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4s店休息室里，工作人员敲门，秋既明从酣睡中醒来。
车灯已经修好了，他上车检查了一圈，跟着去前台刷费用，收银员抱歉地说：“先生，一共8600，今天刷卡机坏了，只能微信支付，您看您方便吗？”
秋既明微信没有绑定银行卡，平时只有和公司同事他们发红包的人情往来，只有两千块的余额。
8600？
钱包余额285632，杯水车薪。
秋既明：“”
他有点尴尬，说了一句：“稍等”便赶紧联系江硕：“哥，江湖救急，速转7000到微信。”
江硕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过了十分钟都没有回复信息，秋既明和收银员尴尬对望，他鼻子发痒，慌乱地捏着手机，走到门口无人之处，接二连三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从前台抽了张纸巾擤鼻涕，微信提示音响起，秋既明忙擦了擦鼻子，把纸一团，扔进了垃圾桶，打开了微信。
消息提醒：对方向你转账7000！
郁白的对话框赫然出现在置顶。
消秋既明：“？？？？？？”
他刚才不是发给江硕的么？秋既明怀疑自己眼花了，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真特么是郁白！
可是他不是没有通过郁白的好友验证么？
往上一看，系统提示，您已通过郁白的好友验证，现在开始聊天吧！
往下，就是他给郁白发的信息：哥，江湖救急，速转7000到微信。
秋既明有点不想活了：“”
正准备退出微信，看到郁白名字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他等了片刻，输入提醒消失了，重新变成了郁白的名字。
靠，他刚想说什么？
秋既明抓心挠肝想知道打了又删掉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这人怎么这么会吊人胃口？
秋既明退出跟郁白的对话框，他跟江硕的对话框停留在十分钟前，江硕依旧没有回复。
难道是刚才打喷嚏不小心通过了郁白的好友请求，还把信息转发给了郁白？？？！！！
这是什么神来之手！
郁大作家大概是人傻钱多，不问三不问四，就这么给自己转了钱，不怕遇到骗子么？
秋既明正欲一键退回，店员又来催促：“秋先生，排队买单的人比较多，您看，您是不是”
他身后的长龙发出不耐烦的叹息催促声，他像个被逼上梁山的好汉，只得纡尊降贵地点了领取。
付完钱，他给郁白回复：“抱歉，刚才一时情急，发错了消息，大作家能否给个银行卡号，稍后给您转过去。”
郁白很快回复：“你都叫我哥了，当哥哥的，给弟弟零花钱，不必还。”
我什么时候叫你哥哥了？
秋既明往上一翻，嘿，还真有。
真是越想越想上吊
秋既明不肯占人便宜，7000块对普通上班族来讲不算少，虽然郁白不是普通上班族，但也不能白拿人钱财，他说：“不行，必须要还。”
杨领风看郁白抱着手机聊得起劲，问他：“你跟谁聊天呢？发春似的，笑得那么荡漾。”
郁白还是那句：“关你屁事！”
杨领风说：“我发现你最
近的口头上变成了关你屁事啊，是谁说文艺工作者要文明用语的，张嘴就是屎尿屁，像什么话。”
郁白：“”他蓦地发现，才短短两天，他竟然被感染了秋既明的语言习惯！
这边秋既明正琢磨怎么给他还钱，他却谋划让秋既明欠他人情：“下次去你们公司，你当面给我。”
秋既明无语：“”谁现在没事会揣着现金到处跑啊？郁白真的是有毛病。
秋某人身体不爽，心情更不悦，邪火腾腾燃烧。
虽然打算好了给秋既明下猛药，但有顾思农在背后推波助澜，他好像暂时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在家猫了两三天，想起来自己大约三四个月没去工作室刷脸了，便心血来潮，去了一趟工作室。
工作室在北五环外创意园区，远是远了点，好在交通便利，出园区300米就是地铁站，员工租房便宜。
成立工作室的初衷，是让郁白毫无后顾之忧安心创作，关于出版、签售和其他商务合作的事务，基本不需要郁白操心，一切都交给林嘉全权处理。
随着工作室逐渐发展壮大，目前在职员工从写手、文案策划、广告设计制作到行政后勤，近百人，规模不算大，倒也被林嘉管理得井井有条。
林嘉对这一行敏感度高，主推项目和作品成绩都还不错，慢慢，他便开始转移重心，花了很多精力招募写手，试图打造一个专职写作团队。
写手团队签约作者十多个，大多数是这一两年郁白瓶颈期签过来的新人，没有代表作，只能在杂志上写写短篇小说，远远达不到出书的水平。
剩下那么几个拿得出手的，也都是写网络小说的，这几年网络文学遍地开花，林嘉致力把工作室的重心往这方面偏。
整个工作室最有名的，第一个就是老板郁白，第二个是这两年网络上非常受欢迎的网文作者莫问。
莫问，是耽美写手圈子里，难得一见的男作者。
郁白不关注网文圈，没有读过他的作品，但莫问写得好的不止网文，所以，他对莫问作品质量是放心的。更何况从作品收入来看，莫问的作品反响非常不错，收入可观，群众基础牢固，和读者黏性也很高。
林嘉让莫问打入女频也有他的考量，莫问的能力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郁白直接从巅峰期跌入瓶颈期，无论对郁白本人的事业还是正在发展壮大的工作室来讲，无异于割喉断手。
只要郁白肯拿起笔，冷嘲热讽便无甚可怕，但林嘉眼瞅着郁白大有半道跑路之势，他不敢逼郁白，只能另谋出路。
而这条出路上，莫问就是一把披荆斩棘的利剑。
都说男人最了解男人，莫问文风成熟又幽默，既有深度又兼具娱乐性，在耽美圈里不可多得。
方糖文学作为行业领头羊，是最好的选择。
林嘉便主导了这桩买卖，把莫问所著独家发表权签给了方糖。
莫问倒也争气，在方糖文学网的排名度一下子冲到了前五，成为方糖文学网上赫赫有名的写手，追捧者近百万。
除此之外，莫问还负责工作室公众号“但行前路”推文审核。
是郁白工作室当之无愧的大忙人，其他写手的膜拜对象，林嘉眼里的股肱之臣。
出租车在园区外停下，郁白下车，刷了门禁，走在工业风十足的小路上，芍药开得正艳，他匆匆掠了一眼，竟然想不起去年这块儿种没种芍药。
老工业园区，多为低矮的小楼，最高不超过三层，百年老法国梧桐遮天蔽日，挡住了暑气，天光从枝桠和细缝中倾泻下来，落在郁白工作室二层的窗户上，斑驳的光影拉长在木质地板上，被灯光截断。
郁白在清晨灿烂的阳光下推开工作室大门，两条长腿带起一阵风，冷气飕飕往他身上扑，热气顺着门缝往里钻。
郁白身上的香水味被这一团氤氲的热气裹挟进办公室里，有个鼻子灵敏的闻到侵入的味道，头也没抬地感叹一声：“好香啊，好像老板身上的味道。”
旁边人酸他：“切，说得跟你闻过老板身上的味道似的。”
那人不满反驳：“怎么没闻过，去年签约，老板就在我对面，隔得近，当时就是这个味道。”
弹回去的玻璃门撞得门把上的铃铛叮当脆响，郁白的鞋底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轻微脚步声。
前台不在，郁白越过前台往里走。
不知是谁站起来喊了一句：“哎呀，老板来了。”
里面的人循声望去，还真是郁老板归来！
于是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激动万分地围观他。
郁白被行注目礼，他退回到门口，确认了一眼门牌后，笑得满面春风：“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怎么，我太久没来，公司易主啦？”
“这不老板你动辄几个月不来，他们啊，都要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接话的人，是行政主管叫丁雨华，郁白大学同学，是工作室元老。
其他人可不敢随便接郁老板的玩笑，上次他们在群里聊天，郁老板突然冒泡说了两句，有人大着胆子接了下一句后，那人因此加了一个月的班。
倒不是郁白开不起玩笑，搞什么法西斯，当时他因为那人一句歇后语，认为有幽默之才，特意在“但行前路”开发了一个每日一乐版块儿，留给那位员工发挥特长。
也算人尽其才。
当时那个歇后语，丁雨华至今都记在心里——“肚脐眼放屁——咋想的”。
丁雨华认识郁白多年，不说别的，性格方面多多少少有些了解，郁白不仅腹黑，还尤其喜欢这类有些重口味的俗语。
“忘记了就上网搜搜我照片。”郁白如是说。
说完被办公室的空调刺得打了个寒颤，想起感冒的秋既明，提醒道：“空调温度太低，在办公室里穿着点儿衣服，注意感冒。”
丁雨华提醒大家回去继续工作，之后跟着郁白进了办公室。
郁白没什么事，他就是来露个脸，没想着摆谱发号施令，他问：“林嘉呢？”
丁雨华说：“林总监在产品部测试网站，他说你来了让我去叫他。我现在去叫，你先等会儿吧，要喝茶么？我让前台去泡过来。”
郁白摆摆手：“不用忙活了，我坐会儿就走。”
不一会儿，林嘉来了，见面便揶揄道：“哟，什么风儿把郁老板吹过来了？”
郁白窝在办公椅里，悠闲地转了几圈，慢哉哉道：“我来露个脸，丁雨华说你找我，有什么需要我签字的？我以为工作室的事儿你完全能全权做主了。”
林嘉知道郁白之前写过几篇废稿，即便是废稿，郁白写的，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拉开椅子，郑重其事地端坐着，似要促膝长谈的姿态，他说：“产品部测试完网站性能，上线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但需要实际上线将作品上传上去试运行，数据流量大了
才能判断哪里需要改进，所以，我的初步想法是，你把你之前写废了的文，当产品测试发上去引流。”
转椅突然停下，郁白倏地抬眼，锐利的目光穿透镜片与林嘉期盼的眼神相接，他没说话，林嘉一下就明白了了其中的含义。
含光的瞳仁黯淡下去，他不同意，林嘉苦笑一声：“行，我知道你不同意，我就是提议提议。你要是不愿意放废掉的文，能不能把为了网站，把你的第一篇网文处女座贡献给工作室？”
他几乎是低声下气的，郁白知道林嘉是非做这件事不可，他说：“林嘉，我想你知道，我是不会写网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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