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罗生北堂
“舅舅是说，母后？那，父皇又何必废此周折？直接与母后说了不就好？”
在穆飞云的心中，父皇和母后虽然自舅舅失踪之后，彼此之间生了些龃龉，多了些客套和规矩，可至少在孩子们的眼中，只是因事怄气，父皇和母后仍然是伉俪情深的帝后，在朝野之间，都是有口皆碑。
袁天城嘴角含着一丝值得玩味的笑意，抿了一口茶，他无意，也不能向一个晚辈言说当年的种种秘事，毕竟这对于穆飞云而言，真相完全是天方夜谭，倒不如就让他一直误以为穆绍普驱逐袁氏，只是为了权力之争便罢，余者就不是穆飞云能够承受的了。
“哼哼，老贼愧对我袁氏，就算是厚着脸皮开口，你母后也不会答应。不过，你大哥应该比你行动的要早，毕竟近水楼台嘛。”
虽然知道父皇曾经开罪袁氏，可听着袁天城这样辱骂亲父，穆飞云还是有些别扭，他连忙将话题从穆绍普身上绕开：“可是，大哥他素来惧怕母后，日常连晨昏定省都是敷衍了事，此次让他去献殷勤，只怕他也没那么快反应过来。只可惜，我不能回长安，不然此事就不难办了。”
父母向来宠爱幼子，加上穆飞云从小就养在皇后宫中，直到十五岁元服之礼后随虞威出征，此后就算是回长安，因为是短住，也是直接住在皇后寝宫里，宫外的吴王府到时形同虚设，直到这次思虞回京，才略作收拾，所以穆飞云和皇后母子二人感情亲厚，远胜于旁人。
“你先去封信回去吧，看看你母后什么反应，你姨丈自然会先替你打点，只是穆家与袁家血仇深仇，不知道你母后是否愿意出手，你要知道，若不是袁家如今晚辈之中并无王霸之才，加上你母后已经有了你们兄弟两人，否则就单凭这次战后大灾，你穆家的皇位能不能稳住都是问题，不过这也是穆绍普聪明的地方，你和你大哥身上都流着一半袁氏的血，又让袁氏的亲族纷纷成为你们的座师，如此算是后事无忧了。”
“舅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母后真的会如此绝情，袖手旁观？”虽然袁天城言辞之中都在尽力回避提及当年的往事，可这其中种种的费解让穆飞云不得不顿生疑窦，若说父皇和母后之间结下了什么梁子，夫妻之间不肯低头尚可理解，可为何连他和大哥的请求母后都有可能拒绝呢？
然而任凭穆飞云如何追问，袁天城显然并不想透露更多，只是叫穆飞云先回信作为试探，意料之外的是，袁天城竟然顺势提出要北上长安，这更让穆飞云惊讶。
“舅舅，你，你确定？”
虽然往事悠悠，已历十余载，可到底长安城中还有颇多袁天城的旧相识，于朝政不稳时回去，一旦被发现，接踵而来的猜忌和构陷，岂不是更加棘手？穆飞云甚至觉得袁天城疯了，虽然舅舅行事向来出其不意，可这么大的风险岂可儿戏？
“哼，你慌什么，我又没有傻到去住你的吴王府，也没打算穿着道袍招摇过市，你放心，我既然敢回去，就是一切都安排好了。不然你当舅舅这十余年，只顾着在南梁跟你爹捉迷藏么？你觉得，舅舅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吗？”
穆飞云此时的心惊已经从担忧袁天城，蔓延到担忧父皇和母后，虽说长安城是穆家的国都，可舅舅的能耐和准备，自己已经在长江岸边的地窖宝藏中见识了一二，他只怕最后又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刚要开口在劝，谁知自己的右手已经被穆飞云按在桌案上了，穆飞云的心思仿佛是潭溪中一览无余的游鱼，一下就被袁天城看破，“放心，舅舅此去，只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帮你将北境士族收入囊中，不会伤害你亲爱的爹娘，当然，他们自然也奈何不得我。”
“那，舅舅是要去见母后吗？”
“不用，只是必要时刻，要让你母后见一个人，你母后见了这个人，自然就会去说服袁家。”
穆飞云又要发问，却已经被袁天城打断，“你不需要知道这个人是谁，你只需要放开手摆平江南，江北的事，你姨丈会尽力，必要时刻，我才会出手。其他的，都是长辈的事，年轻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看着穆飞云有些低落的神色，袁天城陡然笑道：“我去了长安，正好也能帮你照看烨嬅，如此，岂不是甚好？”
不出所料，一抹光辉霎时间从穆飞云的双眸之中迸出，虽然至道一直在长安陪伴烨嬅，可至道到底还是个孩子，他根本不知道烨嬅独自在长安过的如何，有没有受人欺辱，若是袁天城回去，他相信，至少凭他这位舅舅这上天入地的本事，无论烨嬅身在何处，袁天城都能护她周全。
两人又闲聊了半晌，然而各自怀着心中的忧虑，并没有多少心情去关心近在眼前的年节，一个人即将赶往江陵，一个人即将奔赴长安，以茶代酒也算是别具风雅的话别。
待袁天城走后，一个念头却始终在穆飞云脑中挥之不去，能够让母后动容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听舅舅的话说，难道那人已经在长安了？
辗转反侧之下，穆飞云已经没了入睡兴致，翻身来到书桌之前，聊聊几笔将一封便笺夹在家书之中，发往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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