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助理张允在前方开着车，安静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道：“那老曹头什么意思，一次次挟恩要价是吧？”
周值摇头：“《潜宫》的本子还是不错的。”
说“恩”也不完全正确，毕竟这是一个双向的过程，曹林挖掘了周值，周值成全了曹林，使他的导演生涯中再次攀上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曹林当年拍摄《青》，剧本投资万事俱备，只差合适的男主演。曹林太挑，寻遍国内各大影视院校都连连摇头，最终却一眼相中了当时正要去参加明文杯竞赛的高中生周值。
十几年前青春伤痛电影风行，曹林却另辟蹊径，抛开麻木俗套的爱情线，将目光着力于少年林清越的挣扎、反抗与成长上。
用评委的话来说，“周值毫无疑问是极具有天赋和灵气的”。他第一次演戏，就凭借《青》中林清越这一角色斩获了金像最佳新人奖，18岁拿下少年影帝，接着又创下了无数辉煌战绩，不到三十岁就成为了国内影史上最年轻的三金影帝。
林清越深深刻在了一代少年少女青春的回忆当中，成为许多人心中遥不可及的“白月光”。
十六年转瞬即逝，然而迄今为止，每年仍有无数人或慕名而来，或回忆重温林清越这一留名影史的影视形象。
《潜宫》再好，耐不住周值的咖位更大。一年前曹林联系周值请他出演新电影的男主角，按说可以直接拒绝，但周值念着当初的情谊，最终还是推了所有的行程，把档期空了出来。
张允哼哼道：“还是周哥你脾气太好了，摆明让你奶孩子来的。”
男二号陶锐、男四号徐之海、女三号叶青青，以及刚才站在车门前的居然还是个试镜女主的纯新人。
没一个让省心的。
周值听见张允的话，笑了一声，垂眸掩下眼中情绪，没再说什么。
这厢，陶瑶作为被奶的“孩子”之一，也正被郑业疯狂念叨，“祖宗，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
“我不就走错了地方吗，”陶瑶拉上安全带，看刚才郑业的神情，跟她入了狼窝似的，“小周人挺好的呀。”
“小、小周？”郑业握方向盘的手都不稳了，“你叫周影帝小周？？？”
陶瑶听见这个称呼，不可置信：“他居然是影帝吗？”
她一直以为他是曹林的小助理来着……怪不得刚才郑业一边尴尬后退一边连连说“周老师打扰了”。
郑业也不可置信：“不然你以为他是谁？你的端水小弟？”
陶瑶：……
郑业后怕道：“我告诉你幸好我来得早，停车的地方还偏僻，不然被狗仔拍下来，你就等着出名未半而中道崩殂吧。周影帝的粉丝因为正主太能打，平时都处于佛系状态，但你要真把她们给惹了，连陶锐粉丝都干不过她们。”
“到时候各种捕风捉影，说不定还拼凑出来你为了《潜宫》的角色勾引人家男主演的流言。”
陶瑶抓住他话里“男主演”的关键字，“周值是《潜宫》男主吗？季怀恕那个角色？”
“没官宣，但圈里都这么传的。”
陶瑶若有所思：“他今天就去了试戏现场来着。”
郑业说：“那估计就是了。”
陶瑶听郑业确定，两手攥住身上的安全带，语气激动：“那我岂不是很有希望？他说我演得不错诶。”
谁知郑业却冷冷笑，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的期想：“周影帝圈内出了名的老好人，你就算演成一坨垃圾，他也能面不改色说句不错。”
陶瑶：……
郑业说：“不过你也别太失落，我这几天给你留意点适合你的本子，慢慢来嘛。”
然而。
三天后，陶瑶接到了曹林亲自打来的电话，“陶瑶，你就是我们要找的季皎。”
陶瑶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出话来，最后才情商上线，捏着手机道：“谢谢您的认可。”
曹林哈哈大笑，继续补充道：“这个‘我们’，还要包括周值。”
周值？
陶瑶呐呐道：“周老师人真好……”
曹林“嗯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你确定不是在哄我开心？”郑业听到这个消息后先用脑袋梆梆锤了几下墙确认现实，失声道，“好家伙，陶瑶，真争气！”
他郑业带的第一个艺人就拿下了曹林电影的女主角，这什么概念？飞升岂不指日可待？！
陶瑶下周五就要直接启程前往隔壁省的影视城，郑业扒着日历翻来覆去地看，积极提议道：“我看了黄历，这周一适合乔迁，咱们趁着这个时间给你搬新家，怎么样？”
陶瑶表示没有意见。
周一早上，郑业发来微信：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我准备出发了。
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地址名称，郑业迟疑道：“你……确定？”
陶瑶：“？不然呢？”
附近这一片是江市知名的豪华别墅区，远远望着从辉煌大门拉着行李箱走出来的陶瑶，郑业吞咽着口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饕餮精刷完门卡，看见郑业的车停靠在一旁，冲他挥了挥手。
郑业跑下去把她的行李塞到后备箱里，陶瑶在他旁边嘀咕道：“我都跟你说了这些不重，我自己一个人搬家完全可以。”
饕餮的力气大着呢。
回到车上，郑业在前方开着车，犹豫了半天，语重心长道：“小陶啊……”
一句“小陶”让饕餮精听的寒毛直竖，配上郑业白嫩嫩的娃娃脸违和感瞬间拉到了顶点。
这个别墅区楼盘的开盘价出了名的高，郑业知道她的背景，陶瑶一个新晋打工人绝对是负担不起的。
郑业勉强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心情十分复杂：“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呢？经纪人和艺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其实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这种事情在圈内很常见，我也不会去说你什么……”
他含蓄道：“年轻人定力不足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我是你的经纪人，感情方面的事还是要和我提前打个招呼的对不对？以后发生什么我也好有个应急公关准备。”
凭陶瑶一贯的性子，郑业就没抱希望她能听进去他的话，没料想陶瑶却说：“我确实有瞒着你的事情。”
郑业深呼了一口气，做好了陶瑶被哪个金主看上的心理准备，“你说吧。”
说吧，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秃顶肥猪包养了单纯又不谙世事的陶瑶！用金钱诱惑刚刚进入社会的小姑娘，真不要脸！
陶瑶淡淡道：“我有个前夫。”
平地一声惊雷巨响，天知道郑业听见陶瑶这句话时候的心情，他脑子嗡嗡的，连脚都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这、这种玩笑话不要在开车的时候说，很容易危险驾驶……”
“我没有开玩笑呀，”陶瑶说，“但我和他是契约结婚，我感觉根本不算的，一直就没把它当回事。你不是不让我对你有隐瞒的吗，我也觉得让你知道一下比较好。”
郑业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慢慢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事实。
回过神后，郑业仔细分析，陶瑶确实没有必要同他开这种玩笑，对她本人以及事业发展都没什么好处。
郑业逐渐悟了，综上分析得出一个很有可能的事实：陶瑶竟是童养媳，封建落后地区的牺牲品。
郑业已经在脑海中幻想出一幕幕令人出离愤怒的场景：可怜的小陶瑶被爱财如命的父母卖去深山做童养媳，前夫是个又丑又穷的□□丝，陶瑶好不容易脱离火海，又陷入江市老男人的潜规则魔爪。
等红灯的间隙，郑业越想越气，怒气冲冲地掏出手机，在私人微博上激情发布了小作文：
业业业务能力超群：这个世界肮脏、腐烂是常态，无人能够幸免！我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但没想到这种事发生在朋友身上还是感受到无比痛心和难过。不过，请放心，我对你和我都有无比的信心。只要我们拼搏，只要我们努力，我们一定会挣脱出泥淖，迎接更加光明的未来，总有一天会在江市住上真正属于自己的大house！
郑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默默捏紧了拳头，带着昂扬的斗志开车带陶瑶来到了之前看好的新家。
钥匙是签下租房合同那天就拿到的，看着昂贵的房租，郑业感慨一声：“还是要好好工作赚钱才能有地方住啊。”
两个人把新房子里里外外收拾布置了一番。陶瑶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挂到衣柜里面，郑业说，“陶瑶，你会不会做饭？”
陶瑶实话实说：“完全不会。”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然而陶瑶似乎并不符合这一定律。搬新家不能冷灶，要有点烟火气。郑业也不怎么熟练，但好歹会做个面，“那就我来吧。”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厨房，“我出去买食材和调料。”
-
季峥把车子在车库停稳，关上车门向家里走。他站在电梯口前，按下向上键。
电梯显示屏数字由空白变至6，他垂眼看着上面的数字一个一个往下跳。
是从6楼下来的电梯。
季峥眯起眼，一层两户，他记得对面空了很久了。
电梯停下，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602只录入了陶瑶的指纹，郑业攥着钥匙，手里提着黑色的垃圾袋，季峥扫了他一眼，完全陌生的面孔。
不提小区的安保一向过关，想必犯罪分子也会提前踩点清楚6层住户的职业，季峥直接得出一个结论，“6楼新搬来的邻居？”
郑业突然被搭话，“啊”了一声，“对。”
季峥没再说话，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郑业从电梯里出来，直到季峥走进去，门关上，郑业才觉得那股令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才渐渐消失。
不对啊，他怎么知道他是6楼的？这什么人啊。
直到郑业买完东西回来，他还心有余悸道：“陶瑶，你要不换个地方住吧？”
饕餮精无语道：“你犯什么毛病？”这刚收拾好呢。
郑业把刚才的经历叙述了一边，“刚才我在电梯里遇见个人，长得凶神恶煞的，像个很吓人的犯罪分子，感觉很不安全。”
陶瑶：“……没事，我不怕。”
郑业在厨房煮面，陶瑶左手右手各提着两袋垃圾，打开门，走了出去，把垃圾放在门口不远处物业规定的位置上，准备下楼的时候丢下去。
她刚把垃圾袋放好，拍了拍手，对面的门忽然开了。
陶瑶听见响声，下意识看过去，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季峥关上门，嘴里虚虚咬着根烟，余光漫不经心地瞥过来，然后就瞧见愣在原地的陶瑶。
他也僵了一下，垂下眼睫，然后又迅速找回理智。季峥摁下打火机，一簇火苗燃烧起来，映在他冷硬的脸庞上，显得明明暗暗。
他好像总是在抽烟。陶瑶莫名想。
季峥松开门把手，楼层窗户大开，有风灌进来，他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陶瑶没想到两个人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她习惯性开口：“哥哥……”
季峥靠在门边上眼神晦暗不明，侧头看向她，嘴里咬着烟，吐字却格外清晰，“别这么叫，有点恶心。”
陶瑶听见他毫不留情地话语，很受伤地耷拉下脑袋。
但是仔细想想，也是，于情于理，他肯定都不想看见她。正当陶瑶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季峥突然又开口：“你来找我，就不怕季迟临知道了生气？”
他连弟弟都不叫了。
陶瑶：？等一下，什么叫我来找你。
季峥深深吸了一口气，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他把烟摁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向她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强迫她抬头和自己平视，“我那天晚上是不是说过，你敢走一个试试。”
季峥的语气很平静，但陶瑶抬头的视线里看到他眼尾都红了，“你是不是认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所以你就敢在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还敢肆无忌惮地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我的面前？”
陶瑶看着他，“你听我解释……”
季峥的语气同他手上的力气逐渐加重：“你要解释什么？解释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季迟临是怎么一点一点好上的？解释解释你和他在一起，又拿我当什么？”
他的眼神带着令人生畏的冷意，他扬声道：“你差点让一个警察犯了重婚罪，你知道吗！”
陶瑶也很委屈，她仰着脸看他，也大声道：“你能不能冷静一下，听我把话说完。我和季迟临早就已经离婚了好不好？”
她的声音响彻在空荡荡的走廊。
季峥很明显地怔了一下，连握着她手腕的手都松了力道。
没想到这个时候，陶瑶身后的门却开了，郑业端着一碗面站在门口，热气腾腾的。
他叫陶瑶吃饭没人搭理，又听见外面的动静，“呃……垃圾还没扔完吗？饭做好了。”
陶瑶：……
季峥高大的身形让人很难忽视他，郑业眼皮跳了跳，他明显地感觉到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郑业看着男人居然拉着陶瑶的手腕，头皮更发麻了：“这位大哥是……”
莫非就是他猜测的金主？这金主居然这么帅的吗，还找上门来了？那他现在岂不是很多余？
郑业脑子充斥着一串串问号。
陶瑶尴尬微笑，趁机扯下季峥的手，她的手腕上已经通红一片。然后沿着墙角一点一点溜进602的大门。
她正要伸胳膊去拉门把手关门，季峥一把直接把门拽开了。
他的眼神锋利且充满冷意，带着审视，“你离了婚，就是为了和这个小白脸在一起？”
郑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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