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蓝色海港（六）

小女孩和同学挥手告别，下了校车，蹦跳着往公寓楼走，完全没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被街道对面楼楼顶的陌生女人用手机拍了下来，更不知道自己上楼时一路点亮的楼道声控灯暴露了自己家的楼层。

        女人拿手指着公寓楼，按逐层亮起的声控灯数着楼层。

        “……3、4、5……右边的房子。”

        女人举着手机，掐准时机捕捉到小女孩出现在窗边伸手关窗的画面。她调整镜头放大倍数，跟着小女孩移动到开着灯的餐厅，透过窗户玻璃去看小女孩和母亲说话，小女孩还甜甜笑着递给母亲一颗彩色水晶糖。

        女人把她们温馨相处的一幕幕都记录了下来。

        “你的拍照技术很好。”

        “谢谢”，听着耳麦里系统的声音，布鲁茜停下拍摄，开始查看挑选合适的照片，“我做过给报社媒体拍照的兼职。”

        “记者？”

        布鲁茜删掉不满意的部分，收起手机下楼，“不，只是提供照片。我的手很稳，用我室友的话说，就是天生的鸡头稳定器，很适合抓拍镜头”，她下了一层楼梯，“我尝试参加过摄影大赛，但评委都说我的照片没有灵气，我没法靠摄影投稿挣钱”，她贴着栏杆往下走，遇见住在这的陌生npc还会友好地点点头，“但因为我的学校，有来进修的名人，也有已经成名的学生，还有星二代，有时候兼职不好做，我会卖点他们的路透图去凑学费。”

        “……”

        “我知道这样不好”，布鲁茜走出小楼，抬头看了下对面母女俩住的公寓房间，便调转脚步朝别的方向走，“而且比起其他挣外快的竞争者的错位照、露点图、绯闻八卦，我拍到的毫无爆点照片并不受欢迎。毕竟八卦杂志应归属于奇幻文学，而非纪实文学。除非实在凑不齐学费，不然我也不会卖照片。”

        布鲁茜在路过公交站“全美最性感超英”旅游宣传广告时脚步一顿，看一眼广告上画师用浓墨重彩着重凸显重点的夜翼画像，好怪；又看一眼站牌后已经点亮的霓虹灯招牌，[未来夜总会]、“让你血脉贲张”，外加一副用霓虹灯管摆出来的机械娘图画，更怪了。

        所以说她为什么会对夜翼的身份定位产生那么大的理解误差呢。

        布鲁德海文这座城市给她的感觉就像闪烁迷离彩光的酒吧舞池，或在台上摇摆扭动释放本我，或在台下烂醉如泥行尸走肉。

        一座悲哀的，需要个人英雄来拯救唤醒的城市。

        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把布鲁茜送到海文警局门口。

        现在是晚饭时间，布鲁茜望了望歪斜停放着几辆警车的警局大门，转身走进警局对面的霍根酒吧，穿过呛人的香烟和辛辣的酒气，布鲁茜找见了一群执勤时间便已醉死在吧台旁的警察。

        她看着光屏界面上新跳出的系统通知。

        【潜入模拟器插件加载完成，已标明npc视野范围，请小心避绕】

        一块高亮标注的扇形平面以吧台内老板的眼睛为圆心扫射出来，但一被烟雾削弱了视野长度，二被吧台遮盖了视野广度，布鲁茜往吧台下一蹲，就躲过了老板的监视区。

        要布鲁茜来说，人眼的视野范围本有一百八十度左右，游戏里的设定却仅有九十度，npc们是真的在很努力不去发现玩家。

        她在口袋里找了找，朝醉倒的警察与酒吧卫生间之间扔了枚硬币。

        叮、叮。

        系统光屏上刷拉一下弹出几条通知：

        【恭喜激活潜入模拟器插件启动下特殊道具标签——看，那是什么】

        【玩家可使用五美元兑换一枚硬币并赋予此标签，投掷后百分百吸引落点一米内npc注意并大概率引诱对方前往查看】

        一名勉强留存了些意识的醉鬼警察扭着脑袋四处张望，扇形视线平面从布鲁茜头顶划过，没发现什么，刚举起酒瓶打算继续喝，便又听见奇怪的叮叮声，嘟囔几句，爬起来往声音来源处走，迷迷糊糊中踩中一块硬物，捡起一看，是枚奇怪的硬币，还在疑惑，就看见新的一枚硬币伴着清脆的声响落在半敞着门的卫生间瓷砖上，原地翻转起舞。

        他下意识走上前捡硬币，走进卫生间，俯身伸手，忽觉背后凉风一阵，一只大手掐住自己后颈把脑袋摁进马桶里。

        布鲁茜两手按着醉鬼警察，回头去看挣扎的动静有没有触发其他npc的关注，因而没注意到因自己紧张气血翻涌，脸和脖子都透出隐约的绿色，一双手更是直接变绿变大。

        而当醉鬼警察昏死过去不再挣扎，她放下心扭回头时，手掌已经再次恢复正常，未将异状直接暴露在她眼前。

        布鲁茜对准昏迷的男人使用储物格收容物品功能。

        在她将人归类为东西钻了系统漏洞鉴定角色信息后，系统特意在储物格收容范围内加上“不包括人”的备注，所以收进储物格子的仅有男人所穿的一整套警服。而后她直接在储物格子里选择使用，一键换装。

        【这是警察】

        【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套上这身衣服，也许你就能顺利混进警局。他们总是在乎想出来的多过想进去的。】

        布鲁茜把被系统全身打上马赛克的男人拖进放置清洁用具的铁皮柜，拿起男人带来的酒瓶，用酒漱了漱口，又朝衣服上洒了点，揉皱制服，歪歪扭扭竖起衣领，扯低帽檐，让自己大半张脸被遮盖住，含胸驼背，脚步踉跄地朝外走，一路顺畅到走进警局办公区。

        “等等”，一只手搭住往拘押区走的布鲁茜肩膀，从制服编号认出搭档的女警脸色不善，“你又在执勤时间跑去喝酒，喝这么醉，手头的案子处理完了吗？”

        “我没醉”，布鲁茜大着舌头沙哑着声音含糊辩解，一张嘴，浓郁熏人的酒气冲了女警一脸，这让她厌恶地松开抓住布鲁茜的手，捂着鼻子别开头。

        “我会向上头申请换搭档。”

        布鲁茜不在乎地甩甩手，醉到站不直溜，只能抵着墙，像只腿脚没力的软脚虾，慢慢悠悠往里挪动。女警看见她便心烦，不想关注她的醉鬼搭档又要去哪，只是盯着布鲁茜露出的手疑惑：

        他的手有这么好看吗？

        布鲁茜歪着头，让警帽帽檐在摄像头监控区下严严实实挡住自己的脸，同时打开痕迹扫描，根据脚印新鲜程度找到昨晚留下的那批，顺着脚印一路走进拘押区深处，视线左右扫视着铁栏杆后边的人，直到找见她的目标人物——倒霉蛋杰克怀特。

        她拉开挡脸的衣领，露出已经通过储物格子装备上的史莱克面具，拿出钱包，用皮质面敲着栏杆，动作带着几分轻慢的意味。

        “你的钱包。”

        “现在手头没钱，平时还没喂饱你们……”，坐在水泥地上无精打采打瞌睡的怀特不满地抱怨着，抬眼瞟见布鲁茜的面具，一骨碌就爬起来，在布鲁茜平静的眼神里抢回自己的钱包，“你找到这来做什么？”

        栏杆外的布鲁茜站姿懒散，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涂抹在指腹掌心隐藏指纹掌纹的透明指甲油在走道的惨白灯光下闪着光，“别紧张，怀特先生，只是想和你聊聊。”

        怀特一脸不信任。

        “你的妻子很漂亮，女儿也很可爱”，布鲁茜向怀特展示手机里的高清照片，语气平淡，“我今天去看了她们。”

        怀特攥紧了手里的钱包，深刻意识到把心爱的人的照片随身携带是他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离她们远点！要是你敢碰她们，我绝对——”

        “别那么大声，怀特，我什么都没有做，也不打算对她们做什么，我只是看看”，布鲁茜本想说点威胁人的话，但角色信息栏里的【温和的好人】标签闪烁起来，她的语气被软化到异常柔和，“你女儿下车时会对校车挥手，是个懂事有礼貌的孩子；你的妻子一直在家，貌似身体不是很好，经常咳嗽；母女俩一起准备晚餐，她们还给你摆了餐具，看来还在等你回家，你也想回去看看她们吗……”

        “别说了、你想要什么！”

        怀特惊惧地战栗颤抖起来。

        布鲁茜知道他隐藏的家庭住址，他女儿的学校班级，他妻子身体不好，知道他重要的人的一切。

        她就是个魔鬼。

        怀特屈服一般深深垂下头去，低声哀求：“别把她们牵扯进来，我妻子身体不好，她们甚至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你想要什么，你找我，别碰她们。”

        布鲁茜看见小地图上代表杰克怀特的红黄反复变色的小点刷拉一下变成绿色，尝试性对他丢了鉴定。

        【杰克怀特】【屈服中】

        【还算有点地位的黑手党成员，妻女双全，生活圆满，直到招惹到魔鬼】

        【绿色状态下，他不会攻击你】

        【他暂时服从你，但别相信建立在威胁关系上的脆弱忠诚】

        这算什么？手下+1？

        布鲁茜只是想整点码头情报罢了。

        “我需要更多更详细的有关‘奥克’的信息，比如获得渠道、流通时间等，还有抢占你们港口、能制造稳定变异‘奥克’的那个势力的一切信息。相信你能为我带来这些资料。”

        “对了”，布鲁茜突然想起来，“你们在警局有人，你应该很快就能从小黑屋出来吧”，她说的轻描淡写，“出来后，记得多照顾我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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