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画骨相见，好似陌生人

睫毛也不复妖化时那般过长。

        数百年时光匆匆而过，如今再见这张容颜，他竟觉得恍如隔世。当年他中毒以为自己将要羽化之际，还曾遗憾未见过小骨长大后的模样，可到了后来，她长大了，拥有了冠绝天下的容颜与俯视苍生万物的能力，他却宁愿她永远不曾长大。

        时间会淡化人的记忆，过去那数百年间，他反复做着关于她的梦，梦里没有妖神，没有争斗，他和她平静而快乐的生活着，但与此同时，他也梦见过昔年景象，看见悯生剑整个贯穿她，看着她失望解脱的眼神，看着她在他面前化作片片虚无，天地寂静，一时分不清是痛是悔，百载时光穿指而过，他的心里却始终印刻她的模样。

        她成为妖神的时间并不长，更多留在他记忆中的，其实还是那个扎着花苞头、面容稚嫩、纯真无虑的女孩模样，可看见她此时面容的一瞬间，他就知道：回不去了。他也好，她也罢，曾经的那一切都不是梦，没有人会一直不长大，该来的总会来。

        茶杯被放在了他的面前，花千骨纤白的手指执起茶杯缓缓饮下，这个点府中的人差不多都睡下了，仅剩花千骨房中的灯还亮着，四周寂静，只余烛火劈啪作响。

        一杯茶见了底，花千骨抬眸看着前方，平静问道：“煦麟呢？”

        白子画不会蠢到以为她在问之前他变的那个煦麟，看着面前人望着虚空的平静的眼眸，他嘴唇抿了抿，最终挥袖将那只小兽放了出来。因为是她的契约兽，而他也只是暂时借用了它的身份，因此并不曾伤它，只施了些法叫它昏睡罢了。

        花千骨瞧见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某兽，起身抱了起来，而后走回内室，“不早了，尊上早些歇息吧。”

        厢房外，白子画已不知站在门外多久，从花千骨抱着煦麟进屋开始，屋内便再没了动静，此时已然天亮，他隐了身形，附近来来往往走动的下人皆不知他的存在，偶尔有晨起的弟子经过他的身边，却是直接穿身而过。

        一夜了，算上他回来的时辰，面前的门再未打开过，曾经他想了无数种他与花千骨重逢的场景，想过她会惊诧，会愤怒，会厌恶，甚至会恨不得当场杀了他，但独独没想到她会这般平静。就算她早早猜出了它就是他，但怎么也不该这般平静，昨夜她对他的态度活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一个见过面却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可他知道，不是的，他们之间怎么也不该是陌生人。

        “吱呀”一声，门开了，花千骨走了出来。

        今天的她照旧是换颜后的模样，穿着一身鸦青色交领长裙，满头青丝扎成一个利落而不失优雅的发髻，众多散落下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头上插着一只青色莲花的流苏发簪，坠子下的碧玉小珠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清淩泠动听的声响。

        看着花千骨，白子画下意识就想叫出心中默念了无数遍的那两个字，但话音到了嗓子口却怎么也发不出来，袖中的双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终却只能看着她目不斜视的从身边经过。

        花千骨能看见隐身的白子画，但紧跟着出门的煦麟就不行了，它一早醒来啥都不记得了，对于白子画更是半点印象都没有，记忆堪堪停留在撞破院子篱笆而后被白子画逮到的那刻，正想着跟着主人问问她是咋脱困的呢，谁成想刚迈出房门没几步就觉得空气突然凝滞，心惊胆战瞅了一圈也没发现啥的它眼珠一转，嗖一声追着花千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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