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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丁雨华问他:“你俩,打算就怎么过了?也不生小孩?你爸妈能同意么?”

        两个人纯闲聊,郁白瞥了她一眼,道:“我俩就这么过了,两个人不挺好么,干嘛非得生小孩儿?说的跟生了你能养得好似的。要是过几年秋老师想要孩子,我们就去福利院领养一个。咦,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现在怎么跟公园里大妈大爷似的,关心这种问题。”

        不愿意说还说这么多。

        丁雨华觉得郁白变了很多,一年前的他,都不大能用这种语气跟人聊这些事,现在明显感觉他的倾诉欲望强烈了许多,活的更像个人了,对生活也有了具象的憧憬和期待,如果把郁白这些改变全归功于秋既明,或许夸张,但丁雨华觉得,秋既明至少功不可没。

        最近工作室已经有不少外地员工开始休假,丁雨华家在燕郊,每年都是最后走的,前几年郁白也不怎么来公司,丁雨华问起他春节安排,郁白提出他今年过年值班,让丁雨华择日回家。

        丁雨华结婚三年,还没有孩子,男方据说是传说中的丁克,但他看得出来丁雨华还挺想要个孩子的,之前他不会多嘴管别人的家事,但正如丁雨华说的,他被温暖的小太阳照久了,身上余温便辐射到了身边人。

        “雨华,你要是想要个孩子,还是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他第一次劝人,丁雨华怔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可是,我爱他呀。”

        因为爱他,所以甘愿为他舍弃一些什么,不求回报,甚至不想让他知道。

        郁白不再说什么,人生路漫漫兮,不过是那句古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语言规劝不了人,有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有时候南墙,撞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好。

        末了,丁雨华把茶水间收拾干净,然后泡了一壶新的大麦茶端进了郁白的办公室,问他:“用给你提前定去南京的票吗?”

        郁白想了想,说:“不了吧。”

        过年,一家团圆的日子,中国人最重视的节日,秋既明自然是要回南京,甚至早早计划买票,郁白要给他定机票,秋既明坚持不要,说机场距离家太远,拿着行李箱坐地铁太麻烦。

        两个男人为这种事争执太过矫情,郁白便没有再过问过秋既明关于回南京过年的事,还是昨晚主动提起,说自己腊月二十八回去。

        当时郁白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腊月二十八是几月几号,才问阳历是什么时间。

        秋既明报出的数字是三天后,也就是他们浓情蜜意没多久,就将面临分隔两地,郁白听到后没说什么,就说了一句好。

        上次南京意外与秋冼海见面,秋冼海应该对他印象不错,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肯放秋既明继续跟他见面,说明至少不反对。

        但从南京回来后,秋既明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郁白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预感,徐承雪可能一时之间无法接受秋既明交了个男朋友这件事。

        能被理解和接受当然好,但现在这种状态已然让他感到知足,起码秋既明没有因此退缩,也许心里有过这种想法,可即使无数次彳亍,他依然愿意留在他身边,已经是最好的爱的证明了。

        阖家欢乐的日子,他去南京,秋既明既没法安心在家陪伴父母以尽孝道,还得分心照顾他的情绪,顾此失彼。

        他不会开心,秋既明也会因此左右为难,这不是一个成熟体贴的男朋友该做的事。

        那天晚上,郁白拉秋既明去了商场,给秋既明父

        母买礼物,秋既明坚持要自己花钱。

        房子虽然卖出去了,但还没过完户,购房款暂时没有拿到,但收到了十五万的定金。前两天还收到了徐培森的转账通知,之前借出去的钱重新回到了兜里。

        他卡上的余额逐渐多了起来,但他住进来郁白家,基本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总不能给自己父母买东西,还让他花钱,那有点太占人便宜了。

        最终还是郁白如愿以偿刷了卡,一切,都源于秋既明不忍心。

        秋既明不忍心看他偃旗息鼓,比起自己的那一点羞耻心,男朋友的情绪显然重要得多。

        不过秋既明也给郁白父母买了礼物,人不能去,心意总该要表一表的。

        郁白也没阻止他,看他扫码付钱,在他身后说:“来,我帮你拿。”

        秋既明一手拎着一个手提袋,不算大,也不重。再说,就算重,他又不是娇滴滴的女人,怎么就得男朋友帮忙提东西了?

        他想也没想:“我自己可以拿。”

        郁白不满意地“啧”他:“你是能自己拿,可是我想牵你的手。”

        秋既明短暂地傲娇了一下,有点不情愿地“哦”了一声,“行吧。”

        于是,大包小包都到了郁白手上,秋既明的手也在他手心里。

        他们在外面吃了晚饭,是一家西餐厅,自从对方变成自己的男朋友之后,他们都更享受茶米油盐酱醋茶居家过日子的生活,在外面吃饭的日子屈指可数,所以这一餐,秋既明表现得略兴奋。

        吃相虽不算狼吞虎咽,可与郁白对比起来,少了几分从容,多了几分急迫,郁白看他咕噜咕噜喝下大半杯滚烫的玉米汁,忙递上温度更低的温水,道:“秋老师,你慢点儿喝,长期吃太烫的食物,容易得食管癌。来,喝点柠檬水缓缓”

        秋既明不喜欢喝柠檬水,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一句“关你屁事”,话到嘴边意识到现在还真关他屁事,识相地闭了嘴,接过郁白递过来的温水喝了小小一口,酸又不算顶酸,柠檬味倒是很足,可味道终究寡淡,对比之下,还是刚打出来的香甜的玉米汁更好喝。

        于是当天晚上,家里多了一台破壁机,还有几个新鲜的云南玉米。

        晚餐是秋既明买的单,郁白在他身后看了一眼账单后便没说什么,看着他扫码付钱,二人拿着大包小包驱车回家。

        秋既明买的早上9点多的高铁,四个小时就能到南京南站。

        郁白第一次去北京西站站台送人。

        北京西站以往有卖站台票,现在已经没有了。

        郁白定了和秋既明同一个车次的车票,才能跟那人登上月台,当作和他一起南下。

        他今年三十岁了,他以为自己可以从容面对短暂的离别,但真当看见那人踏上月台,登上即将驶离北京的白色列车时,他竟然忽然鼻头一酸,眼眶就那么红了。

        他吸了吸鼻子,试图把冲上来的这种情绪压下去,但越是压制,越是汹涌。

        秋既明找到座位,看见郁白站在外面,离他几步之遥的距离。

        虽归期已定,在临别的时候,想念依然潜滋暗长,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羁绊。

        他脸上笑着,隔着车窗朝他挥手,对他说快回去。

        列车隔音效果很好,郁白只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猜到大概是让他回去。

        郁白倔强地没有听话,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想再多看

        他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让秋既明觉得,他以后大概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了。

        他的座位靠窗,旁边来了一个小姑娘过来请他帮忙放行李箱,秋既明看了郁白一眼,看他还在,就站起身,帮忙把行李箱放好。

        这个小插曲后,小姑娘为表示感谢,给秋既明递上了一瓶水,水蜜桃味的,秋既明最喜欢的口味。

        他没有接,心虚地朝车窗外看去,郁白在对他说什么,秋既明看到他张了张嘴,很短促。

        列车响起两声警报,站台上执勤的工作人员催促郁白赶紧离开,郁白便只能沿着出站口,往地下通道走去,他挺阔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单,秋既明拿出手机,飞速打下几个字,发送过去。

        车厢里人很多,手机信号实在很差。

        有一些话,平时难以启齿,但这个时候,秋既明无比渴望郁白能早点收到他的信息。

        站在地下通道入口处的身影突然停住,秋既明和他擦窗而过,他看到郁白拿着手机,对着屏幕露出了笑容。

        “我也爱你。”

        秋既明发来的信息,是这四个字。

        列车飞速运行,眨眼,便只能瞧见被拖着的长长车尾游向远方,郁白自语自语道:“早点回来。”

        这句话,是他不会对正要归家的秋既明说出的话。

        子女与父母的缘分,是一边成长一边远离,他不能因为私心而掠夺走秋既明父母的亲情,相反,他必须要加倍地还,尽管,永远也还不清。

        因为感情债啊,除了用对等的感情抵,根本没法儿还。

        可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绝对公平又对等的感情呢?

        他回到遇园,小白和狗蛋都在茶几边上的地毯上睡觉,他在沙发边上坐下,看着脚边的一猫一狗。

        家里少了一个人,陡然安静下来。

        从享受安静到适应热闹,郁白花的时间并不长。

        热闹过后,他有点受不了安静了。

        为什么秋既明不在,连小白都不汪汪叫了,明明之前每天早上,这狗崽子都会围着他转圈圈要牛肉干吃,那人断在离开,仿佛连小白的精神活力也一并带了走。

        他给秋既明发消息,连语气都带了些抱怨。

        “你一走,连狗都没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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