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投诚
外面的人正在翻找一具具尸体。
天色越来越黑, 哪怕有蚊虫叮咬，叶统领也不敢乱动。
李太傅似乎是被蚊虫咬得难受，动了动手。叶统领赶紧抓住他的手, 不让他乱动。
叶统领握着李太傅的手, 这力道让李太傅觉得有些疼。他缓缓睁开眼皮，太黑了, 一时之间李太傅看不清东西。
叶统领压低声音，用仅仅两人听到的低音量跟李太傅说：“外面有反贼。”
李太傅大脑突然清醒,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双手开始发抖，嘴唇也气得在颤抖。
叶统领就握着他的手, 自然能够明白李太傅此时的心情。
外面有火光, 有翻东西的动静。
叶统领跟李太傅心情沉重, 今日的事情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有人喊道：“在太庙里找到了四位顾命大臣跟小皇帝！”
闻言, 李太傅的手剧烈的颤动, 虽然明白那只是小皇帝的替身，可李太傅心里还是跟着紧张不安起来。
“你们跟我走！其余人，继续在这里找！若是其他人得到新消息，让他们去太庙来寻我！”
“是！”
叶统领对放开了李太傅的手, 低声跟他说：“外边应该没有多少人。太傅, 叶某现在出去引开这些人。您趁机离开。”
在漆黑的环境里李太傅的眼睛不好, 根本看不清东西。他伸手抓了个空，换了两个方向又抓了抓，才抓到叶统领的衣服, 李太傅声音沙哑无力地回应叶统领：“现在皇宫已经被反贼控制住了, 老夫能去哪？”
叶统领沉默了一下, 问李太傅：“太傅可知道宫里的密道？”
李太傅当然知道皇宫里有密道。他是三朝元老，至少经历过五次宫变。其中有三次反贼逼宫后，他跟随着皇帝进入密道逃走。每次的密道都不一样。虽然前面两位皇帝没有说过，李太傅也能猜到，只要使用过一次的密道就废弃了。哪怕李太傅现在能够进入旧密道，也根本出不去！肯定封死了！这宫里能够出宫的新密道只有王总管知道！
王总管此时肯定已经带着小皇帝逃出皇宫了！想到这一件事，李太傅松了口气。可随即又担忧起来。反贼手里有这么厉害恐怖的武器，王总管却不知道此事！
哪怕王总管逃出宫后，能够去城外的禁军大营搬救兵，又有多少胜算呢？今日大和殿有上万人！那武器一出，在场的人立马乱了！虽然后面发生的事情李太傅没有看到，但是光从这呼吸之间闻到的血腥味与烧焦味，他已经能够想象到大和殿此时是什么场景。
秦王只带了百来人入宫，就轻轻松松灭了上万大军，控制了皇宫。皇宫都能控制，更何况京城！
京城的守卫虽然有两万名禁卫军，可这些禁卫军却不是集中在一个地方。那些反贼手里有如此恐怖的武器，想要对付这些分散的禁卫军简直轻而易举。只怕京城现在已经失去控制了！
哪怕他跟叶统领能够逃出宫，也暂时逃不出城。必须得想方设法，从秦王口中套出这武器的事情！
见李太傅一直没有回应，叶统领碰了碰他。
李太傅回神，小声地说：“京城怕是已经被秦王控制了，我们出不去。不如跟秦王谈谈，假意效忠他，然后趁机打探这武器的事情……”
叶统领沉默，黑暗中，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皇宫的日常守卫是三千禁卫军，京城的日常守卫是五千禁卫军。
因为今日举办小皇帝的周岁宴，叶统领将皇宫的守卫人数提到了一万五千人！五千人守在皇宫外面，一万人守在宫里。秦王能够控制皇宫，说明这些人都牺牲了！
而京城今日的守卫人数叶统领对外宣布是增加到两万人，实际上他增加到五万人守卫京城！如果连京城都失去控制，那这五万人……
这可是几万人的性命啊！都在短短一日内没了……
叶统领背后发寒，心中的滔滔怒意再也压不住了。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恨不得立马冲出去杀了这些反贼！
李太傅眼神不好，没有看到叶统领的脸色，但是他能够听到叶统领的心跳声越来越快，感觉到叶统领此时的情绪很激动。他压着声音劝道：“冷静。不要冲动……”
倏地，感觉有热的水落在他的手背上，李太傅意识到叶统领落泪了。他此时的心情又何尝不悲伤难过？这么多人，一日之内，都没了。多少家庭痛失亲人……
过了片刻，叶统领哽咽地低声告诉李太傅：“爱妻跟其他几位大臣的亲眷被秦王抓住了……”
泪水在眼中盘旋，李太傅闭上了眼睛。
滴落到手背上的泪水越来越多，李太傅的手如同刚刚浸入过水中一样，不但是手背，他的一根根手指也沾满了泪水。
深吸了一口气，李太傅睁开眼睛，沙哑地说：“老夫相信，邪不压正，阴霾终会散去。秦王要篡位，没有太后的支持，没有我们几个辅臣的支持，没有传国玉玺，这天下人不会承认他是皇帝，他的谋逆之举将会被记入史册。”
叶统领告诉他：“太后被王总管带走了。”
李太傅放心了。没有太后的支持，没有传国玉玺，哪怕秦王威逼几位顾命大臣支持他坐上龙椅，也照样得不到天下人的认可！史书对于他的评价，永远都是反贼！这一点无法改变！
“所以，太傅我们该怎么办？”叶统领含泪问李太傅。
李太傅深呼吸，恢复冷静，仔细思量了一会儿。
然后他开口说：“老夫留下，他们人手不多，叶统领可以杀出去。先救叶夫人，保护戚家人……”
叶夫人不但是叶统领的妻子，还是戚大将军的女儿。戚大将军现在负责管理城外的禁军大营。他的亲眷若是被反贼抓住作为要挟，连戚大将军都不再凭传国玉玺听命令，那小皇帝怕是没有胜算了！
叶统领张了张嘴，本想告诉李太傅戚家人也被抓起来了，又觉得没必要说了。他出去后，想办法救人，带着这些大臣的亲眷一起出城。
皇宫里有密道出宫，城内自然也有密道出城。出城的密道，是禁卫军奉命秘密挖的，只有每一任禁军统领知道。守着密道的禁军，只任虎符跟传国玉玺。只有见到其中一样东西，才会打开密道护送对方出宫。
叶统领身上没有带着虎符，他把虎符放在了宫外。反贼在这里翻找他，也是为了从他身上找到虎符，企图利用虎符命令城外的大军。
“好……请太傅保重，保护好自己，保护其他几位大臣……”
说完，叶统领探头观察外面的情况。
这假山是叶统领前些时候让人布置的，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出假山里边另藏玄机。
叶统领打开假山门，提刀出去，顾不得看一眼现场的情况，直接翻墙逃走。
见状，在场的人激动地喊叫起来：“快！抓住他！他没死！”
本来留在这里的人，都是负责找叶统领的。现在看到叶统领逃了，他们当然全部追上去。没人留在这个地方。
李太傅等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动静了，这才出去。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可亲眼目睹这片惨状，李太傅的心脏突突跳，还是承受不了。
他捂着心口，迈出沉重的脚步，小心地避开一具具残尸，可还是踩到了一只断手。
李太傅身子摇摇欲坠，跌倒在地，手触碰到了一张面目全非的脸。他想收回手，可手却僵住了，不受他的控制。
这张面目全非的脸已经看不清容貌，可是这身衣服李太傅却认得。这是安琳大长公主……
李太傅觉得心口越来越难受，整个人要喘不过气了。
这时候，有两个反贼来到这里，发现李太傅，他们惊讶地叫道：“是太傅！快抓起来！”
两人跑过去，将李太傅抓起来。
被带离大和殿，看不到那些残尸了，李太傅的心口没有那么难受了，渐渐地呼吸变得正常起来。
李太傅被人拽着来到了太庙里。
如几位辅臣所料，这些反贼不敢在太庙里动手。所以何左相、赵右相、宋尚书、刘尚书跟一群侍卫与马宝平安无事。他们一直待在太庙里与外面的反贼对峙。哪怕听到外面的反贼说，他们的子嗣已经被抓，何左相他们也没有出去倒戈。
“看到太傅平安无事，我家殿下也就放心了。不知太傅能否劝劝里边的人，我家殿下诚心与他们商谈大事，奈何他们不配合。”人群里，个子最高的男人打量着李太傅。
李太傅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眼神幽幽地盯着说话的男人。对视了半晌，他才找回声音，张开嘴巴，声音虚弱无力地说：“老夫要见秦王。”
“我家殿下正在休息。太傅有何话不妨跟我说。”高个子男人回答李太傅。
李太傅摸着心口，跟对方说：“老夫身子不适，要看太医。”
高个子男人轻笑一声，问李太傅：“太傅可愿意效忠我家殿下？”
李太傅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顺势依靠着身旁的男人。
拽着李太傅的人：……
见李太傅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看来是被今日的事情吓到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决定效忠强者。高个子男人便吩咐手下，去把太医带过来。
今日他们只杀了在大和殿的人，并没有对其他人下手。但是已经将其他人控制起来了。
吴太医被反贼拽着，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如果是让他给反贼治伤，那他就用狠药弄死反贼！但若是让他给其他人看病治伤，那他得看情况再下手。
走了很远的路，吴太医已经知道对方要带他去哪了。这方向，是去太庙的。
来到太庙外面，吴太医看到了一群黑衣人。他眼神凶狠地瞪着这群人。一群反贼！等他寻得机会，一定要用药弄倒这群反贼！
“太傅身子不适，给太傅看看。”高个子男人无视吴太医的一脸怒意，命令他做事。
一听是太傅，吴太医加快脚步走过去。见到太傅面色灰白，一副憔悴虚弱的模样，他赶紧蹲下来，先给李太傅把脉了解。
把完脉，吴太医面色凝重。李太傅是三朝元老，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哪怕是当年反贼逼宫的时候，把刀架在李太傅的脖子上，李太傅也面不改色！这样的人，连死都不惧怕，今日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受惊成这样……
见吴太医脸色不好，高个子男人皱了皱眉头。李太傅乃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受天下文人尊敬，影响力不小。此人还是有利用的价值。若是李太傅死在了太和殿，死了也就死了。主子问起来，他们也能解释过去。可此人没死在太和殿，若是因他们照顾不周而死，回头主子入京肯定要责怪他们。
这几位辅臣，至少要留下三人活着，等到他们主子入京。李太傅若是能够活着等到他们主子入京，得到李太傅的支持，那就是得到天下文人的认可了，对于他们主子登基有利。
他们主子筹谋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顶着骂名登基，被天下唾骂。他们主子要的是天下人的臣服，被天下人尊敬。要不然也不会算计秦王这么多年。
思及此，高个子男人关心地问道：“太傅身子如何？”
吴太医不想回答反贼，出声安慰李太傅：“太傅保重身子！下官去给您熬药，您一定要保重好身子！”
李太傅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吴太医说着，站起来，准备离开这里。
高个子男人皱着眉头拦下吴太医问：“太傅身子究竟如何？”
吴太医冷哼一声，并不打算回答对方。
高个子男人直接拔|出刀。
吴太医：……
算了，先忍忍。他还要找机会对这些反贼下药！
吴太医呼了口气，回答对方：“受惊过度，必须好好休息。”
知道李太傅没有大碍，高个子男人收起刀，放吴太医离开。
见吴太医走了，李太傅闭上眼睛，直接把浑身重量都压在身旁的男人身上。
高个子男人走到李太傅的面前，蹲下来看他，问道：“太傅是不是被我们今日的举动吓到了？也是，第一次看到威力这么大的武器，无论是谁都会震惊。”
李太傅本来不想搭理对方，装晕休息。可对方提起了武器的事情，他忍不住睁开眼睛，眼神冷冷地盯着对方。
“太傅愿意效忠秦王殿下？”高个子男人再次确认李太傅的态度。
李太傅冷声回应道：“老夫还有得选择吗？不知陛下如何？陛下只是个孩子，你们不可以伤害他！”
高个子男人笑着说：“太傅确定里边那个孩子是当今陛下？”
王总管连宁太后都带走了，却没有带走小皇帝，这可能吗？
眼前这人倒是不蠢。李太傅也知道对方这是在试探他的诚意。沉声言道：“老夫说的是，你们不可以伤害陛下！”
高个子男人回过味了，李太傅没有否认他说的话，是变相的承认了现在太庙里的那个孩子并不是小皇帝，只是个替身罢了。李太傅要求他们抓到王总管跟真正的小皇帝后，不许伤害小皇帝。
没有回答李太傅的话，高个子男人问他：“太傅可知道小皇帝现在在哪？”
李太傅回答：“不用想也知道是从密道出宫了。”
高个子男人追问道：“哪条密道？”
李太傅不说话，眼神无比冷漠地看着高个子男人。
高个子男人：……
虽然李太傅没有说话，可他却明白了李太傅的意思——老夫若是知道密道在哪，还会留在宫里吗？早就跑了！
高个子男人改口问：“那太傅知道些什么事呢？”
“叶统领也跑了。你们若是抓不到他，很快他就会搬救兵入宫。”李太傅冷声说话。
高个子男人轻笑着，不屑地说：“现在不单皇宫，就连京城都被我们掌控了。一刻钟前，城门那边传来消息。外面来了上千名禁军，听说宫中有变故特来救驾。太傅猜一猜他们是什么下场？”
李太傅的喉结艰难地蠕动了一下，手无法控制，颤抖起来。原本看着苍白憔悴虚弱的脸，现在看起来如同将死之人，黄浊的眼睛充满了恐惧的神色。
见李太傅这样，高个子男人决定不再刺激他。毕竟这人留着对他们主子还有用。直接说道：“他们都死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边的人现在也出不去。”
李太傅闭上了眼睛，手还在抖。
高个子男人见从对方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便让人先将李太傅扶去休息。集中精力专攻太庙里的人。
他大声喊道：“几位大人！方才太傅来了！他已经向我们家殿下投诚！并且告诉我们里边的孩子并不是陛下，仅仅是个替身！连太傅都向我家殿下投诚了！几位大人还在坚持什么！”
太庙里的人听到这话，一个个变了脸色。
刘尚书低声骂道：“太傅竟然倒戈秦王了！”
宋尚书问赵右相：“要不我们……”
赵右相瞪了他一眼，转头对何左相说：“太傅乃三朝元老，经历过这么多宫变，他的忠心不容怀疑。此举定是想告诉我们，让我们像他一样，假装向秦王投诚。”
何左相点头，他也觉得李太傅不会轻易变心。这可是个老顽固！他跟赵右相斗了这么多年，李太傅都没有理会他们的斗争，一直保持中立。这样的人，岂会轻易改变立场？
刘尚书看向何左相，问道：“左相，那我们出去？”
何左相点头，看了眼其他侍卫，跟他们说道：“诸位忠士，我等此番乃假意向秦王投诚，心中对陛下忠心耿耿。只要撑过这几日，等待城外的大军相救，就挺过这一关！请诸位配合我等！放下武器，跟着我等出去！”
侍卫们面色犹豫。
赵右相开口附和何左相的话，跟着劝这一群侍卫。
今日牺牲的人已经太多了，他们不想再让这些侍卫也牺牲了。
在四位辅臣的劝说下，侍卫们纷纷放下了武器。
其中一个侍卫还一直抱着马宝，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可是马宝却格外的安静。
“那这孩子怎么办？”这个侍卫目光担忧地看着怀里的孩子。
“这孩子只是个替身，由我们开口提要求，秦王应该不会对这孩子下狠手。走吧！”何左相说完，带头走出去。
可算是见到这几位辅臣了。高个子男人发现周尚书并不在这里，不悦地问：“兵部尚书呢？”
“他武艺高强，一出事就抛下我们几人先跑了。”赵右相语气冷淡的回答对方。
何左相问对方：“太傅呢？”
高个子男人告诉他们：“受了惊吓，带去休息了。几位可是诚心归顺我家殿下？”
赵右相冷淡地点头。
高个子男人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笑着问：“所以你们现在能为我家殿下做什么事？”
“你们无非是想知道陛下去哪了。我们也不知道。但是肯定不在这宫里。我们可以命令其他人，帮你们在城内搜查出陛下。”赵右相露出一抹冷笑。
别说，赵右相本来就长了一副恶人的模样。说这话，还挺合适。这种时候，何左相难得还有心情想这些。
高个子男人摇了摇头，告诉他们：“京城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几位不如再想想，你们还能为我家殿下做些什么事。”
闻言，何左相等人震惊不已，一个个眼睛都瞪直了。
京城也被反贼控制了！这些人在短短一日内，竟然控制住了京城跟皇宫！这可是好几万禁军！反贼的能力，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让他们骇然恐慌。
见这几人一副震惊惶恐的模样，高个子男人很满意。让人将他们分别带去不同的地方休息，打算逐一试探，看看能不能问出点有用的事情。
然后高个子男人命令手下：“派人去抓叶统领跟兵部尚书！一定要把这两人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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