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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自由


景岫觉得自己有必要赶紧拒绝他。

        可是在看见他无措的双眼是,她还是心软了。

        最终她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那就是…自己睡地上。

        “睡地上?景岫,这是为何?这床足够大,不会挤到你的,再者说,你我二人同为男子,不必拘礼。”林轸开始演了起来。

        “不不不不,咱们还是…还是分开睡会比较好,我睡觉不老实,怕打扰到你就不好了。”景岫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来。

        林轸心知她究竟为何不肯跟自己一起睡,见她为难极了也不做勉强,只是他让景岫睡在床上,而自己睡在地上即可。

        二人推拒了一会儿便也只好这么做了。

        趁这会儿工夫,景岫偷偷观察了林轸一阵子,虽说他平日里看着就是个柔弱书生的模样,但是,他这身材不太像柔弱的样子吧…

        看着林轸就躺在自己床下,景岫难免觉得正对着林轸的脸有些尴尬,于是便将身子转了过去。

        狂风暴雨不止,躺在温暖的被子里便显得格外地安心,景岫闭了一会儿眼,她虽是背过身去的,但也能明显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自己,连忽略也忽略不了。

        景岫想了一会儿,心下越来越焦躁,手脚都有些僵硬了,最后才认命一般睁开了眼睛,转过身去对上了林轸的脸。

        果然,林轸正用那双温柔含情的眼睛看着她,见他她回了身也不躲。

        他这般问心无愧的样子倒是把景岫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起来。

        “小神医,你怎么还不睡?”景岫只好问他。

        “睡不着。”林轸还不忘补充一句:“在想事情。”

        “在想什么?”景岫果然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你说,若一个人被困住了许多年,然后有一天,他鼓起所有的勇气逃了出来,却发现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与他有关的人,亲人、爱人、友人,他统统都没有;他也不知晓在他被关起来的年岁里世事是如何发展的,世间有何规则,人们如何相处,虽然逃出来了,可是却面临着更大的无措与茫然,反而倘若回到那个牢笼中去,他便能用他所熟悉的方式过日子,那这个人的‘逃’,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他若他自己觉得是错,那或许就真的是错了。”景岫的眼睛明亮如夏星,嗓音若春风,就这样扬起脸来以一副接近虔诚的面容笃定道:“可他没觉得是错。”

        “你如何得知?”林轸微微有些疑惑。

        “因为他若真觉得是错,从一开始,就不会逃。”景岫掖了掖被角:“他现在之所以迷惘,不过是因为逃得还不够远而已,要跑得快一点啊,等他把关于囚禁他的牢狱里所有的事儿都忘了的时候,等到那些囚禁他的人再也追不上他的时候,他就真的自由了。”

        “真的,自由了?”林轸怔怔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真的自由了。”景岫点了点头:“望你有场好眠,小神医,有我在,那些雷声不敢扰你的,任何人,都不敢扰你。”

        林轸就这么闭上眼睛,得了这句话,他仿佛终于在风雨飘摇中得了一夕的安宁。

        一夜无梦。

        狂风暴雨中,一处深宅内,女子点燃一盏灯,转身负手而立,眼前的中年男子浑身湿透就跪在她脚边,显然是连夜冒着暴雨匆匆赶来的。

        “主上恕罪,属下无能。”中年男子将头埋低,语气中满是迁就与自责。

        “枉你潜进黑风山这么久,竟是为他人作了嫁衣?”那女子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来。“黎厦…你说,本郡主该如何罚你才好呢?”

        “黎厦任凭主上责罚。”夏黎,也就是黎厦深深叩首,久久未曾直起身来。

        “说说,究竟是什么人在你之前找到了凤宁,取走了引灵?”

        “这伙人身份还没有查明…黎厦愿将功折罪,望主上应允。”

        “并未查明?这是何意?”女子睥睨着脚下的男人,问道:“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这伙人是凭空冒出来的了?过了睢雍的地界,你居然他们的身份一无所知,说说,我养着你们还有何用?”

        “这全都要怪…怪那个林轸!对!就是他!”黎厦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那个林轸一来便用药控制住了闫虎散功后的痛症,若稍有不顺意便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些年,闫虎对他毕恭毕敬无有不依,本来属下想着这人虽然狡猾,但也只是图谋山中的续灵草用以续命罢了,单凭他一人是不会阻碍主上大计的,却不成想他早已发现了密道中的炸药和惜音坊,再加上那个叫做元瑶的和他那个妹妹,他几人里应外合,属下这么多年的筹划便在一夕之间付诸东流了!”

        “等等,你说元什么?”女子眸光一凝。

        “元…元瑶。”黎厦毕恭毕敬地答道。

        “元瑶?哪个瑶?”女子转过身去,黎厦看不见他的表情。

        “属下也不知…”黎厦为难地答道。

        这可真是奇怪,元家被抄了这么些年,哪里又跑出来了个元瑶?

        “启禀主上,还有一件事情,属下觉得十分蹊跷…”黎厦踌躇着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说下去。

        “说。”女子凝声示意道。

        “那个元瑶的身法招式各个都与邵大人有六七分相像…属下一时捉摸不透,思前想后,还是得将此事报知主上…”黎厦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上首女子的脸色。

        六七分相像?女子正暗暗思索着,却听得一声若清笛般的声音响起:“厦叔回来了?”

        随即门忽得开了,一个明丽的少女着一身绿裙如一阵旋风爽利欢快地般扑了进来,丝毫不顾屋内暗流涌动的氛围。

        她见黎厦跪在地上,便赶忙将他扶到凳子上坐下,又直视着前方的女子问道:“不知主上为何要这般对待厦叔?厦叔在那匪窝里待了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回来不说是美酒厚禄地犒赏,怎么也不至于得个如此下场!”

        “黎厦不能为本王分忧,理当受黥刑。”虽是这样说着,对上这少女,女子的面色显然和缓多了,语气也轻柔了起来。

        “主上。”少女盈盈一拜,“既然厦叔不能为主上分忧,属下愿担此重任,前去将那引灵夺回来。”

        “不急,这件事儿你莫插手了,交给你师兄弟们去做便可。”女子叹了一口气,看着少女还是执拗地不愿起身,便亲自去扶她,无奈道:“行了,你说不罚便不罚了吧,现在可以起来身了罢?”

        得了明令,少女脸上才浮现出一个很明艳的笑容,见她总算不再纠缠下去了,女子便将二人打发了下去。

        门刚一关上,女子面上的柔善便荡然无存了。

        元瑶?

        这北启之行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风烟俱静,天山共色。一行人拜别马大哥一家,收拾好行装朝到达西境之前的最后一座城池——同安城进发。

        景岫和林轸、方筠三人坐在马车外面,而为掩人耳目,赵容卿则又换了女装跟随沈韵白和伤势刚刚转好的秦槿坐进了在马车内。

        “小神医,春日风凉,要不…你还是坐到里面去吧?”景岫试探着问道。

        林轸摇头道:“罢了,景岫,我想…还是同你在一起比较自在。”

        景岫暗暗叹了口气,满腹无奈地回身看了眼马车上素白的帘子,心想,这赵容卿未免也太会惹事儿了吧!

        这日清晨,景岫醒来时,一偏头便看见了林轸安稳的睡颜。

        不知是不是被这样的安宁所蛊惑,景岫蹑手蹑脚下了床凑到林轸的身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摸一摸他的眼睛。

        只是这个动作刚刚做出来,她便听见一个人高喊着自己的名字,将门“嘭”地一下撞开了。

        赵容卿本意是想来叫景岫早饭了,毕竟昨日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了,虽然是那该死的小白脸诱自己说出的,但覆水难收,思前想后赵容卿还是决定来给景岫示个好,可他这左叫一声,右叫一声都没有人应答,于是这位殿下的脾气又上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门粗暴地推开了。

        然后两人这副衣冠不整共处一室的样子就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个!我!”景岫一见赵容卿就这么大喇喇闯进来了,一下子就惊得站起来,尴尬地看着门边面色铁青的他正要解释些什么。

        林轸这时听到声响,也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顺着声音向外看去。只是他睡得衣衫都有些松散了,所以赵容卿一见他醒了,登时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诶!昨夜小神医…”景岫话刚说到一半,就听见赵容卿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走。

        “昨夜小神医说他害怕打雷才在我这儿借宿一晚的啊!!!”见这人走得这般决绝,景岫刚把话说完,他便不见了人影,景岫只好揉了揉眉心想,算了就随他去吧,反正他俩又不是睡一张床上,根本没必要跟被捉奸在床似的欲盖弥彰。

        倒是林轸在景岫身后瞧着这一切,心情很愉悦似的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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