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若是它是秘境给予的提示……”方白露仔细回忆，“这些东西倒是没什么关联，梦境之中，你我都梦到了湖，罗盘，绿洲，倒立巨塔。罗盘物滚圆，既状似太阳，又似湖泊，而盘中指针，倒也能找到替代物，可……那倒立巨塔是蜃景，若是在特定时间段出现的话，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下意识的对视一眼。
方白露脱口而出。
“晨昏昼夜之时！”
一缕风拂过，吹起她的头发，琐碎的发吹乱了她的鬓角，方白露下意识地用手勾了勾，她这才发现，长久处于沙漠中，她的头发上不知不觉已经沾上了点沙子。
转过身，发现鎏光在看她。
方白露露出了微笑。
“是我想岔了。从一开始，我们就被蜃景所迷惑，现在看来，从始至终只有绿洲是真实的。我曾经设想过，十个太阳中，九为真，一为假。但显然，‘梦’给了我们提示，那个湖和罗盘才是真正的通关条件。况且，那个灵气充盈的湖又那么的古怪，我曾经以为，巨塔指向地面，但是如今，倒不如说是巨塔指向湖面。如今想来，这罗盘并不一定是真实之物，而是预示。”
“你说的很有道理。”
鎏光并不躲闪她的视线，说出的话却冰冷带着他的一贯生疏有礼的腔调，如冰晶坠落白玉盘，一成不变的面孔上，突然露出一个冰雪初绽的笑容。
接下来，只需要印证猜测。
这一晚过得十分平静。
但方白露心中的弦一直紧绷。
昨晚商讨多时，他们一致认为，最有可能产生变化的节点，便是日夜交替，气温骤变的早晨。
但这毕竟只是猜测而已，此时已经第二天，如果再猜错，离三日便只剩下一天时间了，这时间未免有点太过紧促。
两人都没有睡，方白露平静地打坐过了一晚。
破晓时分，这次，他们看得更加仔细。
当夜幕开始发亮，湖面突然变得潋滟，泛着一股奇异的光芒。巨塔逐渐变得朦胧。虚实交替之际，天空中逐渐开始出现太阳的虚影，每一个都几乎别无二致。
太阳黯淡了一瞬，立刻就变得凝实，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充斥着一股股灵力。
如果不是真正看到虚影，他们是不会怀疑这十个太阳都是假的的。
“倒是奇特。”方白露感叹。
视线往下转，巨塔原本尽在眼前，却消失了一瞬，黑黢黢的环境下，终于暂时露出了它的真正面目。
它就像一个显现在湖底的巨大黑影，一个尖锐的指针，一端闪烁着暗红的光芒。
这场景只有一瞬便消失了，但已经足够他们记住方位了。
若是上方看，便可以发现，看似平静的湖面宛如一面反光的镜子，湖中灵气沸腾，朝天蒸发，而那巨塔，反倒是水底一个黑色的巨影，在湖水的放大下，才呈现出无数倍大的巨塔。
此时，他们终于明白。
天空中的十个太阳，居然都是圆湖的倒影，而这圆湖，才是真正的罗盘。
新的一天到来了。
发现了答案，倒是不用畏畏缩缩，他们只需要进入湖底，将那根指针取出来即可。
站在湖边，原本只在夜晚出现的湖此刻并未消散，在高温强烈的蒸腾下，灵气显得过分充盈，若是寻常修士进入湖底，怕不是要被充盈的灵气鼓胀全身，爆体而亡。
“但……我似乎可以进去？”用手沾一缕湖水，方白露迟疑片刻，对鎏光道。
不知是否为乌龙，但她体法奇异，能隔绝水，经脉也比常人来说更为强健，不然，以两人现在不算健康的状态，是无法轻易进入湖中的。如今倒是走了狗屎运，省了去找办法进入湖底的功夫。
方白露干脆利落地入了水，湖底并不大，没花多久，便很顺利地在湖底一个隐蔽的角落找到了“指针”。
这是一件宝器，约有五分灵性，品质极高，输入灵力后，便迅速幻化成一个罗盘的形状，罗盘古铜色带光泽和祥云纹路，和梦里他们见到的分毫不差。
上岸后，原本混乱旋转的指针便缓缓停了下来，最后固定在一个方向。
这应该就是指引他们走出沙漠的东西了，只要跟着它走，他们大概就可以找到真正的方向。
这次，沙漠没有再磨人，他们大概只走了几个时辰，就看到茫茫沙漠里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致。
“海？”方白露皱了皱眉。
前方，没有任何的过度，越过一个高亢的沙丘。底下是一大块空白的沙滩，走过白色沙滩，便是大海。
正是潮退之时，波浪汹涌，巨浪铺满而来，掀起一个十几丈的水柱，水浪滔天，重重拍打在岸上。
天不知不觉暗了下来，乌云汹涌。
不知不觉，灵力已经恢复，自如地在静脉里流淌。
……
磐石境。
乌哨林。
在被巣吞入口中后，陆无焕和付戴乐卷到了一起，一次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位的颠簸后，两个人被抛入了一块原始森林里。
所幸，他们被抛掷的位置并不高，又有树枝缓冲，所以两人只受了点轻伤。
这里是一大块高纵入云的古树堆砌的森林，绿草葳蕤，花艳叶茂，虫豸丛生，隐隐在丛林深处传来几股强大气息。
在丛林中走走停停，两人十分幸运，好运地在他们的落点附近刚好发现了几朵疗伤的虫茧花，此花似虫而非虫，扭曲盘旋，宛如一团巨型白茧，身上闪烁莹莹绿光。
正好适合他们恢复精神，哪知在采摘药草后，两人身上居然也出现了莹莹一点绿色，即使在葱绿的远古森林也是十分显眼，怎么去都去不掉。
没过多久，就有造访者来了。
两人似有所觉，但毕竟初来秘境，人生地不熟，正是需要情报的时候。
来人是横川界华岳宗的几位弟子，结伴一起进入磐石境内，几人瞧着相貌堂堂，气息中正平和，见他们二人后，友好热情邀请他们同行。
两人见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顺势同意了华岳宗弟子的邀请。
他们的确从这几位弟子口中套出了不少的消息。
此地为乌哨林，乃磐石境四景之一，此行的数千名弟子，有差不多三成被抛入乌哨林中，接受磨砺。乌哨林看似平和，实则危险，有灵植毒虫猛兽，虽未化形，但皆为元婴左右修为，况且由于地形复杂，华岳宗此行来了总共十人，如今只剩五人了。
但相携片刻不过，付戴乐调息疗伤时，却被其中一名神情鬼祟的弟子偷袭，伤了胳膊。幸好面对陌生人，两人早有防备，解决掉偷袭者后，他们趁乱偷偷溜走，躲到一处洞窟内栖身。
低喘着气，付戴乐勉强疗伤，刚才他读取那弟子记忆，方才发现磐石境内第一关的过关方法。
乌哨林内，置于其间的弟子要收集一个槐珠的东西，每一粒槐珠计为一点。此物诞生于有灵性草药之中，按点数排名决出前三百者方可通关。
说简单，入境者只要收集柱子便可。但细细一想，这看似轻易的条件里暗藏玄机。
槐珠无法置于储物袋中，佩戴时腰间会露出一点绿莹莹的光芒，无法遮盖，这几乎明晃晃的告诉其他人，此物可抢夺。
而要查看点数，只得通过入境令牌。
付戴乐沉入心神，打开令牌，见长长一串名单，左边为名字，右方分别标记一行小数字，而点数每隔几秒钟便变动一番，还有人的名字从上方被削去。被淘汰的结果暂且不得而知，但轻则离开秘境，重则身死魂消，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师妹那边情况如何。”疗伤时刻，两人都沉默不语，最后，付戴乐喃喃叹了口气，担忧道。
他目光一瞥，边说话的时候，边留心身边人的反应。
陆无焕并未说话，他侧坐在一边，眼神微阖，呼吸之间隐隐带点灵力的波动，这灵力带着点灰弧，说不出的诡异。
但付戴乐却十分清楚，此人十分不对劲。
从刚才开始，就发现陆无焕整个人精神涣散，明显心不在焉，在想着什么。
刚进入森林，旁人应当是十分惊慌无措，但他眼里惊疑分毫未取，遇到华岳宗弟子后，一分开，原本还算言笑晏晏的面孔迅速冷冻结冰，嘴角下撇，下颌角暗藏一抹阴郁。更奇怪的是，看到那株虫茧花时，看到那周围诡异的幽绿色光点，他竟然不疑有他，无所顾虑，十分轻易的采摘下来，心中十分成竹在握。
遇见那一队弟子时，陆无焕更是格外分神，嘴唇紧抿，十分冷淡，敷衍到不行。
几人临时被拼凑成一队，原本就不是多么牢靠的关系，之前只是想借机入磐石境里，如今倒是要提前走了。
只是，陆无焕身上还有一事，却是让他止不住的好奇。
他搞不清楚他对方白露的态度为何十分诡异。
在海底遇巣时，方白露在最前，陆无焕其次，接着是他，鎏光则扫尾。当时，海水倒卷成一股巨大的涡旋，水流在海中冲撞，吹起泛白色的成串气泡，让人几乎无法目视。借着余光，付戴乐倒是留意到陆无焕此人对方白露关心至极，他一手拉着金缕丝，整个人贴着她的后背，近乎将她搂在怀中，生生替她被巣的牙齿刺穿背部，可下一刻，他们顺着食道滚进巣的胃中，金缕丝被胃酸溶解时，他却是做了一个无比奇怪的举动。
高速下坠的途中，他居然把方白露轻轻推走了。
由此前的观察。
他放任她与鎏光一起落入另一个巣胃部的另一个夹缝，可先前的举动，却表明此人极为关心她。
陆无焕本人应该是与鎏光不相识的，可是为何又这么信任的将一个在意的人交付给一个陌生人，况且，陆无焕本人绝非是良善之辈，他身上盘旋着的灰色气流，绝非灵力，倒像魔族而非魔族，让他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如此，原本对于磐石境之行，付戴乐还颇觉无聊，如今，倒是觉得平添几分兴致。
不过，也是时候跟陆无焕分开了。
想着，他脸色苍白几分，眉头紧锁，浑身都是被尖锐物体刺穿的血痕，他虚弱的喘了口气，才道，“陆兄，如此我已经受了不轻的伤，怕是接下来会成为你的拖累。不如我们在此地分道扬镳。我已经联系了门内弟子来接应我……”
心中，付戴乐露出一个轻率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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