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遗物
第二天的清晨伊恩就醒了，窗外的景物与淡淡的薄雾交融，蒙上了沉郁的灰色轻纱。他起身穿衣时注意到昨天放置在桌上的信封，面露困惑。
奇怪，信件好像不是横着摆放的吧，应该是竖着的。他拿起信封顺便检查了窗户，在确认上锁后松了口气，认为自己大早上瞎发神经弄得紧张兮兮的。
在简单地洗漱过后，伊恩披上黑色的外套走出了房间，略过了床角的铜罐中燃尽成灰的驱蚊香。
“佐伊，你醒了吗？”伊恩敲击佐伊的房门。
“就来。”佐伊的声音清晰地从门内传来。
没有平常懒洋洋的长腔，看来是已经下床了伊恩想，继续说：“那你快点，我先下楼安排早餐，亚瑟先生的马车应该半个小时后就到了。”
“好。”
20分钟后，二楼的餐厅，伊恩嘴里叼着吐司一面翻动手中的杂志。
嗒嗒嗒。
跟往常差不多穿着的佐伊从楼上下来，黑白格子的及膝裙，不过伊恩记得那是妈妈半年前送给她的礼物，当时她还抱怨裙子的老气，现在看来非常合身。
“都是你爱吃的。”伊恩微笑着把餐盘向她推了推。
“嗯。”
佐伊看着里面的草莓蛋糕，脸上勉强挤出笑容回应，在注意到伊恩手中书的书名后反问道：“圣康斯旅游指南？”
“哦，对。在架子上看到的于是拿过来看看。”伊恩笑笑
“你是打算之后到那里生活吗？离开派兰克特？”佐伊淡然地问，在吐司上抹着果酱。
“怎么会呢？现在我是你的监护人，你还必须完成两年的学业，哦，说不定接下米格勒夫先生的班帮你补补课，你的魔药学就能过关。”伊恩打哈哈。
“你要是想去就去，如果不方便带上我，就让我留在派兰克特，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佐伊口吻随意。
自己能照顾自己？你可连饭都不会烧，首先饮食就不能自理。伊恩苦笑，清楚佐伊这是在跟自己犟脾气。他将索里昂瑞家主信件中的内容告诉了她但没有提及“妈妈寻求家族的帮助”、“爸爸进行某种研究”的这类内容，只是让佐伊认为妈妈与家族的关系开始扭转回温。
“所以你要拜访他们吗？”佐伊皱眉。
“说实话并不想，昨天你也见到他们派来的特使那恶劣的态度。”
“那为什么还要去？”
伊恩沉默片刻，他当然不能说是为了向索里昂瑞家主赫南问清楚信件的内情，于是编了合适的理由：“去圣康斯是为了你今后的学业。”
“学业？”
“嗯，你还有两年差不多就上大学了，派兰克特可没有大学给你读。”伊恩把杂志向佐伊摊开，“圣康斯学院怎么样？”
杂志上的画面是一座塔尖林立的建筑，说是城堡也不为过但如此宏伟的建筑却也只是圣康斯学院的教学楼……之一，杂志里还有其它的场景介绍，尽管由于保密原因术式施展场地并没有公开，但作为从古至今规模最大最古老的御术学院，想必教师水平也不低。
更值得一提的是学院近一半的建筑物是在世界之树裸露在外的根系上建造，因此也有“树下之院”的著称，只不过世界之树生长引发的地震时不时成为学院方面头疼的问题。
“三年时间还久呢，用不着这么早去。”佐伊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但眼中闪过的期待还是暴露了自己。
“总需要提前做好规划。”伊恩笑笑，“那你觉得圣康斯学院如何？”
“还不错。”佐伊轻咳两声，“但我劝你在我身上抱这个大的期待，我听说这家学院入学考核很难的。”
“不到那个时候谁能猜中结果呢？”伊恩鼓励。
“其实圣康斯学院之前也是哥哥你想去的吧。”
伊恩一愣，佐伊机灵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让他无可奈何地苦笑起来……佐伊总是能准确地猜中自己一些藏在心里的想法，这算什么？女性所谓的第六感吗？
“为什么不尝试一下？”佐伊发问。
“我可对术式一窍不通，更何况没有任何一家御术学院愿意招收一个无灵力者的。”
伊恩说的是事实，自己关于术式方面的知识自高中时期前就放弃学习，将时间花在魔药学或格斗训练这种普通人的学科。况且无灵力者不准踏入御术高等学府是御术界的铁则。
“可是哥哥你也很多优点啊，比如哥哥你打架超厉害的。”佐伊站起身，用手撑住桌面认真地说。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的魔药学呢。”伊恩抚额。
“我对魔药学认知不足，不懂什么程度叫优秀。“佐伊坐下摊摊手。
“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先生。”
楼下接待员的声音转移了伊恩得注意力，他看着柜台前高瘦的身影，露出了微笑，挥手道：“亚瑟先生，我们在这。”
柜台前的亚瑟推了下金丝眼镜，在看清楚他们后冲接待员摆手：“不用了，我只是来接他们。”
“谢谢您能过来帮忙，亚瑟先生。”
“谢谢您。”
行进的马车中伊恩与佐伊并坐一排道谢，车窗外的街行道上人群穿流不息，早晨的阳光逐渐驱散了早些时候的阴霾，这座正处于工业发展进程中的城市也苏醒过来。
“不用谢我，我和你们父亲艾文森是同事，一起执行过任务。”亚瑟挠着自己的金发，“说实话有些任务没有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短暂的谈话间马车停了下来，三人走下车面前的建筑是“芬里尔”的总部塔楼，在亚瑟的带领下两人先来到母亲洛娜的办公室。
里面的布置与其它士官的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伊恩注意到了木桌上的相框，那是他们一家的全家福，佐伊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我们只需要把东西搬到侧门外的马车，不过东西更多的是艾文森的办公室，洛娜维常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丢到艾文森那。”亚瑟背对他们乐呵呵地回忆着说道，卷起袖子搬书。
“你……没事吧，佐伊。”注意到佐伊的状态，亚瑟意识到自己说这话不是时候，担忧地问。
“没事，先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伊恩抚摸佐伊的头。
“好吧，嗯……可以把那些书也带出来吗？”亚瑟用下巴指向伊恩左手边的树。
“没问题。”伊恩笑笑。
“其实我也有一个女儿，十二岁，没佐伊这么大。”亚瑟说到这里苦笑，“她经常惹祸，小的有不写作业，上课睡觉，大的有今天又把哪几个男孩揍了。”
“听说您的妻子四年前因传染病不幸去世。”伊恩说，在对上亚瑟阴郁的神色又赶忙道歉。
“没什么。”亚瑟闭上眼睛叹气。
“可怜的莉莉八岁就没了妈妈，她母亲逝世的时候我还没能陪伴在身，这不仅是丈夫的过失同样也是身为父亲的。”亚瑟说到这里又重重叹了口气。”当时她哭得是那样伤心，现在她应该还在恨我吧。”
“这不怪你。”
“可我完全有机会避免。”
“没有女儿会去很疼爱自己的父亲，他何况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亚瑟惊讶地，扭头看向伊恩，黑发的少年以坚定的目光回应了他。
“唯一的亲人吗？”亚瑟轻声说，随后笑笑。“就像你跟佐伊，彼此扶持。”
“是啊。”伊恩感慨，
“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我还以为你的性子随你母亲洛娜，现在看来又有点像你父亲艾文森。”亚瑟把书放在马车内。
因为葬礼上的事吗？如果是妈妈估计早用术式把对方硬轰出去了。伊恩想，放下书向已走到侧门门口亚瑟问道：“亚瑟先生，我记得爸爸的办公室是在一楼是吗？”
亚瑟一愣“没错，就在你母亲办公室的下一层，楼梯左侧第二间。”
“谢谢，那您先去帮佐伊吧，我去整理爸爸的那间。”
“那里的东西可有点的多，你一个恐怕有点难对付。”
“到时候再来帮我吧。”伊恩轻笑。
根据亚瑟所说的路以及先前的记忆伊恩顺利找到了艾艾森的办公室，在用钥匙打开门后里面的房间比自己想得要拥挤，但东西没有乱七八糟。
身为副官的艾文森·泽奥尔，待遇显然没有身为士官的洛娜好，办公室就相对缩水了二分之一，没有沙发、没有大号书柜、没有红木茶桌。靠墙的一大排铁柜使得原本狭窄的房间更加拥挤，普通无奇的桌椅、普通无奇的装饰，看起来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仓库了。
伊恩俯身查看铁柜抽屉上铭片的内容：洛娜的木质雕塑，洛娜的小收藏，洛娜的旧文件杂志……
真的改造成妈妈的仓库了呢……
伊恩苦笑着摇头开始着手收拾，相比于处理洛娜杂七杂八的东西，艾文森的东西明显整齐的多，虽然洛娜有整理过的痕迹，但想必后来就自觉抓弃了吧。收拾出来的东西其中有一个古怪奇特的小型台式唱机，至少伊恩觉得很像。可他并没有在其它抽屉里发现唱片，唱机看上去也貌似并不能放唱片。
这个装置应该是用于其它用途的……伊恩思考。
另外在艾文森的抽屉里找到了满满一抽屉的魔药，着实吓了他一跳，因为就算除出一些伊恩不知道名字的，其它加起来的威力足够把半栋楼炸塌。
“仓库”里可不会有这些东西吧…伊恩皱眉地看着这一抽屉令人心疼的魔药，一面思考着是不是爸爸私藏的违禁品，一面安慰自己也许只是协会发放的。
真是协会发放的就见鬼嘞！
“芬里尔”协会又不是什么下三滥的货色，作为三大御术协会之—，“芬里尔”对于武器弹药以及魔药发放的管控都极为严格，每次执行任务结束协会都有专门人员清点物资消耗，并回收剩余物资。存放的装备部每周都会派人检查维护，像这样随便把高危魔药塞进铁抽屉，干出这事的家伙不说脑子秀逗掉了也是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真是爸爸干的，恐怕他死后名节什么难保住了呢…伊恩无声叹息，小心用手捏住瓶颈拿出其中一瓶却惊讶地发现没有“芬里尔”特有的狼面标志。
“不是协会的魔药…”伊恩低声细语，“难不成是爸爸自己配制的？”
这不是不可能，艾文森·泽奥尔身为父亲同时也相当于伊恩魔药学启蒙导师，对于魔药的配制水平丝毫不逊色于专业制药师，不过他竟然连高级魔药也能配制，伊恩之前还是低估了艾文森的水平。在装着魔药下面的两个抽屉，伊恩分别找到一个金属钳锅，一本旧版的《魔药学大典》和由大大小试管装着的各色粉末。
不会吧，真在偷偷制药啊……伊恩苦笑，他一眼就看出这些是配制魔药的必备材料。
艾文森所用的材料不是从“芬里尔”协会顺出来的吧，嗯，身为“芬里尔”专员顺出来的……并不算偷，通俗点来说是在薅协会的……“狼毛”。伊恩腹诽，但随后怎么处理这些魔药又成为他首要的难题。
老实交给协会，“芬里尔”可能会开展一系列的清点任务，甚至还会调查倒卖魔药的渠道那样自己不仅讨人嫌了，爸爸死后的名节就毁得连渣都不剩了。“芬里尔”副官有薅用协会资产制作魔药进行倒卖获利的嫌疑，嗯……正常人大概都会这么想。
伊恩一边思索着要不要告诉亚瑟先生让他替自己寻找到途径比如黑市将魔药处理了，身有艾文森的同事伊恩猜亚瑟肯定或多或知道魔药的事，一边将最底层的抽屉整个抽出。
当！
抽屉还没拉到底就发出闷沉的响动，伊恩感觉应该是什么东西卡住了，便打消用蛮力强行拉出的想法。先把上层抽屉移出，再将最底层抽屉移动移动抬出。
这是什么？伊恩单膝跪地，将抽屉举过头顶。
抽屉的底部焊接着一个方形的铁盒铁柜的底部有一定的空间是架空的，如果不特意拉动抽屉，很难发现下面有藏着东西。伊恩探出指头轻铁盒的旋转铁片，泛黄的信封无声地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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