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灵珠跟着她往前走，眼前的人的身影面貌愈发清晰。
“唐官？”郗荣忍不住出声道。
那确实是唐官，被摆放在离那石榻最近的那头的第三排，这石像不止与他长相一模一样，就连前几日见他的那身当差的衣服都是一样的。
可“他”为何也会被摆在这里？更奇怪的是，他后面也站着一位老熟人——莫珩，不过莫珩跟上次见到的不太一样，起码肤色不太一样，这石像的肤色比起他本人来红了些。
白南也跟着凑了过来，“我认识他，这不是跟着你的那个副将吗？还有这小子，这不是莫阳的表弟吗？”说完还抬起手戳了戳。
“你们莫阳殿欠我的钱，打算何时还？”
白南回头看了灵宿一眼，再一转头的时候，莫珩的表情已经变了，“活的？”
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还对自己一脸疑惑的白南，莫珩软软的“哼”了一声，“妖王殿下还得需要解释一下，这颗水蓝色的珠子是怎么回事？”
那想来他这会儿的脸色，大概是被人戏耍了恼羞成怒给怒的。
那珠子察觉到危险，接着便回了灵宿的身边，他依然站在那条大道上，抬手接住那颗灵珠，道：“你说的是这个吗？这是另一颗。”
莫珩脸色经过了几番的变换，缓了半晌才道：“这南海灵珠可是珍宝中的珍宝，天界都尚未有留存，殿下竟能一下拥有两颗吗？”
灵宿笑了笑，“怎么，我堂堂一界之主，还不配拥有两颗珠子了？”
莫珩哽了半晌，大概是顾虑到他的身份，终忍着是退了一步，“等出去了定第一时间给妖王殿下送过去。”
“好，我回头让夜青在妖界入口亲自等着你，可别让他等太久。”
郗荣瞧着后边的人活了，而她旁边的这个依然一动不动，还以为真只是唐官的人形石像，抬起手打算也戳他几下，谁知还没碰到人呢，那“石像”便朝一旁倒了倒，躲开了即将碰到的那只手。
郗荣将轮空的手收了回来，“你们怎么来了？”
唐官咳了一声，道：“莫阳神君派我们下来协助你们。”
郗荣点了点头，道：“挺新鲜的，那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
唐官道：“我们是从另一侧绕进来的，刚进来没多久便见那边的门开了，也不知来的是敌是友，所以……”
扮成石像伪装了一会儿。
郗荣想到方才那副场景也实在是有点想笑，“那既然都看到我们了，怎么还不肯出来跟我们打个招呼，搞得我以为你们也是两块硬邦邦的石头。”
唐官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才道：“神君看后面。”
他朝着右后方的方向指了一指，郗荣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熟悉到她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石像一身血衣，发饰极简，提着一把对她而言相对笨重的长剑，一脸坚定的站在那里——
正是郗荣。
而且还是她受封那天的模样。
她正要向前查看，只听“咣当”一声，不知是谁的剑掉到了地上，砸出了一声响亮的声响。
众人纷纷往那人的方向看去。
是白南的。
只见他愣在原地，全然不顾掉在地上陪伴他多年的宝剑，眼圈发红，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几步。
郗荣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朝着他看过去的方向寻了寻，待到她在西北角的方向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也不禁愣住了。
纵使那边离着他们很远，可那人一身金色铠甲，身后金色的翅膀张开，扶着剑身半跪在地上，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那是白南的父亲，白川。
他身上看上去有无数个密密麻麻的伤口，尤其是脖颈处，血色最重，却依然眼神坚定的抬着头望着前方的某个方向。
几个人同时上前确认，莫珩也忍不住出声：“怎么会……”
不怪白南反应这么大，而是这些石像实在是做的太逼真了，这血淋淋的一幕摆在他面前，对他而言就像是再一次目睹了自己垂死的父亲。
太残忍。
她见他摇摇晃晃的想要过去，先一步挡在他的身前，“白南，已经过去了。”
她与白南的遭遇相似，比谁都更能体会到那般痛楚，所以劝他，“有些事情，让他留在过去就很好，再清晰起来的话……”
“碧落！”白南猩红着眼对着她道，“你让开！”
郗荣没动，依然挡在那里。
“你让我再见他一次，就一次，我觉得……我……”他又上前一步，目光终于从她的身后落到她的脸上。
他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祈求，顿了半晌才接着道：“我都快忘记他的长什么样了……”
郗荣愣了一愣——
白南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哽咽，她已经很久没见他这样过了，自从他父亲把他领上了战场，他就再也没再他们这群人中露出这样的表情。
尽管他回来还是看着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尽管那时候他才两万岁出头，看着比守月还要小上一点。
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让开了。
那些血迹太过刺眼，让他不敢靠的太近，在离着那座石像……又或者说那座神像，离着他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而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看着他隐隐发颤的肩膀，心知这会儿不方便上去打扰，便与剩下的几个人转身看向了别处。
她其实不太再敢四处观察，心中挣扎了几番，这里有她的石像，有白南父亲的，会不会也有……
“没有吗？”唐官道，“居然没有殿主的……”
郗荣愣了愣，原本想要逃避的她忽然就慌了神，她开始在这上千人的矩阵中来回穿梭，灵珠从灵宿手中自动跟了上来，贴心的帮她照清楚每一个石像的长相。这些人中男女老少皆有，其中不乏几位长相气质皆十分翘楚的，却唯独没有她想找的人。
她转完一圈，还想再去找第二遍，便听唐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没有的，我找过了。”
听完这话，郗荣浑身的力气忽然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差点连站都站不稳当，唐官继续道：“我在看见您的石像的那一刻便想过，所以也找过。”
半晌，郗荣“嗯”了一声。
不知是这种安排更残忍，还是白南那样更残忍一点，总之这一会儿下来，几个人的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莫珩在一旁显得有些尴尬，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道：“还是快想办法从这地方出去吧，怎么看都觉得有些邪门。”
他说的确实是有道理，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凡人的墓穴，是断断不会有这么多与神相关的东西的，所以这墓主人的身份想必定是不凡，需得快点解决才行。
唐官道：“方才我们已经查探过了，这地方一共有三个门，其中一个是我们来的地方，另一个是你们进来的地方，那这最后一个……”他看着那个石榻身后的那个紧闭的石门，“怕就是我们要找的下一站的入口了。”
两个人上前查探了一番，都没有找到类似机关开关的东西，灵宿一直站在大殿中央的石道上沉默不语，他看着郗荣的动作犹豫了片刻，“想要打开那扇门，只有一个办法。”
唐官与莫珩同时回头，“什么办法？”
“打赢我。”
是郗荣的声音。
却又不是真正的郗荣。
只见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石像忽然动了起来，她抬着那把破势长剑指着隔着她有几十座石像神情恍惚的郗荣，脸上带着分明的恨意，像是站在她面前的是彻彻底底的仇人——
可那个人是她自己。
也就是，要她自己打赢自己？
石像塑的不管有多精致，按理说都不会太灵活，而那个说话的石像抬手的动作流畅到辨不清真伪，若是她的修为是她三千年的修为，那对付现在的她，胜负自然是一目了然。
真正的郗荣没说话，却无声的唤出了涟曦剑，这把剑是她在寒山上用寒冰练成的，比起那把破势更适合她的体型，可若是她父亲的神器相比，自然还是要差上一截。
但那绝不可能是真正的破势。
唐官喊了一声“神君”，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只见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已经死死的纠缠到了一起。
既然是复刻她形象的石像，行事作风自然是与本尊差不了多少，剑锋皆是又快又恨，不给对方留半点空隙，看着眼前的景象，唐官有些着急，他那日在殿上才得知她受了咒印这件事，心知这架打起来根本就没几个胜算。
“灵宿殿下，我看您与神君的关系还不错，可否能够出手帮她一把？”
灵宿沉默了片刻，半晌道：“这阵，只能自己破，旁人帮不了。”
“那岂不是……打不赢会如何？”
“如果是神的话，便会被迫入一次轮回，如果是人，”灵宿顿了顿，“那便永不能入轮回。”
唐官愣了愣，“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岂不是跟赌博一样？我去拦住她！”
他说着就要上前，却被灵宿拦住，“阵已经开始运转了，你碰不到她，她也不能听见你说话，若是强行停止，不光门打不开，我们也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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