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接下来的时间，方白露一边疗伤，一边观察周围的动向。
这地方看久了，她连视线都有点模糊。旧伤未愈，虽然被人背着，可这浑身的热气也不知觉地带了点腐蚀灵气的感觉，照的人脑子有点不清醒起来，她感觉到口渴了，下意识的舔了舔唇角。
抬起头恍惚看了看太阳，下一秒，方白露瞪大了眼睛。
只见，居然直愣愣地挂了十个太阳。
先前抬起头，她只看到了明晃晃的光晕。
“鎏光，鎏光，你快看天上！”她赶紧拍了拍鎏光的背。
热气熏腾，鎏光脸颊带点红晕，墨色长发已经被他用一根月白牙发带绑在一起，他似乎是有点累了，几滴汗顺着额角流下，一双带着细碎光晕的廓角略有些柔和，抬起眼，一双眼睛带点琥珀色，被太阳照得有些金灿灿的。
方白露顿时撇开了眼，装模作样地用手扇了扇风。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愈发口干舌燥，也感觉十分不对劲。
抬起眼打量十个太阳，这十粒圆滚滚，黄灿灿的大金乌从远处看也亮的不可思议，一股无形的微波似乎随着光线辐射出去，但却十分虚幻缥缈。
“两种可能。”鎏光并未停下脚步，观望片刻，道，“这金乌大部分是蜃景。”
“距离太远了。”方白露尝试探出灵力，去看远处的几乎团在一起的十个金乌，肉眼的视力，让人难以分辨出来哪一个太阳是真，哪一个是假，“如果都是真的，之前的时候，我们没在头顶上发现一个太阳。”
“往前走吧。”鎏光顿了顿，说道，“没办法分辨蜃景和真实，那就先去绿洲。”
事实上，他目前的情况绝对不算太好。为了节约灵力，他已经切断了金丹的供给，但体内的金丹仍然飞速自旋，每分每秒都有一丝雾状的灵力被逸散出去，无法挽回。如今走了几个时辰了，水分的蒸发，体力的消耗让他已经让他觉得自己身体内部有些不对劲了。
鎏光转过身，似乎是想看一眼方白露，确认她目前的状况。
但她歪着头，一眨也不眨的看头顶的太阳，那双如同晨露般朦胧的瞳孔里，雾里看花般温柔泛着粼粼的光，明晃晃的光晕将她的皮肤映衬着极其透明。
步伐机械的往前走，明晃晃的光晕照在他身上，思路在一瞬间被打算。
他的头突然剧烈地疼了起来，五脏六腑全是被硫酸侵蚀的灼烧感，伴随着痛如影随形，眼前仿佛产生了不正常的幻觉。
周围的一切全部消失了。
一大堆晕眩的光圈，在视线里无边无际的蔓延，重叠起来的圆圈足以混淆视听，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头针扎似的抽痛，突然，鎏光恢复了视觉，他能看到东西了，但耳廓还嗡嗡作响，出现幻听一样的“滋滋”声。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回来了，他们仍然在沙漠里走，他的背上背着一个人，意识告诉他这个人是方白露。
天已经黑了，夜里巨塔仿佛近在眼前，倒立着的塔尖闪着幽幽的光，天变得极其寒冷，抬起头，十个太阳已经消失了。
“鎏光，你还好吧？”方白露也像往常一样关怀地问道，“刚才你一直不说话，不过就在你愣神的时候，天居然黑了。刚才你突然闭上了眼睛，怪吓人的。是因为这个秘境的关系吗？”
“尚可。”鎏光只简单答道。
但他却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
静谧的空气里没有人说话，鎏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紫府内金丹自旋，一些轻微的风沙拂动的细碎声响。
周围是一大池的静谧湖水，旁边是小片的森林，森林繁茂葱翠。很难想象，沙漠里居然还有如此景象。天上没有圆月，只有太阳，远处是骤然放大无数倍的巨塔，仿佛近在咫尺。
离得如此近，但背后的人居然没有心跳。
“你渴了吗，喝湖里的水不太好。”鎏光听见身后方白露说道，“我们朝着巨塔走吧，这么近了，咳咳，就快到了，咳咳咳……”
轻微的咳嗽声愈发响亮用力，带着一股无法呼吸的滞涩感，她好像要把肺部都咳出来，胸腔大力收缩，呼吸大起大伏。
现在鎏光感觉自己仿佛背了一团烂泥，随着他的走动，一股腐烂血腥的味道弥漫，有重物抛掷地面的声音传来。
“你生病了？”
一时之间，鎏光感到了一丝无措。随即，他立刻恢复了镇定。
“没有，我喝了湖里的水，但是却越来越渴。”话音刚落，咳嗽声是愈发剧烈，方白露的声音也愈发沙哑，“鎏光，你身上可否有五味丹？”
“没有。”鎏光干巴巴地回答道。
先前被巣卷入磐石境中，他也是受了伤的，不过在吞服了丹药和灵石后，早已好了个七七八八。
这五味丹，主用用于活血清淤，治疗外伤，不凑巧，这位丹药正巧是鎏光刚入金沙湾时疗伤时用的丹药，如今确实还剩下几颗，被他收在储物袋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他却不愿意给。
空气一滞，身后的人顿了顿，一句话没说，夜风却骤然猛烈几分。
她浑身湿滑，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黑色长发散落遮住大半的阴翳脸庞，手腕处的皮肤看起来皱巴巴的，仿佛蜕皮一样露出一圈圈的褶皱。
鎏光并没有回头，他抽出余光，不动声色的瞥了瞥挽在脖子上的手。此时，这双原本白皙无暇的手青筋毕露，一团一团的东西似乎堵塞在血管里，将皮肤撑得鼓胀开来，表面的皮肤越来越薄，一个个化脓的水泡鼓起，恐怖至极。
鎏光没有拔剑，也没有将这团危险的东西甩开，理智告诉他不要这么做。
如果这是幻境，那么他拔剑伤害的人不是这个怪物，而是方白露。
因此他目无表情，任凭后面的东西剧烈挣扎，一团一团带着血污的东西溅到他脸颊，烫出一个个深红色的鼓包。
只是即便是他，看到这个恶心的场景，也颇有些难以自持。
“我感觉不太好，我……”背后的人语气虚浮，只剩下微弱气音，突然一声短促又尖锐的惊叫，“啊！救我！鎏光！救我啊！”
突然，这原本就薄弱的皮肤表层似乎越来越承受不住内部的东西，身后的人开始剧烈抽搐，浑身颤抖，软烂的身体开始从各处溢出鲜血。箍在脖子的双手越迅速收紧，以骇人的力道掐紧他的脖子。
鎏光睁大了眼睛，大脑十分昏沉，却没有反抗。颈部巨大的力道几乎要把他的喉咙捏碎，尖锐的大叫逐渐变成歇斯底里的咆哮，又慢慢减弱，成了破风箱里的气音。
“砰”的一声，他听到炸裂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四散的肢体零散的掉落在他的周身还有背上，烫出一个硫酸腐蚀的痕迹。黑紫色的血到处都是，肉块糜烂，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脓包，有些溃烂开来，红黄交错，十分可怖。
恍然间，血肉被鲜血浸润，一闪一闪地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
鎏光倒是皱了皱眉，脖子一圈青紫色的掐痕，瞧着狰狞异常，但他没有感到丝毫的痛感。伸手轻轻一拂就化为了灰色烟雾。
他神色平淡，拂了拂脸颊上溅到的黑血，慢条斯理地俯下身，就在这一堆碎块里仔细翻找起来。
此次幻境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倒是让他得到了点些微的线索。
只是，他的手刚伸出去没多远，碎块随即灰飞烟灭，下一刻，这恐怖的场景立刻土崩瓦解，画面不断拼合，肢体重新拼合，瞬间又重新组成一个笑靥如花的面容，是方白露。
她面容虚幻，不停变换，立于水面上，凭空而立，专注地看着他，清透又空洞的目光似乎透过表皮直直扫在他的天灵盖上，如一缕幽魂。
一股寒意顺着脊柱往上攀升。
突然，她开口叫他的名字：“陆有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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