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光墙瞬间消失，叶辰重心不稳，身体直扑在地上。

        方知浔见状，连忙走到他的身边，伸手要扶他起来。哪知这手刚一伸出去，叶辰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森冷的目光好似一把尖刀般直刺进他的眼睛里。

        叶辰不带感情的开口道：“方知浔，你老实告诉我，这究竟是个什么游戏？那‘光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方知浔隐隐一皱眉：“我说过，我记忆有丢失，许多事情我也不知道。”

        叶辰难以自控的摇撼他：“那你就想，使劲想，算我求你。如果我们再不搞清楚这里面的内幕，恐怕我们全都要交代在这里。”

        方知浔冷肃起面孔：“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你以为只有你怕死吗？”

        叶辰垂下眼帘，一口郁气积压在胸腔里，上不来也下不去。缓缓松开方知浔的手，他坐正了身体，低着头很颓丧地小声道：“我不是怕死，我是不敢想象接下来可能会面对的处境。这次的凶手是黄毛，那么下次呢？万一下次是你该怎么办？”话到此处，他抬头对上方知浔的目光。

        方知浔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然而还未来得及等他细细品味这言语背后的深意时，叶辰再次开口道：“如果不是你，我根本走不到这一步。我的命是你救得，要是让我把你推出去受死，我做不到。”

        抛上云端的心瞬间落回凡间。方知浔做了个极深的深呼吸：“不用想太多，无论游戏背后隐藏是阴谋还是别的，总会露出破绽，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百分之百的天衣无缝。”

        看着方知浔一脸笃定，叶辰不再深究这个问题，他深知此刻再多说一句都是煞风景，都是不知分寸。四脚着地的艰难起身，他环顾了一眼四周，发现原本在搜证过程中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现场瞬间变得无比整齐洁净，并且多了许多生活用品，例如拖鞋与睡衣，此刻全部摆在它们该摆放的位置。

        “系统还真打算让咱们过起日子来了。”他自言自语似的叹了一句，转头瞥了眼方知浔：“你如果不介意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人，不如今晚将就着跟我挤挤吧，毕竟你肩膀上还有伤，我在旁边可以帮你搭把手。”

        方知浔没有立刻回答，叶辰以为他是对自己有顾虑，连忙声明道：“你放心，我脚不臭也不打呼噜，不会影响你休息。”

        方知浔抬手揉了揉鼻尖：“不是，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

        话未说完，叶辰先一步抢话道：“那就行，我这个人糙，没那么多讲究，你也别跟我客气。我们出去找点吃的，我饿了。”说完，抬脚就往外走。

        前往厨房先要经过门外的客厅。此刻的客厅一扫方才压抑、沉闷的气氛，桌上摆着新鲜漂亮的果盘，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花香，墙根下的尸体不知在何时已经消失不见，连同黄毛的身影，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

        叶辰心里五味杂陈，低着头继续朝前走，不多时来到厨房。

        厨房的中央摆着一张木质餐桌，餐桌上叠着一份崭新的报纸。大约是摆放位置太过显眼的缘故，叶辰不假思索地将报纸拿起来，顺手摊开在眼前。

        是案情还原。

        叶辰回头与方知浔对视一眼，随即开始仔细阅读起了上面的内容。

        ——

        事情的开端要从许多年前说起。威尔森本名威廉威尔森，出生于平民家庭，家里还有位哥哥，名叫约翰威尔森。

        约翰性格开朗，吃苦耐劳，成年后结交了不少朋友，渐渐走上经商的道路，数年的苦心经营令他很快成为了本地富甲一方的葡萄酒大亨。

        自此，哥哥约翰在家族中受到了众星捧月般的待遇，而弟弟威廉天资平庸，性格又沉默寡言，只能躲角落里仰视着哥哥的光芒。

        没有人甘愿沦为他人的影子。

        久而久之，威廉的心态越发变得扭曲，经常为自己的命运感到不公。

        几年后，约翰重病垂危，威廉趁此机会买通了哥哥的律师，与律师伙同起来篡改了继承遗嘱，将哥哥名下的所有遗产全部转移到了自己手中。

        经济一向拮据的他乍然间感受到了暴富的快感。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并不比哥哥逊色，他用这笔钱作为第一桶金，开始学着哥哥的样子进入商场，很快遇到了合作伙伴，吴先生。

        然而好景不长，威廉在身边损友的熏陶下沾染上了赌博这项嗜好，并且在短短几个月内将财产瞬间败光。

        赌徒只有在输光身家后才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威廉无法接受一败涂地的结局，于是心生歹意，对身边的吴先生动起了歪脑筋。某次出差远航的途中，他趁吴先生不备，狠心将对方推进海里，并伪装成意外事故，私吞了对方的全部货物以及随身财产。

        有了吴先生这笔新的资金注入，威廉暂时逃脱了破产的命运。他这边躲过一劫，吴先生的家庭却是遭遇了灭顶之灾。

        吴先生当初因为手头上的流动资金有限，是以房屋作为抵押，才购得的这批货品。如今货品被威廉私吞，贷款无法及时偿还，银行不得不派人来收缴房屋。

        吴太太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一儿一女离开家园。考虑到女儿年纪太小，受不了颠沛流离的辛苦，吴太太随即将女儿送去了修道院寄养，只留了儿子跟在自己身边。

        某日，威廉回想起这一路走来的种种经历，自知罪孽深重，来到教堂忏悔，无意间看见被寄养在这里的吴妹妹，不由得心生怜悯，请求将吴妹妹带回家中抚养。巧合的是，修道院恰好在当天收到了吴太太因为急病去世的讣告。综合考量过后，她们同意了威廉的请求。吴妹妹从此改名为郝女儿，成为了威廉的养女。

        或许威廉的初心的确是想弥补郝女儿，但是随着日久年深，郝女儿出落的越发美丽动人。一次醉酒后，威廉在半梦半醒间侵犯了郝女儿，并且干脆顺水推舟，将这段畸形而可怕的关系延续了下去。

        威廉一面经营着自己的生意，另一面对赌桌依然是欲罢不能。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很快，威廉再次在赌桌上输得精光，恰好当时在他身边的林朋友提议借钱给他，他欣然接受，承诺会尽快归还，并写了欠条给对方。

        然而一小块砖瓦堵不上大窟窿。威廉能力平庸、经营不善，生意早已经进入了勉强维持的状态。为了改变现状，他在不久之后迎娶了贵族出身的苏夫人为妻，希望利用这层姻亲关系踏入上流社会，获得更有价值的利益输送。

        或许是对郝女儿动了真情，又或许是苏夫人不够有魅力。两人结婚后，威廉对待苏夫人的态度一直十分冷淡。苏夫人耐不住寂寞，逐渐和家里的叶管家接触得越发频繁，关系很快发生了变化。

        案发前一天，叶管家在苏夫人长时间的催促、劝说下终于下定决心要对威廉下手。威廉的所有账目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只要威廉一死，他立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财产转移出去，并带着苏夫人双宿双飞。

        于是，案发当日四点整的时候，叶管家将一杯下了红藤毒的茶水端进书房，打算毒杀威廉。

        四点二十，方医生受邀到古堡来给威廉看病。他表面上的身份是医生，实际上是威廉的侄子、约翰威尔森的独子——文森特威尔森。此行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打算通过静脉注射的方式将毒药甘酸注入威廉体内，并在死者死亡后想办法将伪造的遗嘱放在合适的地方。

        五点钟，林朋友携带欠条上门讨债，威廉因为手头紧张，扯了各种借口推脱，就是不肯偿还，双方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威廉在推搡的同时忽然感到头晕目眩，下一秒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林朋友不明就里，为了避免惹火上身，拔腿就走。

        这一切全部被坐在楼下的苏夫人看在眼里，虽然林朋友表情慌张，但当时并未多想。紧接着在四点半的时候，她看见黄清洁走进书房。

        黄清洁是某杀手组织的成员，威廉混迹商场多年，恶事做尽，得罪了不少人，因此仇家派黄清洁上门干掉威廉。

        黄清洁的原计划是打算找机会对威廉一枪毙命，然而进门之后发现威廉躺在地上，这对他而言无疑是天赐良机。凭借着杀手的职业素养，他深知越简单的方式越不容易露出破绽，因此随手抄起桌上的酒瓶，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砸向威廉的后脑勺，并在确认他断气后，将他拖回到椅子上，摆出伏案而眠的样子。至于凶器的处理，随手扔掉是绝不可行的，贸然挪动又容易引人注意，唯有就地藏起来，而环顾四周，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就是窗外。

        这里的每个窗口下都有一条窄窄的石台，这是这个时期建筑的特色，黄清洁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很快藏好了凶器，退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郝女儿。郝女儿早已对养父威廉的恶魔行径忍无可忍，长期以来既压抑又扭曲的环境令她的心理越发阴暗，产生了快刀斩乱麻的想法，决意杀死对方。

        当天早晨，她收到了威廉留给她的字条，得知对方将在明天出一趟远门。于是她抓住机会，趁着五点四十五分、四下无人的时候，从自己的卧室直接走进书房。

        死者当时趴在桌子上，她以为死者正在打盹，心里一喜，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于是对着对方的后背连捅数刀，离开时鞋子与袖口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了血迹。

        再之后是方医生，依照毒药甘酸的发作时间，六点整恰好是死者的毒发时刻。于是他趁着这个时间再次回到案发现场，哪知场面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血腥味弥散着整个房间，死者倒在血泊里。

        考虑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放置假遗嘱，他来不及深究这里面的原委，放好遗嘱便匆匆退了出来。

        六点十分，苏夫人进入房间，发现死者死亡的事实。

        至于吴秘书，他就是当年威廉的合作伙伴吴先生的儿子，吴哥哥。他为了寻找亲生妹妹而来。

        两个月前，威廉嘱托他替郝女儿测量身体尺码，再将尺码送去裁缝铺。而在量身的过程中，他发现了郝女儿后颈处的胎记，证实了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吴妹妹。

        他心中大喜，然而还未等他找到时机与郝女儿表明身份时，很快又发现了另一个大秘密——他从威廉的日记本上得知自己父亲当年身亡的事实。父亲并没有遭遇什么意外，一切都是威廉的阴谋！

        得知此事，吴秘书按捺下心中的悲愤，打算等先杀了威廉再告知郝女儿真相，带她离开。

        若是正面交战，他自知不是对手，因此选择了一种慢性毒药——毒芹汁，将此种毒下在威廉桌案上的墨水瓶里，通过近距离吸入使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中毒，毒发时间是一个月。

        因为毒芹汁的特性除了会致人死亡，还会在毒发前的一段时间里使人精神不振，头晕目眩。这也是方医生来到这里的原因，另外林朋友在与威廉推搡时，威廉突然倒地也是因此引起。

        事件到此可知凶手应是黄清洁，死亡时间是五点半。

        因为叶管家的红藤毒药在甘酸加速效果的作用下，毒发时间最早为五点五十五；方医生所用甘酸的毒发时间最早是六点整；林朋友与关键证据——酒瓶上的血手印不符合；郝女儿也是在死者死亡之后才动的手；吴秘书下毒时间是一月十五号，毒芹汁的毒发时间是二月十五号，而此前郝女儿证明案发当天为二月十四号；至于苏夫人，现场无任何证据证明她曾动过手。

        第一案，凛冬庄园，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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