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规矩
叶统领跟叶大郎一脸吃惊, 不敢相信地看向小皇帝。
顾旸对他们点头，指着叶夫人言道：“禁军！”
叶统领有些难以接受，问道：“臣妻是个妇人, 她虽然武艺不错, 可毕竟是女子。史上从未有女子当侍卫的。这会不会太过儿戏了？”
王总管转头看向叶夫人, 无奈地说道：“戚娘子，您看, 现在是您的丈夫不同意。”
叶夫人顿时怒了, 生气地瞪了眼丈夫, 不悦地说道：“陛下已经恩准我破格成为禁军，难道你不想遵从圣命？”
叶统领：……
今天是什么日子。次子为了权力顶撞他，妻子为了官职也顶撞他。一个个莫不是都中|邪了？拿小皇帝来压他！
叶统领心里担忧，只好改了态度, 柔弱的对叶夫人说道：“孩子他娘，你看我伤成这样, 还需要照顾。你若是进宫当差，谁来照顾我？”
见他爹这副模样, 叶大郎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抖了抖身子。
叶夫人面色认真地说：“府里有那么多人照顾你还不行？自从我嫁给你后, 相夫教子, 埋藏起了自己的理想。如今有个机会，能够让我走出后宅, 像个男子一样忠君爱国，难道你们就不能支持我？”
“可是你毕竟是个女子啊……”哪怕小皇帝点头同意了这件事，叶统领也觉得压力很大, 心里有种不安的恐慌感。也许是害怕天下人拿此事笑话叶家, 笑话他的妻子, 也许是害怕他的妻子爱上了当侍卫，不愿意再回归家庭。
叶夫人烦躁起来，脸上带着几分怒意反驳道：“女子女子女子！我生来是女子，难道我的性别是一种错误吗！我不明白，为何你们要阻挠女子建功立业！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王总管挑了挑眉，一脸惬意地看着叶家夫妻吵架。
顾旸在叶夫人说完这番话后，拍起了小手鼓掌，夸赞道：“女子棒棒！”
得到了小皇帝的支持，叶夫人底气更足，她一脸自信，声音铿锵有力地言道：“过去，我为自己生而为女子感到不甘，曾经多次怨恨过性别。可今日，是陛下让我明白了，女子不比男子差！是陛下让我找回了性别自信！我戚二娘方才已经发过誓，誓死效忠陛下！我意已决，你们谁也劝不了我！”
叶统领沉着脸，面色复杂，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妻子，许久不语。
吴太医摸着下巴，安静看戏。真是没想到，过来一趟，能看到叶家夫妻吵架。看叶统领的模样，似乎是拿叶夫人没办法。
叶大郎第一次见他爹娘吵架这么厉害，还是当着小皇帝的面吵架！他在心里骂死了弟弟，若不是弟弟搞事情，他爹娘也不会入宫，也不会吵架。
叶二郎正在核对牺牲名单，突然连续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鼻子，继续干活。
“二位说了这么多话，想必是口干了吧？不如喝杯茶水润润嗓子。”在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的时候，王总管终于出声说话了
叶大郎会意，赶紧拿起一杯茶递给他娘：“娘，喝杯茶吧！”
顾忌着这里毕竟是万岁殿，叶夫人给他们一个面子，不再与丈夫争论。
喝完茶，叶夫人露出一个笑容，温柔的对小皇帝说道：“陛下，臣明日就入宫上值！”
顾旸点头。
来到叶统领的身边，叶夫人搀扶着他，淡淡地言道：“走吧。”
叶统领被叶夫人搀扶着路过小皇帝身边的时候，开口说道：“臣告退。”
叶夫人跟着说了一句：“臣也告退。”
叶统领：……
就很心塞。
叶大郎送他们两人出去。
吴太医看没自己什么事了，也准备告退。
王总管叫住了他：“吴太医，既然过来了，就为陛下把平安脉吧！”
“是……”
吴太医来到顾旸面前，先给他把了把脉。
不得不说，给儿童问诊是最难的。因为儿童多数不配合，而且儿童年纪小，表达能力不足，难以说出身体的具体不适情况。可小皇帝完全不一样。每次来给小皇帝把平安脉，小皇帝都乖乖坐着不动，可配合了！
把完脉，吴太医询问了小皇帝的饮食情况，还给小皇帝量了量身高以及称了称体重。
最后，他说道：“陛下龙体安康！”
王总管满意地颔首，淡笑着说：“听闻吴太医为人低调，不喜欢议论他人闲事。”
吴太医：……
明白了王总管的意思，他点头承认：“的确如此。吴某并不会刻意关注其他人的事情。”
看来今日这事，不能与别人提起！
回家的路上，叶统领没有说话，叶夫人也不出声。夫妻俩都知道，回到家必定还要争论一番。
戚将军在叶家吃了一顿饭，可算是见到他们回来了。发现这对夫妻脸色不太好，他关心地问道：“怎么样了？二郎这事严重吗？”
现在叶统领已经不在意次子的胆大行为了，他更头疼妻子的事情。出声对戚将军说道：“你姐要入宫当侍卫，你劝劝她吧！”
说完，叶统领松开了叶夫人的手，要自己回房。
叶夫人直接拦住他，不满地言道：“我是奉命入宫当差！你若是对陛下的命令有意见，为何在宫里的时候不提？劝我放弃？不可能！”
戚将军一脸吃惊地看着他姐，愣愣地问：“姐，这是怎么回事？陛下让你当侍卫？这怎么可能！你可是女人！女人当侍卫，这不是会被天下人耻笑吗？再说了，你这么大年纪了，不好好当高官夫人，还当什么侍卫。当侍卫，尤其是当陛下的贴身侍卫，十分危险！极有可能会为了护驾而牺牲……”
伸出手做了个手势，叶夫人出声打断他的话：“女人又怎么了？凭什么女人当侍卫就要被人耻笑？谁敢耻笑陛下的命令！你难道想让我违抗圣命吗？违抗圣命，为不忠！你想让我成为不忠之人？”
“这……”戚将军被怼得哑口无言，神色着急，又无奈地看向叶统领。
叶统领叹了口气，认真地问道：“二娘，你有没有考虑过大郎他们的感受？一个妇人不好好相夫教子，跑进宫里当侍卫，跟大郎一起当差。面对别人的耻笑，你让大郎如何回应？你让我又如何回应？”
叶夫人气笑了，红着眼睛，委屈又倔强地说道：“那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这么多年，我给你生儿育子！我为这个家里付出了那么多，每一次生孩子都是生死劫，我经历了六次！六次啊！而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们却要我顾忌你们的面子，劝我放弃。你们可有良心？”
“我……”叶统领看到妻子要哭了，将到嘴的话都咽下去。
叶夫人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说：“我知道肯定会有人耻笑我，觉得我不自量力，觉得我可笑。可我不怕他人的笑话。作为大周第一位女侍卫，能够保护陛下，我觉得很自豪很骄傲。我以自己为荣！以女子勇于奋斗追梦而为荣！”
泪水潸然落下，叶夫人转身离开。
留下叶统领与戚将军尴尬的对视。管事早就来了，见气氛不对劲，一直没有站出来。
看到叶夫人离开了，管事才站出来，低声跟叶统领说：“文王离开了。他说去周家休养身子。”
叶统领敷衍地点头，心情很糟糕。
妻子是个坚强的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落泪。刚才看到她哭成那样，叶统领觉得心里就像是被刀子割了几刀，心里疼痛难受。
拖着受伤的身子，叶统领回到屋里。
叶夫人正在写东西，见她已经擦干了眼泪，恢复冷静，叶统领松了口气。
写好和离书，叶夫人抬头看向他，开口言道：“若你们觉得我当侍卫给叶家丢人了，那我愿意和离，离开叶家。从此，我戚二娘无论做什么，都与你们叶家无关。他人当着你们的面耻笑我的时候，你们也好反驳对方，我已非叶家妇。”
叶统领顿时怒了，顾不得伤痛疼痛，大步走过去，直接抢走那张和离书，快速撕掉。
“和离？想都别想！不就是当个侍卫吗！当！不单要当侍卫，将来我妻子还要建功立业！成为女子的榜样！名垂青史！我支持你！儿子也支持你！谁敢耻笑你，我就骂死谁！”
说这话的时候，叶统领一脸凶狠，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要吞了谁般。
叶夫人愣住了，轻声说：“你的伤，是不是又出血了？”
叶统领气焰顿时消了，委屈地说：“比起身上的伤口，心里更疼。二娘，日后不许提和离了。”
噗嗤一笑，叶夫人笑着点头，起来扶着叶统领坐下，为他检查伤口，重新上药。
在吴太医离开万岁殿后，王总管对众人挥手，让殿内的人都撤出去。
顾旸知道王总管有话要跟他谈，乖巧极了，卖力的给王总管摇扇子。
王总管笑了笑，轻声问道：“陛下知道虎符的用处？”
顾旸点头，解释道：“你说过。”
王总管直接将小皇帝抱起来，亲了亲他的额头，夸赞道：“陛下真是聪慧！”
王总管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顾旸了，让顾旸有些不自在。
“陛下今日下令，让叶二郎暂时接管城内禁军。是因为信任叶二郎？”王总管耐心地询问。
“叶二好！”顾旸的表情认真极了。
王总管温柔地言道：“叶二目前看着倒是对陛下忠心耿耿，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陛下日后可不能如此完全信任对方。比如涉及到权力的事情，陛下最好询问一下老奴，亦或是询问太傅他们。我们这些人，年纪大，见过的人多。能够为陛下分辨出，哪些人可靠，哪些人不可靠。等陛下将来年长几岁，有了判断是非的能力后，就能自己做主了。陛下明白老奴的意思吗？”
虽然王总管没有指责顾旸今日的行为，但是换了一种方式劝了顾旸。
顾旸乖乖点头：“嗯。”
王总管笑着问：“陛下喜欢戚二娘？”
顾旸再次点头。
“老奴今日按照陛下的意思，破格让戚二娘成为禁军，此事必定会被许多人议论。也许太傅还会过来责怪老奴胡乱行事。此事，不但要老奴扛着压力，戚二娘也要扛得住压力才行。若是她放弃了这个机会，陛下还要让她入宫当侍卫吗？”王总管倒是不怕面对那几位辅臣的指责，他是担忧戚二娘扛不住压力，放弃这个机会，最后小皇帝会失望。
顾旸摇了摇头，小声地说：“随她。”
机会他已经给戚二娘了，选择权在对方。在这个世界，女子走出家庭，拥有属于自己的工作，跟男子一样做事，会承受很多人的议论。如果戚二娘顶不住多方的压力放弃了，他也不会责怪对方。
不过说实话，顾旸挺想让女子当官的。女子的才能，并不输于男子。顾旸要的是，天下有才之人，都为他所用！国家并不止属于皇帝，更是百姓的。只有网罗人才，一群人才聚在一起，才能更好的运转国家，让国家越来越强大，让百姓的生活越过越好。
这批大臣与朝中的官员都会老去，朝廷需要不断地注入新鲜血液，一直有人才为国出力，国家才能蒸蒸日上。作为后世之人，来到这个世界，顾旸并没有被这世界的规矩拘束。既然他现在能成为规矩的制定者，那往日陈旧的规矩，当然得打破！
可惜他现在年龄实在是太小了，没有亲政前，没几人把他的命令当回事。幸好有王总管尊重他，支持他。
戚二娘若是能够顶住压力，入宫当侍卫，顾旸将来一定会重用她。让她成为天下女子的表率。此事，也将成为他将来改革，女子入朝为官的一个开端！
哪怕戚二娘顶不住压力放弃了这个机会也没关系。顾旸不会责怪她。世上肯定有不少女子不甘输于男子，想要站上政治的舞台！顾旸将来一定会找到这样的女子，给她们一个展示才华的机会！
见小皇帝在发呆，王总管若有所思，柔声问：“陛下在想什么？”
顾旸一脸好奇地看着王总管，低声问：“为什么叶叶不开心？”
王总管淡淡一笑，告诉他：“因为女子入宫当侍卫，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此事从前未有。所以他反对自己的妻子入宫当侍卫。”
“为什么？”顾旸明知故问，神色疑惑。
手轻轻地抚摸着小皇帝的后背，王总管回答道：“这天下，除了宫中有女官，朝中没有女官，军中更没有女官。重要的权力，都牢牢掌握在男子手里，女子根本没机会触碰。”
他挺喜欢给小皇帝讲这些事情的。在他有生之年能够教导小皇帝，是一种幸福。
顾旸继续追问：“为什么？”
“因为规矩就是如此。难道陛下想让女子入朝为官吗？”王总管随口问。
顾旸点头。
王总管怔然，然后失笑。并没有出声反对，而是说：“若是成功，陛下定是位圣君。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一位皇帝，能够真正做到让全天下女子有机会入朝为官的。”
读史书，虽然历史上每个朝代偶尔会有一两名女性出色过人，能够像男子一样领兵打仗，亦或是参与朝中政事。但那只是个例。想打破规矩，让全天下的女子有机会入朝为官，这是多么难的一件事。能够做成此事，非圣君不可！
顾旸并不在意名声。只要能让国家强大，让百姓过得幸福，哪怕得罪朝中官员，得罪天下男子，被骂昏庸，那又如何？功过自有后人评价！
王总管目光深邃地看着小皇帝，低声呢喃：“陛下想做的事，老奴一定会为陛下实现。”
顾旸感动，觉得王总管就是天下对他最好的人。他试探地叫道：“干爹？”
王总管被吓到了，下意识将小皇帝放下来，跪着说道：“陛下！万万不可这么叫！折煞老奴了！”
顾旸没有站稳，摔倒在软垫上。
听到动静，王总管连忙将小皇帝抱起来，关切的问道：“陛下疼不疼？是老奴的错！”
顾旸没想到王总管这么大反应。说实话，他觉得王总管对他的情感，已经超出了臣子对君王的忠义。顾旸能够分清楚所有人对他的感情。像李太傅与叶统领他们对他的态度，就是正常的君臣态度。而王总管对他有时候更像是父与子，让顾旸感受到了亲情。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幸好有王总管呵护他。就冲王总管对他这么好，顾旸觉得，哪怕叫对方一声爹又何妨。
摇了摇头，顾旸回答王总管：“不疼。”
王总管松了口气，一脸严肃的对小皇帝说：“陛下万万不可学小桌子小马他们一样管老奴叫干爹。让其他人听到，陛下就再也见不到老奴了。”
就这一句话，就能要了王总管的命。
顾旸无奈地点头：“知道了。”
意识到自己可能对小皇帝太凶了，王总管缓和面色，解释道：“老奴身份卑贱，陛下贵为九五之尊。日后无论是对谁，都不能这么喊，明白吗？”
“嗯。不喊了。”顾旸也不会对其他人喊。既然王总管不爱听，那他就不喊了。
呼了口气，王总管觉得有必要训诫一下小桌子，日后不许对方在小皇帝面前这么喊他了。陛下能对他喊出这两个字，绝对是经常听小桌子他们这么叫！
想起小桌子，王总管才发现回到万岁殿一直没见到这人。他问道：“陛下，小桌子呢？”
“睡觉觉。”顾旸指着后殿。
王总管跟他说道：“老奴过去叫他。”
说着，王总管站起来，打开大殿的门，让侍卫们进来，叮嘱叶大郎：“保护好陛下！”
叶大郎心不在焉地点头。
小桌子正睡得沉，突然觉得胳膊好疼！
痛感迫使他睁开眼睛，见到王总管阴着一张脸，小桌子彻底被吓得清醒了。
“干、干爹……”
“闭嘴！日后不许再这么叫咱家！”王总管冷声呵斥。
小桌子慌了，他不就是睡了个觉，王总管至于生那么大的气，不认他这个干儿子了吗！
连忙从榻上拍起来，小桌子跪着说道：“干爹，儿子知道自己错了！不该睡觉！干爹原谅我吧！”
见对方误解了他的意思，王总管无语地说：“日后不得在陛‘干爹’，‘爹’一词！”
小桌子疑惑了，不解的问道：“发生了何事？”
“你想知道？”王总管眯起眼睛，眼神阴恻恻地睨视着小桌子。压迫感很强。
小桌子摇头，咽了咽口水，回应道：“儿子明白了。这就传话下去！”
“宫里的事，咱家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王总管知道宫里肯定有其他大臣安排的眼线。
“明白！”小桌子点头。
虽然当时王总管被小皇帝的那一声‘干爹’吓到了。但是事后一想起这件事，他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眼睛也笑眯眯的。
见到王总管忽然这么高兴，小桌子觉得很奇怪，忍不住问道：“干……王公公，今日发生了何事？”
“在你睡觉的时候，叶二郎问陛下要走了指挥禁军的虎符。”王总管压下嘴角，语气恢复平静。
“什么！”小桌子脸色大变，拔高了说话的音量，声音听起来很尖锐刺耳。
“此事咱家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你啊！日后得用心伺候陛下！”王总管弯下腰，朝小桌子伸出手，要拉对方起来。
“多谢王公公。”小桌子心里不安，后悔睡这一觉。打算今晚拿出点好东西送给王总管！若不是王总管担着这件事，他肯定会被追责！
“宝儿怎么样了？”王总管随口问道。虽然是小皇帝的替身，毕竟这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干孙女。
“儿子早上离开的时候，还没退热，怕是凶多吉少了。唉……小马还说，等这孩子好了，认我当第二个爹呢……”小桌子叹了口气。
养了小皇帝后，王总管最能明白这种心情。安慰道：“若是这个孩子撑不过去，那就再从宫外抱个孩子领养吧。到富贵桥那边守着，总能等到适合的父女缘分。”
“是。我会劝小马的。”小桌子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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