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药剂
梅兰妮手持一枝在霍娜德的花园摘下的玫瑰，垂眸跟在薇薇安的后面。
露莎临时被其他人叫走，去了物资馆，帮忙给新生发放制服。
提前被导师招募可以说是特招生的特权，一般的学生，想要自己选择导师是很难的。
“到了。”
室内传来淡淡的复合药剂的气味，略微带一点苦。
似乎是感应到有人靠近，门自动地从里面打开，霍娜德站在窗台旁边，手举着一只玻璃试管，在阳光下轻轻晃荡，试管内的液体有着明显的分层，一半在阳光中灼烧，另一半则逐渐沉淀为固体。
薇薇安：“导师，梅兰妮来了。”
霍娜德将试管装在铁架台上，点燃酒精瓶，火苗加热试管底部，一缕蒸腾的白烟飘散。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将脖子以下的皮肤全部遮住的黑色长裙。看起来庄重之余，有些阴沉压抑。
“过来，仔细看。”
梅兰妮凑近一步，端详着试管内的液体。
“有许多细小的气泡，正从试管底部冒出来，经过加热，液体的颜色变得浑浊，静置两分钟后，颜色变为透明，且无分层现象。”
霍娜德沉默地看着梅兰妮，微微皱起眉头。
半晌后，她拉开抽屉，拿出一本红壳书，翻到其中一页，说：“这上面的药剂，你照着步骤，给我做一份出来。所需的材料在我的花园里，能全部拿到。”
梅兰妮接过药剂书。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我这就去收集材料。”
记住书上所讲的内容，梅兰妮便跑到花园里，目光四处搜寻，想以最快的速度，将需要用到的材料收集完毕。她的眼力很好，很快就找到第一份材料，会散发出煤油气味的石头。
煤油石。具有助燃的功效，与捣碎的梦幻球茎混合，放在湿润的棉布上，用手掌挤压，便可榨出能够无火自燃的油，这些石头一块块堆砌在白色花坛的底部，与一种黏糊糊的湿润泥土为伴。由于药剂需要的是干净、无杂质的煤油石，梅兰妮必须将黏在上面的泥土去除，没想到这些泥土格外的顽固，简单用水清洗或使用外力进行剥离，都不起作用。
请教过跟在一旁的薇薇安后，在她的帮助下，梅兰妮得知想要去除这种粘性泥土，最好是用具有清洁功效的黄色甘草花的浆液，进行清洗。
太复杂了。明明只是想要收集一份合格的材料，竟然还要先弄懂这些材料本身的结构性质，并根据它们的特性采用不同的处理方式。
梅兰妮头晕目眩地在花园里走来走去，一会儿低头弯腰，一会儿仰着脑袋高举双手。十分钟前，她脸贴在地上，伸长手臂去捉会挖掘地洞、然后躲在地洞里不出来的鼠兔。十分钟后，她爬到树上，采摘亚兰树的果实，戴着粗大的橡胶手套，不然，直接接触了树皮表面渗出的胶液，皮肤会受到损伤。
差不多一个下午的时间过去了。
梅兰妮才勉强将这些材料集齐，她累得肌肉酸痛，回到霍娜德所在的房间，将材料放在桌面上。
背后的视线如芒刺背，存在感极强。
梅兰妮的手抖了抖，拿起镊子，将小份的鼠兔毛发分成三份，依批次加入亚兰树果实磨出的汁水中。
害怕自己步骤出错，梅兰妮每做一步，便看一眼药剂书。
这时，身后传来霍娜德意有所指的咳嗽声。
梅兰妮身体微颤，将书页合上。
凭借自己的记忆力，继续完成这份药剂的制作。
好不容易，临近制作步骤的尾声，梅兰妮松了一口气，将半成品倒入最先制作好的无火即燃油中，刹那间，一阵白光闪过。
浓烈的麝香味飘荡开来，三秒钟后，却一丝气味也不剩下。
“完成度稍微有些欠缺，步骤也出错了，最后出来的成品，气味溢散的时长过短。在完全正确的操作下，这份药剂的气味浓郁不散，要盖上盖子进行密封后，麝香味才会消失。”
霍娜德的点评，让梅兰妮羞愧地低下头。
“薇薇安，你来。”
同样一直在旁边观看的薇薇安，走上前，将梅兰妮没有使用的剩余材料，重新进行加工。半小时后，一道浅蓝色的光芒闪烁片刻，薇薇安手脚麻利地将药剂倒入玻璃瓶，放在梅兰妮制作的那份儿旁边。
梅兰妮盯着两份明显有所不同的药剂，捏皱了裙摆。
“如果你制作药剂的技艺足够娴熟，药剂的品质会得到提升，这种药剂正常来说，是最低等的n级药剂，但薇薇安足够出色，她经手完成的这份药剂，便超出了原有的品阶。”
梅兰妮沉思道：“所以，刚才薇薇安的药剂完成时，闪烁的光芒是蓝色的，而我的那份是白色的。”
霍娜德点点头。
这样看来，在霍娜德导师的研究领域应该少不了要制作药剂吧。
梅兰妮其实心里是有些想多学一些在战斗中能派上用场的技能，这样，就能凭借自身的实力，用魔法击败敌人。简单利落又爽快。
但制作药剂，一看就需要十足的耐心和丰富的知识储备量。
“听说阿佳妮遇到你的时候，你有一些十分特殊的表现。”霍娜德坐在一张红丝绒长椅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特殊吗？”
霍娜德的眸光沉静：“按照我原来的打算，你这种完全的外行，交给别人来带，或许会更好。”
“诶？”
“可是在真正和你本人有过接触后，我决定，还是将你留在身边看着比较好。你喜欢钱？”
梅兰妮脸一红：“钱能买到很多好东西。”
“说得不错，药剂师其实是很赚钱又安全的职业，待在一处，安心制造药剂，钱就能源源不断。如果你也像阿佳妮那样，喜欢四处冒险，难免会直面很危险的东西。”
梅兰妮抬起头，认真道：“我不怕危险。”
霍娜德眯眼笑了一下。
只听噼啪一声，棕色小茶几上的瓷器茶具在无形的冲击波下裂开成碎片，朝着四面八方飞射，梅兰妮的头发被风吹了起来，无数蓝色的光点从她眼前晃过，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这是……”
“虽然我在米尔特里德学院的官方身份，是药剂科的主任教授，以及十二位圣级大导师之一。但，不要以为我除了炼制药剂以外，别的什么也不会。”
霍娜德眼神温和，周身散发的气势却十分可怕。
她轻轻一抬手，光怪陆离的彩色光线相互交织，使温馨华贵的房间，有了一种恐怖迷幻的感觉。
绚烂旖旎的光与影中，霍娜德的身体呈流线型的变化着，这种奇怪的视觉错位，让梅兰妮的头脑愈发昏聩。
粉红色的气雾，悄悄从受惊的梅兰妮的皮肤中溢散，她的脸颊醉红，视线朦胧，堪称疯狂的饥饿感席卷全身，就在这时，星星点点的绿光浮现。
梅兰妮不再觉得饥饿，神志也清醒不少。
“你的确并非常人。”霍娜德断言道，“刚才，从你身上飘来一股非常香甜的气味，很吸引人。”
霍娜德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从上锁的橱柜里拿出一瓶紫色的药剂，递给梅兰妮。
“喝了它。”
梅兰妮抗拒地别过头。
霍娜德打了个响指，使在粉雾的影响下有几分迷醉的薇薇安恢复清醒。
“让她把魔药喝下去。”
危险——
梅兰妮直觉不妙，转身就要逃出这个房间。
薇薇安从后面抱住她，将她压在丝绒长椅上，强行灌下那瓶紫色魔药。
“唔。”梅兰妮挣扎不能，瓶中的大部分魔药都顺利流入她的喉咙，只有少数溅落在衣服和地面。
凹凸不平的彩色鳞片从她的皮肤表面剥落，与少女柔和甜美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非人类的特征出现在人体上，营造出尤其怪异、恐怖的视觉冲突感。
梅兰妮通体发热，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
她的心跳得好快，呼吸也变得艰难。
粉色的雾气愈发浓稠，整个房间都笼罩在这暧昧甜腻的气氛中。
下一秒，小甜甜一般的粉雾，陡然变得暴虐，随着梅兰妮的身体的变异情况愈发严重，越来越不像人类，雾气腾升至数百米高，直接穿透了屋顶，爆发出灼烈惊人的热度。
梅兰妮隐隐约约听见霍娜德在向薇薇安叮嘱着什么。
随后，又有一种截然不同的药剂，被灌进她的嘴中，火辣辣的体温降了下来，如同冰封住般寒冷。
当她再次醒来，霍娜德导师的脸无限近地挨着她的眼睛。
“你醒了？”
梅兰妮条件反射地身体朝后倒去，却被一个柔软的巨型棉花糖接住。
棉花糖？环顾四周，除了霍娜德以外，这里再也没有其他人。
已经不在之前那个房间了。墙面上有碎片化的符文，一张蚌壳状的大床，几个珍珠小矮柜，高吊的水晶灯，排成两列的香氛蜡烛正在燃烧。
“你会杀了我吗？”梅兰妮迟疑地问。
霍娜德将散落的湿发撩到耳后：“不，我怎么会害你！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你足够稀有，即便是我，也从未见过如你一般的怪物。像你这么少见的，我只愿意护着你，拿你做收藏品，绝对不会毁了你。”
什么神展开？
梅兰妮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霍娜德蹲了下来，与她视线齐平：“我们可以做个约定。”
“约定？”
“我保护你的真实身份不外泄给其他任何人，你每个月让我抽一次血液。”
梅兰妮咬着嘴唇：“可是，我和其他人一样，没什么不同。”
“不要狡辩了，让我慢慢地研究你，或者，让我研究一具尸体。我都可以，你呢？”
梅兰妮：“……我想活着。”
霍娜德端详着梅兰妮，先前出现的彩色鳞片已全部藏了回去，光洁的皮肤饱满且富有弹性，骨节纤细，没有膜状的蹼，也没有粗大的棱角，一切如常人一样。
“你的天赋与魅惑有关，那团粉雾的影响力很强，假如站在这里的是二十年前的我，恐怕也会轻易沦陷在你的魅力里。”霍娜德说话时，魅力一词的音节咬得格外重，她拿出一本金边的小册子。
册子上记载了一些隐秘的咒语，这些咒语无需梅兰妮学习和掌握，只要她撕下其中一页纸，那页纸上刻录的咒语便会释放。
“既然如此，你应该尽可能多的释放你的魅力，使天赋得到发挥。”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梅兰妮实在是不理解霍娜德的思路。不过如果让她选择，她倒是希望霍娜德一直这样奇奇怪怪下去。
霍娜德：“方便我进行研究。”
“那，你认为我是什么？”
“反正，不是人。”
在梅兰妮一头雾水地翻看咒语本的时候，霍娜德找出一个箱子，箱子里面有针管和密封器皿。
抽掉两升血后，霍娜德温声道：“回去吧，要记住我们的约定。”
梅兰妮临走前，问了句：“我想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让我喝下那瓶紫色魔药的？”
霍娜德手指拂过额角，说：“你散发的味道。”
“啊？”
霍娜德：“如果我说，第一次在花园见到你时，在场的人当中，只有我眼中的你一直被一团粉红色的雾气笼罩。你觉得，还有其他人也能看见这团粉雾吗？”
回到紫荆花院后，梅兰妮浅睡一个午觉，又赶去上课。
平平常常过了两周后，学到不少新知识，也认识了新的朋友。
就在她以为，这样的平静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时，霍娜德托薇薇安送来一个纯银打造的箱子。不大，启用了魔纹锁。
梅兰妮打开箱子，猩红的天鹅绒衬着一本封皮华美的书。
书里记载的内容和一种传说中的生物有关。
这种生物以人类为食，有人说它是堕落的神，有人说它是有幸吞噬了神明血肉的魔女演变而成。
极具魅力，玩弄人心是它的本能，能够杀死，但也能够无限次的复活。
它的每一次苏醒，都意味着一个时代即将毁灭崩解。
既是噩梦的化身，也是灾厄降临前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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