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巷
晚风透着丝丝凉意，肆无忌惮的吹拂在江屿脸上，麻木紧绷的情绪随着燃尽的烟消散在风里。
他最终还是没能答应赵明哲什么承诺，只说自己现在有事便逃避般的急匆匆离开了。
烟头在踏上教学楼楼梯的那一刻被他熄灭，江屿面无表情的从教室后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正低头写作业的林念。
白炽灯光明晃晃的照耀在她白净的脖颈上，一缕发丝轻飘飘的搭在上面，远远望去，安静又美好。
孙齐天也没走，手上抱了个篮球，砰的一声砸到墙上，待它再次弹回来，又朝着墙上击去，一声接着一声的百无聊赖。
江屿穿上外套，确保自己没多大烟味，才双手插兜懒洋洋的走过去，黑眸微微垂下看向她，语气一贯的漫不经心。
“怎么还没走？”
熟悉的影子逐渐靠近，遮住了林念习题册上的光，待他开口说话，林念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正好与他那双漆黑平淡的目光四目相对。
她偷偷看了一眼教室后面的孙齐天，压低声音小声说，“我要是提前走了，你不来怎么办？”
后黑板上拍打篮球的声依旧没有停歇，江屿单挑了一下眉角，双手插兜，长腿勾出凳子坐到林念对面，先是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作业，眼帘才微微掀起，似笑非笑。
“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么言而无信的？”
林念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想，连连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没这么想过。”
她的目光太过正经真挚，看的江屿心头直痒，唇角莫名有些干涩，揣到口袋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已经快要干瘪的烟盒。
“江屿，刚刚来找你的是你爸爸吗？”
此言一出，正在打篮球偷听的某人下意识的轻咳了一声。
江屿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嗯了一声，“我爷爷身体不好，想让我跟他回家。”
“那你……”林念语气有些犹豫，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要跟他一起走吗？”
教室里很安静，静到孙齐天打篮球的声音也下意识的停顿了下来，微凉的夜风轻轻卷动窗帘，掀起一层淡淡的波澜。
似乎连风都在等着江屿的答案。
气氛安静了好一会，黑眸里一瞬间的落寞被江屿刻意遮掩，一闪而过。
他嘴角勾着几分挑逗懒散的笑意，刻意凑近了些抬眸看她，声音压的很低。
“林念同学，你好像很怕我会走？”
戏谑低沉的声音穿透了教室里的寂静，连带着白炽灯光都带着几分暧昧。
林念被他看的面色泛红，匆匆低下头收拾书包就往后门走，“走了，奶奶一会要等着急了。”
看着女孩落荒而逃的背影，江屿嘴角扬着一抹笑意，慢悠悠的起身跟了上去。
他目光一直落在林念背影上，路过后黑板的时候看都没看孙齐天一眼，后者极为无语，朝着他背影笑骂了一声。
“喂，你还真是重色轻友的典范啊你！”
说着，孙齐天随意的朝着前操场瞄了一眼，目光触及到站在树下，鬼鬼祟祟朝着林念偷拍的黄毛时，他的笑意突然收敛了。
小镇的夜风夹杂着几分凉意扑面而来，树影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斑驳，偶尔还能倒映出少年少女并肩齐行的影子。
林念偷偷抬头看了江屿一眼，昏黄的路灯撒在他又宽又直的肩膀上，细碎的发在额间落下了一层阴影，单薄尖锐的眼角微微上扬，平时看不到任何温度的眉宇现在竟带了几分柔软温和。
他的校服崭新又干净，闻不到什么烟味，一看就是刻意打理过的。
林念回来后的这么长时间，两人都默契的对分开这几年发生过什么闭口不提。
“江屿，我听孙齐天说，你赚钱的方式很危险，受伤是经常性的，所以你才不怎么回家，才会经常出现在医院，对吗？”
林念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声音轻轻柔柔的，在夜晚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单薄。
没有大城市的喧嚣和川流不息的车声，小镇的夜晚显得格外静谧。
江屿沉默了好一会，垂眸看着两人的影子，声音有些低哑，“回来后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害怕吗？”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林念也没在意，只觉得心脏莫名有些闷闷的难受。
林念摇摇头，也把目光落到影子上，语气温和又轻柔，“我只是惊讶，我在想，原来江屿已经长的这么高了，以前我踮起脚尖就能碰到他的头发，现在看来有些艰难了呢。而且成熟了之后好像也变帅了。”
好不容易把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完了，她略微羞涩的抬起头，才发现江屿眉眼正染着一丝浅笑。
林念有些不好意思了，下意识的摸了一下红的发烫的耳根，低下头带着几分倔强。
“你笑什么？”
身后急促的跑步声越来越近，在漆黑偏僻的小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孙齐天叉着腰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江屿，别走这条路，回去，快走！”
可惜已经晚了，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几个骑着摩托车的男人已经好巧不巧的停在了巷子口。
“草！”孙齐天低骂一声，“奶奶的，真他妈难缠。”
林念记得他们，这是那天烧烤店见到的一群人，只不过今天还多加了几个陌生面孔。
他们各个手里夹着一根烟，漆黑的瞳孔在这样偏僻安静的巷子里显得阴恻恻的。
江屿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把林念拦在身后，正要绕开他们，就听黄毛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屿哥，这都多久没见兄弟几个了，走得这么急去哪啊？”
江屿目光警惕的扫了他一眼，声音淡薄低冷，“今晚有事。”
黄毛笑了一声，从摩托车里掏出一张照片，对比着他身后的林念晃了晃，“成哥你看，照片上就是这个妹子吧，让我想想，她叫什么来着，奥，对，林，林念是吧？屿哥玩的很花啊，今晚是要着急约会去呢吧？”
江屿掀起黑眸，死死的攥着拳，戾气一瞬间浮现在眼底。
名叫成哥的男人站在最中间，他微勾唇角，看了江屿一眼，弹了弹指尖的烟灰，声音异常沙哑。
“是烧烤店那妹子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神仙能把你江屿迷得神魂颠倒的，那天耍英雄空手挡酒瓶的滋味怎么样？”
成哥不坏好意的目光打量着林念，正要接过照片，就见江屿猛地上前一脚踹了上去，“砰”的一声将他撞到墙角。
江屿弯下腰一把拽起黄毛的衣领，那双漆黑的极有压迫感的眼眸带着几分猩红，死死的盯着他，声线像灌了风的冰碴子一样寒的刺骨。
“照片给我。”
黄毛倒在地上，腿都在颤抖，还要嘴硬的说道，“真是情深意切啊，林念妹妹，难不成你是外地的？没听说过我们屿哥的大名？”
树叶随着风的吹动沙沙作响，这条小巷平时没什么人住，就算是狗吠声也听起来也极为微弱，不知在什么遥远的地方。
在江屿冲出去的那一刻，孙齐天就极为配合的将林念挡了个严实。
林念看不清前方黑压压的一群人，只知道四周极为安静，只剩下黄毛气急败坏的惨叫声。
“江屿，你他妈的就是个变态，是个灾星，我妈说了，江家收养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的！你跟你亲爸简直是一样的人，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怎么改都改变不了！”
四周发出一阵细细簌簌的笑声，林念耳边嗡嗡的，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极致，她咬着唇，死死的攥紧了校服的衣摆。
“你敢说不承认？！不然江淼淼背上那么大一片烧伤是怎么回事？！这里谁不知道，你就是嫌江家人对你不好，不然江家失火那天为什么偏偏你不在？好好打的一家人，活生生差点被你放火烧死，江屿，你还真是个好哥哥好儿子啊！”
在拳头即将砸到黄毛脸上的时候，这句话几乎是灌着风吼出来的，四周突然寂静了下来。
只听见砰的一声，江屿松开了他，黄毛腿软到站都站不起来，语气里还不忘了带上几句尖酸刻薄的话。
“你看看来这里的人，江屿，他们以前可都是跟着你的。是啊，你江屿多傲啊，不需要朋友，什么事一个人都能搞定，就是因为你的自以为是，一意孤行，他们早就投奔别人了。你不是很厉害吗江屿，我就要看看你一个人到底要怎么对付这么多人。”
“闭嘴……闭嘴！”
孙齐天拳头有些颤抖，实在忍无可忍的冲上去，抓住黄毛的领子一拳一拳的抡上去。
“操你妈的！闭嘴！老子现在就告诉你，江屿不是一个人，而且江家着火那事本来就是意外，老子那天和江屿在一起，关江屿什么事？！别他妈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
黄毛被打的嘴角都是血，平时挺怂的一个人，今天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的讽刺道。
“对啊，你看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江屿还有这么一条衷心的狗，给你爷爷我叫一声听听看。”
孙齐天走后，面前的视野突然豁然开朗了，面前一群穿着黑压压的人都下意识的看向她。
林念朝着前方望去，正好与江屿四目相对。
那双永远漆黑淡漠的眼睛在与她对视的那一秒，戾气似乎消失了，正剩下满目的无力。
周遭的人拉开扭打在一起的孙齐天和黄毛，成哥清了清嗓子，随手扔掉了手中的烟头。
“行了猴子，再打要出人命了。”
话音刚落，原本寂静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道温和却有力量的女声。
“你们说的不对。”林念鼓足了勇气，那双柔和的杏眼里满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你们刚刚说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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