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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云中锦书


一个毫无喜气的春节就这样过去了,春江水暖,两岸又恢复了平淡繁复的日常,朝臣们自然是不知道各家主上打着什么算盘,在他们的眼里,长江一触即发的战事,随着梁帝的仙逝戛然而止,这让人们不禁对梁帝致哀的同时,又暗搓搓地藏了几分庆幸,毕竟谁都不想轻动刀兵,只得感激梁帝去的真是时候,人心逐利,乃是世情,情深心仁,是菩提之质,不属于这个乱世。

        梁帝的丧仪浩浩荡荡地持续了三个多月,不知不觉一眨眼到了莺飞草长的春深时节,就在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平淡宁静之时,扬州的吴王府突然收到了来自长安的家信。

        信送到时,穆飞云还在后院的为一棵新种的桂花枝培土,这是他年初时栽上的,这两个月来长的极好,之时离长成小树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殿下,虞府来信了。”

        “哦,那你送去给书平啊,怎么送到我这里来了?”穆飞云翻弄着桂树旁的新土,随口说道。

        “额,国公爷特地指明,要殿下亲启的。”来人的声音并不熟悉,又道出了这样异于往常的说辞,这让穆飞云不得不回头看了他一眼。

        此人果然不是吴王府的家仆,他衣衫上隐隐沾着一些微尘,一看就是星夜驰马,从北方的驰道上赶来的,又低头看了看他手上举起的信筒,果然是虞威的字迹,手书的“吴王亲启”的四个大字。

        穆飞云停下手里的活,对信使道了一声辛苦,便接过信筒,往书斋走去。按照他与虞威的约定,为了避免是非,两人本不该直接通信的,都是通过虞书平中转传达,可如今事出反常,必然是有了什么大的变故。

        就在穆飞云步入书斋后不到一刻钟,书斋中传来了一声高亢的声音,那声音里分不清有什么情绪,或是愤怒,或是哀伤,或者怨恨,总之足够声嘶力竭,“去,把书平叫来!”。

        此时碰巧虞书平正在船舶制造处监制水师的筹备进展,府里人去通传一来一回,又耗去了一个时辰,虽然家仆已经事先提醒过吴王今日情绪不对,可左右过去了这么久,虞书平虽然不知道何事,但想着穆飞云有什么情绪,如今也该冷静下来了,于是大摇大摆的进了书斋。

        “殿下,这么急叫我回来何事?殿下,我跟您说,就上次您神通广大弄回来一笔钱,加上陵王给咱们提供的造船匠人,现在水师进展迅速,不出半年,船队就可以下水练兵了。哦,当然,募兵也没耽误,估计比船造好的时间还要快,我先让他们操练起来。”

        这本都是可喜的进展,得益于袁天城的宝藏和陵王的商业网络,穆飞云秘密筹建的扬州水师现在已经有了个雏形,虞书平想着这样的好消息,不管穆飞云先前因为什么恼怒,也该冲淡一二了。

        谁知穆飞云依然铁青着脸,死死盯着歪坐在茶席边的虞书平。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今天怎么了?”虞书平一坐下就给自己倒了碗茶,他与穆飞云之间本就是兄弟相待,从来没那么多规矩的约束,正当虞书平一口气说完,刚喝下两口时,他明显感受到一股阴寒愤怒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后。

        “你自己看!”穆飞云将虞威寄来的信丢给了虞书平。

        虞书平慢慢展开,读了起来,虽然有几页,但核心内容就一个意思,让北燕要再次为穆飞云提亲,而这次的对象,就是陵王的独生女,思虞郡主。

        终于要走到这一步了吗?老实说,虞书平并不感到惊讶,因为就在自己离开长安之际,虞威就已经交代过他,此事势在必行。

        其实这也并不难理解,穆飞云和穆飞泽相比,在北燕朝廷上除了功勋与声望之外,并无绝对致胜的砝码,朝政虽然穆绍普更多倚重虞威,可毕竟兵权在太子的岳父黎纲手中,且穆飞泽是嫡长子,自幼就被立为太子,宗法和礼教都坚定不移地站在穆飞泽那一边。所以,穆飞云若想夺嫡,除了平梁之战的首功之外,还必须要有江南门阀的支持,才能与穆飞泽一争,而这江南门阀之最,当然就是南梁的皇室。

        自古储位之争,从来就不是什么“贤”与“德”之间的纠缠摇摆,那都是后人杜撰出来的,本质上还是在于双方的“势”。

        “啊,殿下,郡主哪里不好吗?殿下总归要成亲的啊。”虞书平重新折起手中信件,轻轻地放在了穆飞云的桌上。

        穆飞云却被他这一派淡然的态度惹得更加恼怒,可转念一想,虞威单独寄信给自己而没有知会虞书平,如今虞书平又是如此神态,方才的愠怒瞬间化为了愤恨与怀疑,“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一阵沉默让穆飞云的诘问扑了个空。

        “你明明知道本王心里只有烨嬅!又为何和姨丈一起设计此事?”穆飞云见他不答,情绪愈加上涌,干脆坐到了他面前,当面又是一喝。

        虞书平知道他此时气血上涌,在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只得任他发泄一番。

        “你说话呀?!书平,本王可是一直当你是兄弟啊,你为何也要瞒着我?!还有上元节那天,我让你带郡主出去逛,也是你故意设计,让思虞为我点的花灯把?!啊?”穆飞云越说越激动,甚至伸出了双手摇着虞书平的肩膀。

        刚刚端起的茶盏,被穆飞云这么天摇地动的一折腾,兀自从虞书平的手中摔到了地上,滚烫的茶汤也不小心沾染了二人手上的肌肤。

        “哎呀,殿下~~”虞书平连忙从袖中掏出锦帕,为穆飞云拭去茶渍,可被滚水烫过的手腕却也留下了一片红肿,而他自己也是如此。

        可穆飞云却一把剥开他,于此时心中的剧痛相比,手上的这点烫伤,根本不值一提。

        “唉~~因为殿下,终究要做君王。”虞书平无奈,只得叹了口气,说道。

        又是一阵沉默袭来,两人瘫坐在茶榻上,相顾无言,却又各自心事万千。

        其实早在穆飞云上一次离开江都时,曾与虞书平在虞国公府内宿醉过一次。彼时带着满满的遗憾,两人谈及何为人间至痛?

        非是夙愿难偿,非是怀才不遇,甚至不是兵败如山倒,终身落魄,潦倒颓唐,真正的人间至痛,是眼看着自己的命运被他人拨弄,而无可奈何;是自己与所爱无法相守,而无能为力;是就算决定了寄身江湖,却又无路可退。总之,人间至痛,大抵就是没有选择的权力,甚至连负隅顽抗、杀身成仁的资格都没有。

        除非,你决定,做君王。

        可要做君王,就要付出这世上最大的代价,比如亲友,比如爱人,比如自己;为了换一个选择的权力。

        所以,古来君主称孤道寡,并非谦辞,是当真已经“成孤为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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