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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白天,他靠着树坐着,像老僧入定一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去摘了些果子,捡了高高一堆树枝,我只在林子边缘活动,没往深处去,主要是怕有蛇,虽然老鼠我也怕,但它顶多是吓吓我,蛇可不是什么善类。

        晚上,我们坐在火堆旁,沉默的吃着东西。

        “你害怕吗?”我盯着火堆,仿似不经意的问道。

        他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我害怕。”我捧起椰子满满喝了一口,“从来没想到我居然会遇到空难,本以为我会像大部分人那样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他依然低着头不言语,白天看他一动不动的坐在树下,神情说不出来是悲痛还是绝望。我的心情也不比他好多少,但是,如果让这种负面的情绪一直漫延,对我们等待救援是非常不利的,很多时候人就是凭着一种信念坚持下去的。我得给这个小朋友注入一点儿信心。

        “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次我和朋友去登雪山,尼泊尔境内的喜马拉雅山脉。那天我们迷路了,天黑了还在山上打转,雪山上早晚温差很大,如果不能找到大本营,那等待我们的就是死亡。当时我们又冷又饿体力不支,几乎走几步就得歇一歇,但是我们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挣扎着站起来。也许是我们的坚持感动了上苍,终于让我们找到了一座小木屋,那里住着一对守林的母子,年轻的妈妈带着年幼的孩子,爸爸也许是下山去采买了。因为语言不通,我们只能用手势表达很饿很冷,还好妈妈明白了我们的意思,她做了热的食物,还在草堆里铺上厚厚的垫子。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食物,睡过最温暖的床。”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放弃吗?”我问。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怕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怕他们伤心难过,所以,我要努力活下去,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绝不放弃,我不能让爱我的人失望。”越过火焰我对上了他的目光:“心里有想要守候的人,就一定要坚持下去。”

        他注视着我,目光清澈如水。

        晚上海风吹着,即便在篝火旁,也有几分寒意。我看了看旁边熟睡的人,双手抱臂脚微微曲着,十分安静,连呼吸都是轻柔的。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我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面部线条很柔和,额头光洁饱满,皮肤白皙细腻,鼻梁高挺,唇线丰润,面上还隐隐透出几分孩童般的纯真,这样的人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成为顶流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收回目光,前面一片黑黑的,只能听到潮水轻轻拍打海岸的声音,夜里的海真令人从心里生出几分恐惧,仿佛随时会钻出一只怪物将人吞没一般。我捡起一根树枝随意在沙子上画起来,以此分散注意力,这几天守夜,我都是用这个办法来克服恐惧。不知道爸爸妈妈此刻在做什么,他们一定心急如焚,我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等到救援。

        一阵风儿吹过,吹乱了我的发丝,它们在我脸上像毛毛虫一样挠来挠去,我抬起头揉了揉眼睛,一张温润的脸映入眼帘。

        “醒了。”他的声音温温和和的传过来。

        “我又睡着了。”抬手敲了敲脑门,一件外套顺着肩膀滑落下来。

        “你很累,应该要多睡的。”他顺手捡起外套拍了拍,又帮我披在肩膀上。“早上风大,小心着凉。”

        我拉了拉衣服:“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话起了作用,他眼里的阴霾消散了不少,显出几分不一样的神采。

        “今天感觉怎么样?”我问。

        “好多了。”

        “走得动吗”

        “可以。”

        “我的想法,我们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幸存者,或者行李什么的,不知道还要坚持几天,多一些东西总是有备无患的。”

        “嗯。”他轻声答道。

        “你有什么建议也可以说一下。”我看向他。

        他沉思了片刻:“如果能找到岩石或者山洞就好了。”是啊,如果有山洞就可以解决晚上休息的问题,不但防寒还可以防野兽。

        我将必须要带走的物品,整理好放在一只箱子里,其余箱子藏在密林边。

        去沙滩边溜达了一圈,找了一块相对平滑的石头,用刀在一边刻了个右字,他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却也不出声询问,待我刻好字,将石头递给他:“你抛一下。”

        他接过石头,看了看我,一脸的不解。

        “抛吧!朝天上抛。”我催促道。

        见我一脸笃定的样子,他将石头往天上一抛,石头翻来转去最终落在地上,我捡起来一看,是没有刻字的那面。

        “走吧!往左走。”我指了指左边。

        “为什么?”他一脸疑惑。

        “自己决定不了的事,就交给老天决定。”我对他眨了眨眼。

        他突然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清澈明亮。

        海边的沙子又白又细软,脚踩在上面就像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微风轻轻托起海浪拍在脚背上,像母亲温柔的抚摸,远处飞跃而过的几只海鸟,朝着阳光轻盈地滑翔着。这是一个美好的早晨,碧蓝的海水映着碧蓝的天空,仿若梦幻中的仙境,如果这仅仅是一次旅行该多好。

        我们沿着海边慢慢走着,寻找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这美丽的景色与我们此刻的心情显得那么格格不入。陆续又发现了一些行李箱,都是漂浮在海面上,有的距离远些,有的近些。

        将箱子全部拖到岸边,整理好放在椰树下,目前没有办法将它们全部归置在一处,那样太浪费时间,也太消耗体力。我们找到了几个背包,这可以减轻运输过程中的负担,吃的和御寒物我都尽量整理好带走,这是我参加野外生存时获得的宝贵经验。

        就这么走走停停,一直到夕阳西下,也没走到早晨出发的地方。夜晚来临前,我们又摘了些瓜果,捡来足够燃烧的树枝,找了个稍微避风的地方,生起火堆。

        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我们默默地坐着,找了一整天没有发现一个幸存者,连尸体也没有。心里像被重物压着,透不过气来。我找到他的时候,心里还满怀希望,能找到一个就一定能找到第二个。

        火焰一明一暗的投射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火光在眼里闪耀着。我拿起一个椰子递给他,他默默接过去,浅浅喝了一口。

        “我守夜,你睡吧。”我喝了一口椰汁,抬头看着天空,听说地上的人消失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护佑着亲人。

        “你已经守了好几夜,今晚你休息,我守。”他轻声说道。

        “这样吧!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看他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伤口也有逐渐愈合的趋势,我们都需要保存体力。

        他没有再反对,合眼躺下了。

        我找出一床小毯子盖在他身上,他几乎立刻睁开了眼睛:“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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