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苏佳忆得到回复是在个赖床的早上，一周难得就周四没有早课，林京白关了闹钟睡得香，苏佳忆心里装着事，早早醒来，也不愿下床。
她窝在被子里偷偷看苏寒的空间，不知什么时候，那条公布关系的说说又悄悄出现，明目张胆挂在他的首页。
苏佳忆把那些评论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咬着唇笑起来。
她像高中时那样，小心翼翼偷看他的相册、日志、留言板。只是相册里多了他们的合影，日志里面记录着他们的纪念日、她的生日，留言板倒是没有她的痕迹，苏佳忆从没给他留言过。
他的留言很少，大多是他的朋友同学，插科打诨，提醒想念，偶尔有几个女生，高中毕业那会祝他前程似锦。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从乱七八糟的网名中辨认出那些也曾经是他的同学。
她想了想，删除了访问他空间的记录。
刚翻了个身，手机拼了命地震动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她赶忙接听。果真就是那电视台的领导，说在报社给她联系了一小块报纸版面。
苏佳忆又惊又喜，坐起来百般感谢。
挂了电话，她马上给苏寒打过去，漫长的等待后她忽然想起，这个时间他应该在上课。
每个周四都是这样，他的课在上午，她的课在下午，只有一节在巨大阶梯教室的毛概。唯一巧妙避开的一天，他常常在下午溜进旭大校园，摊开一本专业书，坐在苏佳忆身边。
可是她等不及，便飞快跑下床，匆匆洗漱一把，也来不及化妆，换了衣服，抓上支口红就跑出去。
她推开病房门时，黎姀也刚刚到医院。闪闪这几日做了不少检查，折腾得累了，外面声音再大也吵不醒。
苏佳忆压低声音，把好消息告诉黎姀。
黎姀正低着头，把一头红发挽起来，听见苏佳忆的话，她垂眸沉默了一会，轻声问：“那就是还没有登上报纸？”
苏佳忆以为她觉得速度慢，一时怔住，点了点头。
黎姀又把刚脱下的外套穿上，看了眼熟睡的闪闪，拉着苏佳忆走出了医院。
不知道她要把自己带到哪，苏佳忆静静跟在她身后，想着，就算她觉得进展太慢要放弃，自己也没有坚持的立场。
短短几分钟里，苏佳忆自己生了一场闷气。
直到黎姀把她带进银行的atm机前，她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定睛看着黎姀。
黎姀把银行卡插进去，对她指了指屏幕上的数字。
足足有一万多元。
“我以为你已经在电视上帮我们借到钱了。”黎姀说。
“没有啊，”苏佳忆一头雾水，“这里面有五千多是我们宿舍的，剩下五千呢？”
“我每天都看卡里的钱，那五千是今早刚刚多出来的。”
“你的朋友？”苏佳忆问。
“我没有朋友。”
沉默一刹之后，黎姀补充：“除了你们。”
苏佳忆没计较，蹙着眉想了会，恍然大悟：“苏寒的？”
“不是，”黎姀摇头，“我看到钱就问他了，他根本不知道我的银行卡号。所以我才以为是你帮的忙。”
不知怎的，苏佳忆忽然从这悬疑剧情中抽离出来一秒，她看着黎姀冷淡的眉眼，在脑中补充她与苏寒通话的内容。
但也只有一秒，苏佳忆就恢复正常，把脑中那些琐碎的、无中生有的猜想抛出去。
黎姀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掏出手机，找到他们发短信的记录，塞给苏佳忆。
两条信息十分简洁，一条问一条答。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
苏佳忆一目三行地扫了一眼，又把手机塞回去。
没有镜子，但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彤彤的。
一头雾水地回到宿舍，苏佳忆纠结着那钱的来处，拎着给林京白带的早饭站在桌前发呆。
倪清月刚刚下了早课回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揪了个小笼包塞到嘴里。
“校新闻台昨晚发的贴子你看了吗？”倪清月问。
“什么？”苏佳忆摇摇头，打开电脑进入学校论坛。
加载的空档里，倪清月说：“你不是说不想把她们的事发在学校吗？这帖子发之前没有和你商量？”
苏佳忆看着电脑屏幕上，大字加粗的标题，配着闪闪坐在病床上的笑容。
那篇帖子详细写了黎姀工作的地点，而她们的身世，看得出作者尽力描写，可是所知寥寥。
苏佳忆想起她给张和歌的讲述，那晚她刻意隐藏了黎姀背后的故事，含糊地一笔带过。
于是关于这里，难免有猜测。帖子里写她们出身贫苦，没受过家人的宠爱，年纪轻轻到城市打工，自给自足。
评论区像个浑浊的水池。
有许多人觉得可怜，说已捐款，祝她们度过难关。
可是偶尔还是有人语气怪异，说她那么漂亮，又在酒吧工作，怎么会缺钱；有人语气下流，说让黎姀来当面找他，他掏多少钱都可以；更有甚者质疑这是骗局，就连清清楚楚的缴费单他也自作聪明地找出这是p图的证据。
倪清月凑过来和她一起看，嘴巴抿了好几次，还是坦白提醒：“我今早上课，同学都在说这个事。那个酒吧离咱们学校这么近，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她，说什么的都有。”
她继续往下滑着页面，发现后来的评论区出现个人，逮着说话难听的人骂。
是倪清月的id。
“我用同学电脑发的，没说几条就被老师发现了。”倪清月尴尬地吐了下舌头。
于是后面的回帖依旧乌烟瘴气，为黎姀她们说话的人反而变成了少数。
苏佳忆手紧紧攥成拳，咬牙看着，只觉得愤怒。
她常觉得什么事都无所谓，很少生气，更不跟认识的朋友生气。可这次她的怒火被张和歌的自作主张点燃，被那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扇得更旺。
她给张和歌打电话——没有人接听。
于是她劈里啪啦地按着按键，编辑短信质问他。
-
见到张和歌是下午的课前。
苏寒下了课就知道这件事，第一时间来找苏佳忆。
他敏锐地感受到她和以往不同的低气压，于是在看见张和歌的刹那，他也生气。
气张和歌做的事，更气张和歌惹她生气。
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张和歌看了眼手表，带他们找了个清净的角落。
他先是说自己回学校找老师修改论文，上午忙着工作，所以没接到她的电话。
苏佳忆打断他长长的背景铺垫，问：“帖子是你发的？”
“对，”张和歌推了下眼镜，“我问陈组长要了你给他发的邮件，找到那些照片。我是想帮你，没想到大家的反应是这样。”
收到苏佳忆短信的当下，张和歌脑袋是懵的，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气，直到他看到帖子的回复内容，才自以为明白。
他继续说：“一开始你说学生没什么钱，但是我觉得大家就算不富裕，能拿出来的钱不多，也总归是一片心意。”
苏佳忆的话哽在嗓子，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她能怪他什么呢？怪他擅自做主的好心吗？可即使前面有再多的贬义修饰词，他也终归是好心。
也许只能怪，他真心想要帮助的不是黎姀和闪闪，而是苏佳忆，所以才会不计较可能对前者造成的伤害。
她垂眸，许久说：“删掉吧。”
“可是据我所知，很多人真的捐了钱，”张和歌说，“我可以把那些不好的评论删除。”
苏寒忽然开口，声音清冽：“黎姀收到的不只是钱，还会在今天以后，有许多人不怀好意地凑热闹打扰她工作。”
张和歌也是骄傲的，有少年的骄傲，也有学长的骄傲。
眼前这两人义正词严，表情像针尖似的，不留情地刺他。
“是我没想周全。我会把帖子删掉的。”他说。
苏佳忆看着他眼镜折射出来的冷光，声音落下来：“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也别担心，陈老师已经帮忙联系到了报纸版面。”
张和歌没再说什么，匆匆和他们告别。
回教室路上，苏寒惊喜地问：“募捐的事解决了？”
苏佳忆点了点头，这才想起光顾着和他说张和歌，都忘了告诉他好消息。
苏寒长臂一展，用力揽住她的肩：“你是不是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
还没到上课时间，走廊里有许多同学走动。苏佳忆一惊，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苏佳忆：“这么多人呢。”
苏寒一脸诧异：“那怎么了？”说着，他又张开双臂朝她过来。
就这样，她在前面小步疾跑，他在后面张着手臂追。
一直到她推开阶梯教室的大门，看到坐得满满的学生，愣在门口，苏寒扑过来，在身后稳稳抱住她。
然后他看到满教室的人也是怔住。
有人不怀恶意地笑起来，窃窃私语着。
林京白适时举起手，懒洋洋地把书包从给他们占的位置上拿下来。
原来这节课老师说要点名，那些常常逃课的人便都来上课，生怕挂科。
苏寒和苏佳忆挨着坐下，气氛有些微妙。
他们常这样，她因为不想在公共场合太亲密而刻意与他保持距离，而他反倒粘上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对。
于是就会有现在这一幕，她冷着脸闹情绪，他小声在一旁辩解：“凭什么不能抱？你是我女朋友。”
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往往最后是他说了什么无足轻重的好笑事，惹得她笑起来，这一页就算翻了篇。
或者说，在苏佳忆这里翻了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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