睛，抻直话头。
“你宠她简直没边了。我啊，单身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有男人骨头软成这样的。”他笑说，“不就那些事呗，她不高兴的时候多了去了，不论和你有没有关系，你都是要遭一些罪的。”
严聿临抱臂在怀，神态有些缓和，瞳孔聚焦在桌角，似在思虑。
何笑衷也注意到了那眼神中的含义，笑了笑：“可不是？平日里把你吃得透透的，骨头渣都不剩。我们外人看来也就这样，没谁和你说，但我还是得说句掏心窝的话，你以前不是这模样。男人嘛，该刚还是得刚起来。”
其实他也不是不理解，为爱总得低头，压抑着自身的高傲。
两人之间的桌板是木质的，光投在上面的一瞬间，甚至还反着光。严聿临手肘倒搭在桌边，指尖贴着桌面滑，心不在焉地问：“这就是你如今一直单身的原因？”
何笑衷没回答，扭头瞥向功能区那些舞动的身影。奇装异服的人群不断浮动，很快便浇灭了他心中的燥意。
“为了保持男人的骨气？”
何笑衷这才接话：“不是，我年轻时遇到了一个女人，她死活不肯放过我，弄得我婚都结不成。桃花缘也给我败光了，说来都是劫。”
严聿临有些诧异，淡淡扬起嘴角：“我怎么不知道你口中的那个女人？”
“哥们总得有一些私密的事情嘛。”何笑衷见他始终不放过这个话题，有些无奈，“年轻时候谁没个颠簸的爱情保卫战呢？”
“这么说你输了？”严聿临笑出一声，却敛走笑意。
“可不是吗？”
“那你可真是够惨的。”
“别这样搞我啊！你有老婆有孩子，过得挺好的，就爱来惹人艳羡。”
“不是。”严聿临瞥向远方，释然道，“其实也挺好的。”
那时候光影交纵，跳跃在功能区每个人的眸中，黑色的瞳孔瞬间有了亮堂堂的光彩。但严聿临和何笑衷所在的中心区一角规避了所有的光路。
两人被困在阴影里，一样的低沉压抑。
-
路风一只手揣兜里，一只手捏了捏鼻尖，朝季准楠压低声音：“我弟弟有一套房子，最近在为装修的事情发愁。我就在想啊，初中时和你走得近的你的那个发小，她不是设计师吗？能拜托你引荐一下吗？到时候，我来定餐厅。”
赵岑樱从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在家养老了。
她现如今每天悠哉悠哉去美个容，无聊了就拉她去逛个街，事业心思完全清空。
季准楠不好替她拿主意，只好委婉拒绝：“她马上要当奶奶了，心思全在照顾儿媳妇身上。并且，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她，我看她现在的状态都非常担心会让你们失望。不过，我有高中朋友是做这个的，我可以替你问问。”
路风一丝不给拒绝的机会，淡淡地“哦”了一声，善意道：“那先替我弟弟谢谢你了。嗯，那以后有时间的话，我总得请一次客，毕竟多年的老同学了。”
季准楠垂下头，抿唇笑笑，没回答。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准备退让，才发现是严聿临。
严聿临腿长，一步便越到她身边，站定，很快便融入了话题之中。
他捞过季准楠的肩膀，将她压向自己胸膛，淡淡地撇路风一眼。
“要装修找设计师啊，我们家楠楠平时和那些老同学交流的很少，每天的时间都花在照顾我身上了。”
路风拳头攥紧，不吭声了。
严聿临带着气，对季准楠说：“你心太好，但用不到实处。”
又望向路风，眼风像刀一样锋利：“你话太多，可惜文化不多。”
最后一句话是给活立牌的老女人说的：“人不高，那就不要心比天高。”
严聿临在两人的注视下，带走了季准楠。
路风不知道心里在害怕什么，只觉得这男人是个笑面虎，但该露出尖牙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最后竟然连装也不装了。
身旁的女人倚着墙角，丝毫不在意严聿临吐槽自己的言语，反而对他对路风的评价津津乐道。
女人难掩得意：“路风，你怎么对谁都这么殷勤？”
“你以为你就是个好货色。”路风气到露出原本的嘴角。
“一百步笑五十步。”
-
严聿临将季准楠带到男洗手间的门口。
季准楠站在原地不动，他便先进去，查看没人之后，靠近她，一把抓住她的手，往里带，阖上门。
只觉得季准楠这人像条滑溜的泥鳅，看着活蹦乱跳的，但就是抓不住。
季准楠一反常态地没有挣扎，抬眸看他，淡定且高傲。
严聿临质问她：“他在撩你你看不出来吗？”
“这技术也算撩？我也没那么容易动摇吧。”
严聿临包住她的手，攥在手心。
“我刚给你发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季准楠点头，没挣扎，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都看到了。”
场面被点燃，两人身上都藏着一触即发的火星。谁也没了之前的兴致，獠牙跃跃欲试，都想一口将对方吞下。
身后有人敲门，在没人回应之后，旋锁打算直入。这时，严聿临视线从她身上撤走，整个人被天大的怒火包围，仿佛失智，一脚就踹到门上去了。
门锁俱震，敲门的人被这动静吓得后退了一步，懵在原地。
只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低低的怒吼——“滚”。
严聿临背对着季准楠，眼里有压不住的血丝，那是崩溃前的预兆。好半天，压抑下心中的愤懑，才转过来审视着她。他目光直直，试图从这冷意渗人的脸上瞧出别的感情。
对视太久，季准楠偏过头，压低了声音：“破坏公共设施不好。”
严聿临此刻笑不出来，看她半晌，问：“你的重点是这个？”
“不然呢？是你吗？”季准楠反问，伸手将脑后的发丝压在耳廓后，眸光不带一丝情意。
严聿临又拽她，拉近两人距离，左手拮住她的下颌，一股劲将她的脸往上带。
季准楠知道他想让自己与他对视，她偏不。视线穿过他的肩膀向后空望去，准狠地让他的心思落空。
“这么讨厌我？”他咬牙问。
“你用词真轻。”
淡淡的一句，却有着刺痛他的心脏的强劲力量。严聿临自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慢慢松开她。
季准楠的下巴出现红红的印子，在那张白皙的脸上，尤为明显。
她听到他的声音落在耳边：“我以为我可以很平静地接受你的冷漠和你的不爱。”
“可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想说你错了吗？”季准楠听得发笑，“可是对我来说，已经过去了。当然了，我们之间亲密的关系已经结束了。如果没有发生这次意外，我想我们本应该形同陌路，再不相逢的。”
严聿临唇间咬出几个字：“可是已经发生了。”
“那又怎么样？严聿临，你还记得吗？你已经抛弃我了啊。”
严聿临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但似乎说什么都很无力。他的确伤害了她，也的确曾抛弃过她。
季准楠伸出手指，往他心脏的位置狠狠戳下去：“严聿临，你知道被抛弃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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