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严重偏科

一个周末足以证明老师们批改的速度，除开以往带作文的考试略微改得会延迟些，摸底考的语文是没有这个项目的，所以当韦芳燕抱着白花花的卷子走进班级时，郑祁的内心是拒绝的。

        “哎，果然是背诵默写扣了六分，选择题又错了三个，这架势啥时候才能上一百呢。”陈定凯方拿到九十出头的试卷，刚怨声哀悼完，又凑过来问郑祁：“同桌，你考得怎么样上一百了吗？”

        郑祁冷笑一声，把卷子摊在桌上，指指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分数，颇有些自暴自弃：“我连个七十都没有还上一百，什么时候才能及格也不知道，要不然上个八十超过贺施玟的水平也行吧。”

        “不是吧，啥情况”陈定凯感到不可思议，仔细翻阅了一下他的卷子，颤抖着说：“同桌，十分的背诵你好歹拿一点吧，怎么全白啊？”

        郑祁及其理直气壮地呛道：“他不考琵琶行我有什么办法，那蜀道难我就会一噫吁嚱，三个字还不会写，这怎么拿分？”

        “那阅读理解呢，您老人家三四行的题目就写一行字，那原文老老实实抄都能缺斤少两，写多点能累死不”

        “能酸死。我已经把该写的全写上了，只不过奉行极简主义，秉持点到为止，谁知道一分也不给，我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陈定凯小刀划屁股开了眼，“阅读理解还追求至简，老师看了都直呼pass······还有啊同桌，咱们这个文言文是不是有点过于惨烈了，这不是课本原文吗？”

        “哎我不会，暑假谁去看文言文啊，复习天更别说，就俩晚上谁记得住······行了你把卷子还我，我自己还要订正。”郑祁一脸烦躁扯回试卷，就听见韦芳燕在上面表扬全班第一白序青，于是更烦躁了，他也不是妒忌，就觉得和自己走那么近的人差别那么大怪别扭的，往常那贺施玟比自己差那么多倒没感觉，眼下换了个白序青心里就闷得慌，郑祁想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他只是难以适应仰视关系好的人的感觉。

        “总分一百四十，作文五十七，断崖式最高分，大家都要向他学习，争取考上一百四！”

        韦芳燕跟幼师一样发言，班上人大都表面鼓掌，心里头全在想，还一百四呢，一百二都有好一段距离，还以为人人都是白序青，作文永远五十五分以上，文言文古诗词将近满分，选择题从不失误呢？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这样的怪物只此一个吧，破天荒来了理科班更是重量级碾压，看看就不错了。

        郑祁理都不想理她，人家总分就将近三个他，作文还高了十几分，他拿阳寿考试考到一百四？这不纯纯放屁吗？

        陈定凯却截然不同，他对白序青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连看前桌的眼神都隐隐泛着光，他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要向学霸看齐，以后好好背书，好好看书，多积累，多练习，总有一天，他可以与偶像比肩。

        当然这也就是所有人都会经历的考后的大总结，每次考差了就开始深夜网抑云，我为什么不早点努力？为什么不对自己负责？然后开始制定计划，卯足劲要实施，坚持个三两天开始懈怠，渐渐抛之脑后，放飞自我，等到下一次考试再追悔莫及，考后依旧反思，如此往复，形成死循环。

        郑祁也尝试着好好听讲评，可是听着听着，他就开始犯困，头点了几下，再睁眼时，讲台上已经换成了数学老师林亚男。

        他问身旁人：“这什么情况，啥时候上的数学课？”

        “都上课五分钟了，刚才叫你去上厕所也不理我。”陈定凯压低声音说，“她也要发考卷了，哎，估计又是九十左右。”

        郑祁没什么波澜地打个呵欠，只因数学是他尤为不担心的一门，亦可以说是最长腿的学科，自然无所谓发不发卷。他从小就很喜欢数学，喜欢数字游戏，对于数字敏感，故而还当过几次数学课代表，只不过后来因为太多次作业没写完给撤了，他又不理解了好一阵。

        运气特别好的时候他能考将近满分，就像那次分班考试一样直奔顶峰，运气不太好也能在一百三附近波动，与那门五六十分的语文相照应，可以说是严重偏科的典型。

        陈定凯属于芸芸众生里的一员，没有什么特别差，也没有什么特别好，每科平均，分数中等，所以看到郑祁明晃晃的一百四十二之刻，那双暗淡的眼睛再次找回发光源：“同桌，你别是个隐藏的数学大佬吧？”

        “我的确很希望把数学的分数匀一点给语文，写上去不至于那么难看。”

        “有没有啥学数学的好方法？”

        “好方法？有啊。”郑祁高深莫测地朝陈定凯勾勾手，他便像小狗一样眨着眼凑过去，听见他那同桌口齿清楚地在他耳朵里留了两个字。

        “热爱。”

        “······”

        他们上课说的话不知道白序青听去了多少，反正郑祁坚信是他一心二用的神奇技能，却死活不承认自己聊天的音量太夸张。课间操开始的路上他破天荒地和郑祁主动说话，要知道这人可是出了名的旁边人不找话题他也绝不开口，能和你尬死在路上。

        “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白序青的语气带了几分郑重其事的意味，把郑祁听得背都不由挺直三分。

        他们在拥挤的人潮里穿行，前面的女孩不小心退了一步，正好踩在郑祁的白鞋上，她转头一看见那张脸，吓得连连道歉，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又转头接着问：“啥事，说。”

        白序青看那女孩拉着朋友拐进二楼没了踪影，才缓缓开口：“我想和你互相帮助学习。”

        “嗯哼？”郑祁僵了一下，面色古怪地盯着他不像开玩笑的神情，“你说什么？”

        “我了解到你的数学非常好，语文却是短板中的短板，而我正好同你相反，可以指导你的文科，你也可以指导我的理科，相性非常好。”

        “不是不是，你等一下。”郑祁被周围好奇的目光盯得难受，抬手止住像在作报告的白序青，直接拉起人快步拐进楼梯口，少了那些诡异的压迫感，这才继续问，“为什么是我，你大可以找数学课代表或者数学更好的人帮你，他们甚至不需要你补习语文。”

        “第一，有来有往的关系才是最稳定，我不希望进行到一半前功尽弃。第二，我们既是前后桌，又是上下铺，在一起的时间最久也最方便，所以你是我的第一选择，也是最优解。”白序青用中指和大拇指撑住镜框往上推，“我只是向你提出邀请，至于拒绝与否还看你自己，你可以思考一下，晚自习再给我答复。”

        他每次提要求，或者陈述某一个事实，讲话都文邹邹的，像是官方发言，郑祁不太习惯他这样，感觉自己在听老学究说理，他更喜欢白序青平常和他闲谈时候的语气，慢条斯理却温柔平和，就连眉眼间也少了最初的疏离，叫他觉得自己与对方的距离很近。

        他当下没有明确地拒绝或是答应，只是默不作声地跟着白序青回到教室，尔后再无交流，只因他认为自己确实该思考一个问题，就是先前说道贺施玟的时候振振有词，骂她不好好学习，那放在自己身上，是不是该一视同仁，静下心来，重新好好学习语文这一科目。

        他自小学开始就有不会背书的苦恼，这可能也和他记性不好相挂钩，除了某些特殊场景会在脑海里长存，他甚至记不起来五分钟前到底有没有把门锁上。语文亦如此，过去他还会认真背课文时，前一晚背了基本后一晚全部忘光，久而久之他也就觉得背不背都一样，反正过几天一律回到解放前，与其浪费这些没用的功夫，还不如把省下来的时间拿去写数学，他管这叫合理分配。

        郑祁就这么破罐子破摔地学着语文，从背诵默写开始，泛滥到阅读，文言文以及最讨厌的作文。他天生缺少一分才学，初中以前写的东西不是通篇废话，就是记流水账，也算勉强过活，到高中要求议论文了，他开始走偏题路线，给出的观点往东他硬是朝北走，也不是偏得特别离谱，就是正正好与中心擦肩而过。

        他考三十六分那一次作文拢共拿了九分，里头老师给的同情分还不知道占多少比例，剩下的全靠他强大的蒙题水平过关斩将，拿下了选择题的大头。得知分数的时候说不崩溃是假的，不明白一百五十分的卷子怎么做到就得这么一点，不理解自我感觉良好的议论文怎么不受老师青睐，不愿意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却没有想过要好好恶补语文。

        为什么呢，因为他数学拔高个，剩下的理科项也算中等偏上水平，总分加起来仍旧很好看，在年段甚至能排七八十，遑论比不上宏志班那群怪物——毕竟整个学校就出那四十几个，也总归称得上差生中的顶流，在这样的假象里郑祁自我感觉良好，却忽视了那不可避免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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