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三十五章、遗忘
第三十五章
太宰治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反问道：“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吧。毕竟前几天给我发了【明天公园见】的短信，又真的在公园出现，还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的，不就是亚津奈小姐吗？”
“……我可没发什么短信，那天早上只是随便走走散步——”
亚津奈说到一半，突然想起那天早上她会去散步，是听了空夏的建议。于是她尴尬地看向太宰治，希望他能换个话题说点别的。
但太宰治像是没看懂她的暗示一样，固执地等待回答。
亚津奈在心里叹气，组织了语言说：“我大概知道是谁干的了。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我想起来了多少？”太宰治很自然地接上了后半句话。
亚津奈犹豫地点点头，不敢看太宰治的表情。她不知道太宰治为什么会选择遗忘，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记起来……甚至不知道现在这个太宰治拿回记忆后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亚津奈试探性地开口，“如果是自愿遗忘的记忆，太宰先生会想要找回来吗？”
“这个问题还真是难回答，”太宰治像是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回答说，“要看我选择的时候，知不知道找回来的可能性了吧？”
“……连找回都计算在内吗，不愧是太宰先生。”亚津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摸了摸左手的手掌。
当年来负责处理后续的人——大概率是另外的神使——被询问后应该会告诉他，说有机会找回来。但肯定不会主动说，那样找回的只能是带有非常模糊回忆的感情。
换句话说，太宰治基本没可能恢复具体的记忆了。
想到这里，亚津奈重重地叹了口气。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遗憾的事。”
太宰治拖长音哼了一声，然后说：“让我猜猜，是遗憾我选择了忘记吗？”
亚津奈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掌，半响才做出回应：“或许吧。我也不知道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再次出现……”亚津奈叹了口气，“要是那时候死掉就好了。”
“没想到亚津奈小姐也是个自杀爱好者，”太宰治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那么请问我有幸邀请美丽的小姐和我一起去殉情吗？”
“……已经去过了。”
“什么？”
亚津奈看向太宰治，那双眼睛依旧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眼睛，里面一如既往地藏着不见底的黑暗，吸引她的同时带给她无尽的不安和恐惧。
再亲近也无法彻底消除的不安，以及心底对于失去的恐惧。
她曾经想要通过殉情、通过死亡来逃避未来可能的分别，但大概是太宰治途中松开了交握的手，让她没能如愿葬身在海底。
醒来后的绝食也是同样的逃避。
——直到空夏告诉她，太宰治选择了遗忘。
亚津奈带着“我就知道会这样”“还好提前离开了”等等这类负面的想法，逃往了梦中的异世界。
“我的意思是，”亚津奈微微眯着眼，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微笑，“我已经和太宰先生殉情过了。但遗憾的是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
太宰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默念了几句“原来如此”。
“……被救起后，太宰先生很快就恢复了活力，而我——据说我昏迷了很久。”
亚津奈见太宰治像是在等待后续，没有开口的打算，就继续说：“后来我被教会的人——不是那个情报组织——带回了家乡接受治疗，最近才找到机会出来看一眼太宰先生。”
“那你说自己是孤儿？”
“……我确实是孤儿，父母早早去世的那种孤儿。而且在我的家乡那边，大家不常用姓氏，我也就一直没给自己找个固定的姓氏。”
“原来是这样啊，”太宰治点点头，“那古闲家的收养……”
“啊，那个，”亚津奈无奈地笑了笑，“带我来这的人是古闲本家的远亲，知道我接触了侦探社之后，帮我准备了身份。”
“能让古闲家大家长亲自为你写介绍信的远亲？”太宰治随意地问道。
亚津奈听到这个话皱了皱眉，猜测是空夏又搞了什么事。
“……我不清楚介绍信的事。空夏——就是带我来的人——只告诉我，已经帮我安排好身份了。”
亚津奈停顿了几秒，补充道：“空夏最近有事，应该不在日本。之后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所以我们以前的交集就是殉情吗？”
“……差不多吧。”
“那我为什么会选择忘记呢？”太宰治摆出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困惑地望着亚津奈，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太宰先生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选择。”亚津奈耸了耸肩说。
太宰治观察着她的表情，突然问：“你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吗？”
亚津奈缓慢地眨了眨眼，回了一个微笑。
空旷的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明亮的阳光穿过落地窗爬进屋内，止步在餐厅的分界线上。餐桌旁的两个人看着在阳光的挣扎中荡起的尘埃，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突然，一阵铃声打破了这片冰凉的寂静。
是来自亚津奈的手机的默认铃声。
亚津奈没看来电人姓名就接起了电话，有些漫不经心地“喂”了一声。
通话的另一边是魏尔伦，他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询问亚津奈这两天怎么样，还补充说这是空夏要求的每天的关照。
“……托你送来那两个的福，现在我旁边坐着太宰先生。你想和他说几句吗？”
太宰治听到这句话，露出了期待的表情。亚津奈看了他一眼，打开免提把手机推到了桌子中间。
魏尔伦大概也猜到她做了什么，没有继续闲聊，转而说起了调查到的情报。几个月前苍王的死以及这次事件的背后，都有外国异能组织——“组合”——的插手。还说佐佐城小姐和田口少年知道这件事后，非常愿意跟侦探社合作，有事可以直接联系他们——而不是联系他。
亚津奈看向太宰治，发现他表情有点难看。她想了想，问魏尔伦：“织田先生怎么样了？”
“不太好，”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叹息，“他的记忆出现了混乱。昨天回来就进了急诊室，现在还躺在观察室里。”
“他要是出事了那都是你的错。现在空夏不在，你注意着点。”亚津奈凉凉地说。
“怎么会是我的错，亚津奈小姐真会说笑。昨天您的任务来得太紧急，我和其他人都腾不开手，是织田先生自己提出要去帮你的。至于空夏小姐——她早就不算是【教会】的正式成员了。”
“……你觉得我会信吗？”
“那就要看您的想法了，”魏尔伦笑了笑，“那位太宰先生，您也在听吧？如果有时间，请务必来看望一下织田先生。据医生们说，手术后他一直在喊着【太宰】这个名字。”
“地址。”
“稍后会发到您的手机上。请不要把地址泄露出去……哦对了，亚津奈小姐没问题。”
“那么，回见。”
通话被切断了。
亚津奈的手机屏幕在亮了几秒的“通话结束”后彻底熄灭。然后又再次亮起，提示收到了短信。
短信的内容里写了佐佐城信子和田口六藏的联系方式，还附赠了组合安插在大使馆的那个间谍的照片，还嘱咐她看完记得删除。
亚津奈没有一秒速记电话号码的能力，干脆把号码存在了手机里。一个备注信子，另一个备注田口。然后对着那个间谍有些发愁。
——她是个脸盲。亚洲脸她都经常记不住人，更别说不常见的欧美人了。而且那一长串的名字，不管是英文还是注音的假名，都让她感到了头痛。
“太宰先生收到的是什么内容？”亚津奈问道，把手机推给太宰治给他看自己的。
“亚津奈小姐这么信任我吗？”太宰治嘴上这么说着，手上毫不客气地拿起手机翻看。
亚津奈的手机是最新款的白色翻盖手机，外壳没有小女生喜欢往上贴的闪光贴。里面的记录从十五天前开始，邮箱里只有刚收到的短信，通话记录也少到只有几个打给空夏的。联系人很少，除了魏和空夏以及刚存上的两个号码，就只有侦探社的座机。
相册里存了各种风景照和路边猫猫狗狗还有鸟类的照片，以及一张像是佐佐城小姐的证件照。
记事本——有密码。
“我不会告诉你密码的。”亚津奈撇着嘴说，伸手想把手机拿回来。
太宰治丝毫没有偷看别人手机被抓包的羞愧感，但顺从地把手机还了回去。
“刚刚打电话的人，叫【魏】啊……”太宰治感叹道。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老熟人，”太宰治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然后举起自己的手机晃了晃，“我收到的短信只有一个地址，现在要一起去看看吗？”
“老熟人？”亚津奈念着这个形容，点点头表示要去。
之后太宰治态度自然地借用了客房和浴室，带着他之前不知道藏在哪的一袋衣服进去了。
亚津奈后知后觉想起来要去看一眼沙发的惨状，但意外地发现上面只有些干净无异味的水渍。唯一糟糕的是留下了鞋印的地板。
但地板相对来说很好清理。
于是趁着太宰治去捯饬自己，亚津奈找来拖把清理掉了地板上的鞋印，又去外面看了看自己的门锁。
出乎她意料的是，门锁上没有撬过的痕迹。
亚津奈：……
她突然不知道现在是该佩服太宰治的撬锁技术，还是该猜他是不是从哪拿到了钥匙。
最后，她选择了放弃思考。
——要不还是住侦探社的宿舍楼吧？
然后，开始了这样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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