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
庆功宴上。
迦丽作为第一投资商, 本来是该和楚辛坐同一桌的。
只是临到落座时，楚导重新安排了一下座位。
迦丽：“为什么不能跟你一起坐？”
是她投资的还不够大方吗？
“你不能喝，不能喝去坐小孩那桌。”楚导一句话堵死了金主姐姐所有后话, 把她送去和余昂昕坐同一桌, 席间许多男性向迦丽投去感兴趣的目光，只是都被她全忽略掉。
楚辛能喝, 但不酗酒。
顶多在太阳下山后来杯威士忌加冰, 放松一下整日紧绷的脑子。
导演是一门兼顾了艺术和商业的职业，很需要劳逸结合, 不像她那位御用词作，从起床那刻就开始喝香槟, 美其名放松，楚辛只觉得再放松下去, 大脑真要失去最后一丝皱褶，变成平滑的球体。
“预祝电影大卖, 敬楚导赚大钱了。”
看楚导有兴致, 众人轮番跟她敬酒。
她欣然受之, 但事先说明：“喝多喝少是自由哈，沾沾嘴唇也没关系, 规矩都留在片场里。”
酒量跟身体对酒精的耐受度息息相关, 楚辛这具继承了龙族物抗超强基因的身体几乎不会受酒精影响, 更别提那浩瀚如宇宙星河的精神力了。
真以楚导的酒量来喝，恐怕喝趴全场后她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幸而星际时代似乎没有酒桌文化一说。
楚导都这么说了, 大家喝得更随意, 单纯分享电影即将上映的快乐。
是真不容易。
宋轻轻直接抹眼泪了, 其他人纳闷, 问她为什么, 她说：“拍摄期间我们三个主演不是要每天待在全息建模出来的屋子里吗？楚导让我们熟悉这屋子之后，开始每天增加一些小变化，搞些幻觉异响出来吓唬我们，代入感太强，那阵子我觉得自己快精神衰弱了。”
“啊？那会不会太过火了？”
“楚导有征求过我们同意，事后也提供了心理医生疗程，现在没啥事，出来效果很惊艳，我没想到自己能演那么逼真。就是想到以后不用回去那屋子里生活，喜极而泣。”
“别想那些不好的，”配角演员安慰她：“想想你能拿到那么多钱呢。”
在合同上，三位主演拿的不是死工资。
虽然比例极低，也是有一定分成的，电影成功，他们同样名利双收。
想到即将到帐的星币，这苦吃得值得，多吃两口。
金钱的力量是强大的，原本还在抹眼泪的宋轻轻立刻露出笑容，掩唇：“说的也对，一想到片酬，我觉得那屋子也没什么不好，住着挺舒服的。”
楚导正到处跟人碰杯喝酒呢，路过她身边听了一耳朵，随口说道：
“拍续集《凶宅2》的时候奖励你再进去住一个月。”
“……”
一句话让飘飘然的女主演清醒过来。
楚辛在全场晃了一圈。
哪怕她戴着面具，旁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依然能从她的肢体语言里品出她此刻的好心情，只是在晃过迦丽那桌时，再次被余昂昕小朋友拉住了衣角。
“有事？”
楚辛顿住脚步。
余昂昕举起手上的高脚杯：“敬酒！”
高脚杯里晃荡着黑色气泡。
楚辛瞥他一眼：“喝多喝少是自由，但拿果汁和汽水来敬酒就过分了哈，等你成年了再来敬我的酒。”
余昂昕小朋友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
他刚坐下，楚辛就看见迦丽也拿着杯果汁看她。
不等她将酒杯收起来，楚辛就已经走过去用酒杯碰了碰她的杯缘，给了一饮而尽的最高规格礼仪。迦丽看她：“不是说果汁不行？”
“骗小孩玩的。”
她听见面具后的楚辛极轻地笑一声：“这世界上唯有两种人不可辜负，一是金主，二是朋友，你两者皆是，哪怕手上拿的是空杯，我也会把杯里的酒喝完的。”
迦丽将自己那杯果汁也喝完后，便坐回自己的位置。
而这一切，被余昂昕小朋友尽收眼底。
他忿忿不平：“楚导偏心你，难道真是年纪大的比较好吗？我也终有一天会长大的！”
这话里的气魄，颇有“莫欺正太穷”的味道。
“哦。”
余昂昕强调：“而且我现在只是身体没长大，我的心理已经非常成熟了，昨天我在星网上做心理年龄测验，上面显示我的心态是38岁呢！”
迦丽这回不急了。
她心情很好地给自己的高脚杯重新倒满果汁，再给他碗里夹一筷子的青椒。
自称心理年龄38岁的小朋友立刻皱成苦瓜脸。
……
《凶宅》庆功宴上气氛和睦。
《凶宅》的点映场气氛又是如何？
全息电影分两种观影方法，一种是戴上头盔连上光脑看，这是最方便的一种，另一种则是在线下电影院进行“联机全息”观影，可以选择只跟同行的人联机，也可以选择和全电影院的人一起联机，体验气氛。
在这时代，不会再有人抱怨前排小孩说话声太大，谁谁谁的手机屏幕光太亮。
都是可以自由选择的。
《凶宅》因为是恐怖主题，不少观众想着联机观看的话，会没那么吓人，于是线下电影院里选择全体联机的人真不少，其中也能看见带着一家老小来看的。
在这之前，楚导有跟万影官方平台反映过：“《凶宅》分为全年龄向，真没问题吗？”
她是在舆论上削减了它的恐怖性，想骗多些人进电影院。
可是分为全年龄向，多少有些狗胆包天了。
起码一个【心脏病人不宜观看本片】的提示是该有的。
万影官方很自信：“上回《星海怪物》死了两百人，那才被分类为r18，你这才死了不到十个人，小意思！”
为了吓到越来越淡定的星际观众，恐怖片的死亡人数也在内卷。
死不到十个人，那在官方看来算处境喜剧。
“我电影里有些jup scare的情节，我怕出人命。”
楚辛想了好一会才用宇宙通用语将jup scare的意思转达出来。
jup scare是恐怖片里一种较为低级，但长盛不衰的惊吓制造手法，那些网络上让你盯着找不同，结果蹦出来一张鬼图的就属于其中之列，心脏耐受惊吓程度较弱的群体很容易发生危险。
万影官方却跟她解释，全息观影本身就对精神会造成一定负担，在多年科技发展以来，它对用户身体状况的监控十分到位，几乎不会出意外，至于心脏病……
“心脏病？那不是很久之前已经能轻松治愈了吗？”
闻言，楚辛才放下了心。
而万影官方从一开始就不担心。
直至《凶宅》正式放第一场，观众涌入观影厅。
“这场观影厅里的温度调得真低啊，”一个打扮时尚的妇人带着儿子坐下后，给他盖上自带的小毯子：“等会要是害怕的话，就捉紧妈妈的手，知道了吗？”
“知道啦。”
小男孩乖乖应声。
“不用怕，”有自来熟的老影迷跟其他观众搭话：“我事前看过楚导的剧透，她说这电影死不到十个人，口味很轻的。”
“才死十个人啊！那还挺适合带小朋友来看的。”
在这大型杀伤力武器动不动就毁灭一个星球的时代，艺术作品又会往夸张了拍，死十个人的确不多，小朋友承受的上限也提高了。
很快地，周围的环境暗了下来。
电影一开始就是租客入住444号单间。
租客的公司面临裁员危机，他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只好无偿加班和自愿少领工资来增加竞争力，手头紧的他发现这单间的租金特别低，便觉得捡了大便宜，当天就欢天喜地的入住。
楚辛对镜头语言的把控是炉火纯青的，明明租客入住时外面是太阳猛烈的中午，她却能通过减低画面彩度，让白天也勾勒出不寻常氛围——
很多人觉得白天就不恐怖了。
而在风水学上，有光煞一说，过于猛烈的亮光会让人精神紧张，头昏脑胀，心浮气躁得更易暴怒，往玄乎了说，晒得一时上头激情犯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在《凶宅》开局时，楚辛利用的便是这种画面效果。
在白日场景就植入躁动不安感。
旋即，便是租客在家中发现录像带一幕，揭开怪事频发的序幕。
明明早拧紧了的水龙头，半夜却在滴水。
深宵听到小孩走动说话声，不堪其扰找物业反映，却被告知周围的住户没住有小孩的，也没听到同样的声响。
租客的情绪低落，被身边亲朋戚友看出来，主动提议到他家办小聚会，贺他乔迁之喜，带了好吃好喝的想让他开心。
拿正向积极的日常事件来埋下恐怖伏笔，非常阴险。
看到这里，许多观众坐立不安了。
没有激昂的战斗音乐，楚辛在《凶宅》里头用了大量水琴演奏的bgm。
这阴间乐器，拍什么都自带鸡皮疙瘩效果。
柜子莫名动了？
配一段水琴音效，柜子里的老鼠都立刻被脑补成无头女尸。
“吃饭要不要看点东西啊，”租客最要好的同事勾着他的肩提议：“你不是说在屋子里发现前住客留下来的生活录像带吗？看完没，给我们也看看呗，万一有点夫妻生活的内容呢？”
荤段子打断了一下观众的紧张情绪。
在略微放松后，窥私欲使然，他们一致通过了看录像带这建议，中间给了一个聚餐锅子沸腾泡泡胀满破裂的画面。租客把录像带快进到上次看到的地方，这回画面里的男主人居然也在做饭。
男主人的身材干瘪瘦削。
录像镜头放的位置不好，他身前就是正咕嘟咕嘟地烧着菜的锅，租客的妹妹起哄：“他也在煮锅子，可惜看不到吃的什么。”
仿佛听到了她的话一般，男主人侧过身来，正要露出锅子里煮着的东西，录像带画面却快速一切。
录像带的时间序是被打乱的，其中穿插了这一家三口小儿子的生活片段，当看到这个被妈妈唤作陈昕的男孩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上完洗手间忘关水龙头挨了母亲的训后，他们和观众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444号房里发生在主角身上的怪事。
在镜头语言的有意引导下，观众留意到许多屋子里的细节。
人在陌生环境中，注意力会第一时间给予熟悉的东西。
——同款家具、同款水龙头、同款单间布局等等，都带着强烈熟悉感向星际观众袭来，初次体会了“日常的恐怖”。
聚会结束时，有女同事跟租客说：“我觉得这里怪怪的，那录像带你还是扔了比较好哦。”
租客一口答应：“我会问问房东是不是别人留下的，给他保存着。”
然而，在送走客人后……
租客却鬼使神差地，再次播放了录像带。
这次画面直接切到了录像带里的世界，播放起陈氏一家三口的生活。
“日常的恐怖”不代表要拍得拖拉细水长流。
反而，她为了尽可能地塞入信息量，转场和剧情节奏都安排得很明快，刚好卡在大多数观众能及时处理的信息量，到这里，电影也只是过去了二十分钟。
陈氏一家三口的生活，以偏灰白色调的来表现出不同的时间线。
在这一段，楚辛致敬了经典恐怖片《闪灵》的一些思路，交代出一对夫妇在生活压力的逼迫下，逐渐出现幻觉，走向癫狂和破灭。
这家庭浴室的装潢，星际观众看着可太熟悉了。
而就在这么熟悉的地方，竟涌出大量的血，陈明慌张地想推门出去，却发现门打不开，淋浴间变成了一个囚室，血很快涨到他的下巴，他的鼻子下方，在他被血淹没得快要死去的时候，猛地惊醒过来——
“洗这么久干吗？水费不用钱？”
陈太太推门而入，骂骂咧咧地关上热水按钮。
原来一切是陈明的幻觉，他是洗热水澡洗昏头了。
类似的恐怖场景不断在本应熟悉又安心的家中上演，突破了星际观众的心理防线，不自觉地心跳加快，冷汗频出。
在观众的上帝视角里，能看出男主人被幻觉和生活压力折磨得快疯了——
这是楚辛刻意放入的两个。
一个是没法用科学解释的灵异恐怖点。
剩下的，则是实实在在，一个快要异化为怪物的普通人。
终于，剧情很快播到了男主人疑心伴侣出轨，发疯砍死妻子后，儿子又回到家里，他希望儿子站他这边，懂他的痛，更亲近母亲的儿子却指责他，还说要报警。在双重打击下，男主人说出：“你……你一定是那奸夫的种，和她一样不理解我！”，并虐│杀了儿子。
全程，楚辛没给任何虐│杀的镜头。
在她看来，类似的画面只会让电影在《全球十部禁片》榜上有名，接着成为都市人寻找猎奇和解压的视觉刺激，类似的cult片有很多，她不想让单纯的视觉刺激成为电影的高│潮部份。
这与高雅低俗无关，仅是楚辛的个人喜好。
而哪怕不给直接的虐│杀镜头，这一段依然让观众屏住了呼吸。
最终，在杀掉妻儿后，男主人选择了上吊自杀。
上吊的地方，就是租客坐着的沙发前。
视角一转，镜头给到正在看录像带的租客。
他被录像带里的杀人案吓呆了，很想立刻报警，又犹豫地先联络了房东，可是房东早睡着了，没回他的信息。而这时，本应被他关掉的录像带又再度亮起——
画面里，上吊得早已断气的男主角双手以怪异的角度抬起，将自己解了下来，颈项呈现深深的勒痕，面部也完全是一副死人的模样。
在灰白色调的画面里，它正在家中到处走动：
“藏在哪里？你把他藏在哪里了？那个男人……！在哪？你在哪？别躲了……我马上会找到你……”
观众立刻明白过来，这是要寻找那个实际并不存在的奸夫了。
租客身处的环境，和录像带里的装潢是一模一样的。
两个画面同时播放，便像是在平行空间的两人似的，租客只觉得自己马上要被找到了，发现录像带关不掉后，他害怕地躲回房间，决心第二天就搬走。而这夜，门外一直听到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像有人在寻找着什么。
脚步声若远若近，带来难言的心理压力。
熬到天亮就好了！
这一刻，代入感超强的星际观众萌生了和地球观众不约而同的想法。
他们没去想电影剧情要依靠套路才能发展下去，天真地认为只要搬走就好啦，正常人都该搬走吧。
然而，楚导立刻教会他们地球恐怖片的套路a：
【怕归怕，搬走是不会搬走的】
果然，因为公司出现变故，房东死咬着现在退租是违约，得交违约金，押金也不给他退了，在生活压力下，租客只好回到住处，那个要好的同事看他状态不对劲，提出陪他住几天。
而同时，怪事也开始发生在那天聚会看过录像带的客人身上。
男宾客碰到把他当作丈夫来寻仇的陈太太。
公司电梯里配备的投影屏，爬出来一个长发凌乱的女人，她的牙齿被全部砸落，腿也被打断，只能靠双手爬着前行。在电梯里无处可逃的炮灰a被她爬上来生生掐死，当电梯门再次打开，门外等候的同事看见的却是无缘无故白日暴毙的男尸。
掐死，没有血。
死得很干净，甚至没拍到被掐时的痛苦表情，大部份特写都给了女鬼。
观影厅里却一片死寂。
这时，已经有观众想跑路了。
可是别人没动，便觉得自己也能撑撑，殊不知其他观众是被吓呆了，动弹不得。
那个被母亲带来的小男孩裹紧毯子，瑟瑟发抖。
电影继续播下去。
当天看过录像带的女客，开始发现自己能不时看到一个小男孩跑过的身影，有时是在公司，有时是在八杆子打不着的医院走廊里，男孩穿着蓝色上衣和短裤，皮肤特别白，看不清神色，跑得出奇地快。
数次后，女客就对小男孩有了印象。
终于在一次落单时，她的衣角被一只小手揪住。
她回过头，出现的便是两眼和皮肤惨白的小男孩：
“找到你了，妈妈。”
在这一刻，星际观众初次感受到了地球恐怖片里两大煞星的恐怖。
女人小孩，怨气最重。
当陈昕在电视里爬出来，力气奇大地拽住另一个女客的脚，将她往电视里拉，要她做自己的妈妈时，观影厅里的小男孩终于受不住，哇一声哭出来，下意识地抓住身边人的手——因为电影开始播放前，母亲说过如果害怕的话，就捉紧妈妈的手。
只是小男孩太害怕，他捉错边了。
他左边坐着的女观众，正被电影剧情吸引得入神，绷紧神经说服自己不害怕……
“你不想做我的妈妈吗？为什么要反抗？妈妈！”
电影里的陈昕湿冷小手拽着女角色的脚踝，皮肤渗出血来。
“妈妈，妈妈。”
观影厅里，小男孩害怕地捉错了旁边女观众的手。
当电影剧情照进现实，原本绷得死紧的女观众一秒破防，尖叫起来。
“呜呜呜我不看了！我要回家！放开我！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想当你妈妈……”
“妈妈，妈妈！”
观影厅里的鸡飞狗跳，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部份观众也破防败退，没看完就出来一大批，剩下一批胆大的。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各地不同的观影厅中。
童星余昂昕在小朋友之间的人气颇高，他长得俊秀，有小女生把他当梦中男神，在之前战争片中的沉稳表现也为他吸了一些真·低龄男粉，由家长陪同一起观影。
这帮“低龄粉”，竟成了观影厅里杀伤力巨大的存在。
哭着找妈妈的呼喊，从电影响到现实。
走出电影院的观众都精神恍惚。
有迫不及待去上厕所的，也有家长手忙脚乱地抱着哭闹的小朋友出来，拼命安抚他们，更多一个群体是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静静，什么话也不想说。
电影院里的商场餐厅和咖啡厅，就坐满了这帮迷茫的群体。
别问，问就是不想回到那个和《凶宅》同款的家……
首映当天是工作日，有很多上班族赶不上第一场，只能在工作间隙摸鱼登上论坛看反馈。
《有看完《凶宅》的来聊聊不？好看吗？吓人不？》
【七成观众中途退场的水平。】
不明真相的楼主：【哈？这么烂吗？线下观影不便宜啊，是你们太富还是我太穷？】
【的确不便宜，看完《凶宅》我预备重新装修一下家里了，看一次电影好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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