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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这还是乔苏苏第一次看到霍玄动手。

        他看上去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但眸光冷厉,身体也依然呈现出紧绷的状态,随时防备着那些人的反攻。

        不过他刚刚的那一拳,直打的疤老二半天都爬不起来,只能像条虫子一样在上蠕动。

        疤老二带来的人也全都惊呆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与霍玄拉开距离,谁也不敢去管地上的疤老二。

        “还不滚?”

        听到这话,那些人立刻点头哈腰的跑出去,疤老二也被他们七手八脚的拖出去,片刻都不敢多留。

        等人都走了,霍玄回身仔仔细细看了看乔苏苏,语气和缓了不少,“没事吧?”

        乔苏苏摇摇头。

        她看着霍玄,见他仍没有松懈下来的意思,悄悄挽了一下他的胳膊。

        “霍郎君,你快去看看霍伯父吧,他之前被人从屋子里拖出来,受了不少惊吓……”

        而一直蹲在一旁降低存在感的霍老爹,这时候也恢复了精神头儿。

        他窜到院门口,对着早就已经跑没了影儿的巷口跳着脚大骂,“跑啥啊?刚才那横劲儿呢?老子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有本事你们再来砸啊!”

        “爹。”

        霍玄喊了一声。

        “干嘛?”霍老爹仍是站在院门口,似乎并不太敢进去,“你还想教训老子不成?”

        霍玄深吸了一口气,“你又欠了多少?”

        “没、没多少啊。”

        霍老爹回避着他的目光,“你别听他们瞎说,老子心里有数,倒是你——”

        霍老爹说着,目光在乔苏苏的身上落了一下,继续对霍玄说,“你那点儿心思,可骗不了你老子!老子警告你啊,别给我胡来!”

        说完,他就像逃跑似的,转身走了。

        乔苏苏看着眼前发生的情形,等看到霍老爹离开,她的目光在院外和霍玄身上徘徊了片刻,想到之前在尤婶那边听到的话,不禁把霍老爹和她父皇做了个对比。

        尽管从描述上来看,霍老爹身上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可至少有一样,他做得比她父皇好。

        他毕竟,陪着霍玄好好的长大了。

        她想得出神,猛然间发现眼前有一片阴影罩下来。

        霍玄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前,正低头看着她。

        “霍郎君?”

        “刚才那种情况,你后悔吗?”

        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于是摇摇头,故作不解,“霍郎君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后悔?”

        霍玄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有心想再说两句什么,却又叹了一口气,“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今日也受了惊吓,先好好休息吧。”

        ……

        新打好的家具重新上了漆,又晾了几天,等刺鼻的味道都散去以后,霍玄开始将这些东西一件一件的往屋子里搬。

        他原来的那间屋子此时已经完全换了个样子,屋子虽小,但五脏俱全。

        他又在屋子里装了个隔断,分出里外两个区域来。

        里间自然是给乔苏苏休息用的卧房,外间则是平常活动之所。

        他还觉得不满意,又去找了成衣店的柳娘子,从她那儿淘来一顶幔帐,装到卧房里。

        乔苏苏看着他忙里忙外,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事先倒好了水,等他一出来,就把水递给他。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小小的院子也换了崭新的面貌,屋子全被翻修了一遍,只剩下院墙还是原来那道低矮简陋的篱笆墙。

        师子如站在墙外看着修缮一新的几间屋子,有些感慨,“多少年了,这房子终于又能看看了。”

        他拐了一下站在他身边的霍玄,“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房子修得这么好,不怕又被那帮人惦记上?”

        还有句话师子如没说,就是如果霍老爹看到霍玄居然出钱把房子修了,会不会又要去赌了?

        霍玄神色不动,只说,“等收拾了王大头,是走是留,你好好打算打算。”

        师子如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要走?”

        和从外面搬来的霍玄一家不同,师子如祖祖辈辈都在这里,虽然现在军户们的日子过得不太好,但他却从未想过要离开。

        霍玄嗯了一声,“你注意到镇上来的那些人了吧?”

        师子如沉思着点点头,“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听口音明显是外来的,但来了以后一直就在客栈里待着,也不闹事也不惹麻烦,还真是不知道他们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朝廷扣了给我们的粮草,京里又新换了个皇帝,但你想想,那新皇帝在龙椅上坐了这么多天,可有发过一条政令么?”

        他这么一说,师子如才琢磨过来,“还真是一条也没听说过。”

        “所以啊,”霍玄拍拍他的肩,进了院子,“给这样的朝廷卖命,一辈子也出不了头,是去是留,你自己好好想想。”

        师子如看着他干干脆脆走进去的背影,也陷入了沉思。

        霍玄说的不错,当军户是个什么前程,他看了这么多年,早一眼就看到了头。

        倒不如赌一把!

        ……

        霍玄进了院子以后就没再管外面的师子如,他先去后院给“英雄”收拾马槽,又往里添了水,重新倒了些草料。

        一同相处了这么多天,英雄的脾气已经比先前好了不少。

        看到他过来,还会朝他点点头,稍稍和他亲近一下。

        霍玄靠在马厩前面,看着它吃草,思绪却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

        正想的出神,忽然,他听到一声……

        原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铮——”

        他一愣。

        是琴声。

        刚刚那一道琴声之后,又接连响起几声,好像只是被人随意的拨弄着琴弦,随意的拨出几声高高低低的起伏的音调。

        他听不出这是什么曲子,但那就像是一种久违的情愫忽然被引燃。

        他一瞬间放下了所有,只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那一声一声的琴声。

        “霍兄弟?你家里哪来的琴声?”

        是隔壁的胡大探过头来,满是奇怪的问。

        胡大这期间也一直在后院忙碌着,听到琴声响起的时候,他好奇的寻找着琴声的来源,最后确认了是从霍玄家这边传过来的。

        霍玄看着矮墙那头的胡大,担心他一会儿又要说话盖住这琴声,也顾不得回答他,只竖起食指朝他“嘘”了一声。

        胡大不明所以,只好继续干着手上的活儿,同时也继续好奇地听着隔壁传出的琴声。

        一开始,那琴声只是断断续续的,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有时候一个音会连着响很久,期间也会有些微妙的声音上的变化。

        这么持续了一会儿之后,琴声慢慢就停了。

        霍玄还怔在原地。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但是后来,他就明白了。

        一定是乔苏苏在给他弹琴!

        当初他们就说好了,等换了新琴弦,她第一个就弹给他听!

        他从前总听他爹喝醉酒以后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他母亲。

        爹说,他母亲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是因为家中蒙难,实在活不下去了,才嫁给的他。

        那个时候他爹还没有现在这么混蛋,日子也还能过得下去,空闲的时候,母亲就会在家里弹琴。

        他母亲弹琴弹的可好了,每次都会把周围的邻居都引过来听,他爹就在别人的羡慕声里傻笑……

        只是好景不长,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虽然后来侥幸平安生下了他,可因为没被照顾好,又染了病,最终还是丢下了他们父子俩。

        他爹也是自那个时候起又喝酒又赌钱的。

        虽然家里的积蓄、值钱的东西,都在那些年败了个干干净净,但他爹始终都将他母亲留下的那张琴保护的很好,没让任何人抢了去。

        他从小到大,常常会想,如果母亲还在的话就好了,他也想听听这张琴被奏响时是什么声音。

        这个小小的愿望,他以为一辈子都实现不了,一辈子都是奢望,但是就在今天……

        它实现了!

        霍玄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他拔腿就往前院走。

        他想去告诉她,虽然她给他弹的曲子他听不懂,但是他要谢谢她!

        还不等他去敲门,刚刚断了许久的琴声忽然又响了。

        这次与刚才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不同。

        它连贯,悠远,像一只飞过高山,飞过江河,看过了世间许多美好精致,最后盘旋于云间的鸟儿。

        霍玄还保持着准备叩门的姿势,他听着屋内传出来的琴曲,连眼睛都不舍得多眨一下。

        这一支曲子很长,等最后一个音散在四周,天边的云朵也慢慢开始染上晚霞。

        他仍是扶着门站着,抬起头看着晚霞色的云彩,在心里想着,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

        ……

        乔苏苏以指尖轻轻抚住仍有些颤动的琴弦。

        她的指尖与琴弦之间发出一种清透的摩擦声,她又等了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手,放下去。

        这支曲子叫《鸣鸾》,是去岁中秋的时候,虞子由教她的。

        那时候的虞子由还是个无足轻重的皇子,父皇也还在为太子的人选头疼,朝中有几个颇有些威望的皇子正在暗中针锋相对。

        中秋月圆时候,宫中又开了家宴,但父皇并没有在家宴上待多久。

        那个时候父皇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还常常头疼。

        然而在那场家宴上,那几个皇子起了口角。

        一开始只是说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但是后来就开始口无遮拦,父皇被吵得犯了头疼,将他们各自训斥了几句,就拂袖离开。

        父皇一走,席间的众人也各自找了由头离开,到了最后,竟是只剩下她和虞子由两个人。

        他们两个人在末座上互相看了一眼,虞子由直接起身,抱了一把琴来,又示意她跟上。

        那天晚上,他们两个无处可去团圆的人待在一起。

        虞子由先是自己弹了几支曲子,有哀婉的,也有激昂的。

        后来他觉得无趣,把琴往她身边一放,教了她这首《鸣鸾》。

        那时候虞子由看着远处,对她说,有些鸟注定是要一飞冲天的,他不信他会一直蹉跎下去。

        等将来他坐上那个位置,就让她用这首《鸣鸾》,为他庆贺。

        可惜虞子由登基的时候,被各方势力裹挟,常常弄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听什么曲子。

        《鸣鸾》,也一直不曾为庆贺他登基而奏响。

        乔苏苏对着琴微微出了一会儿神,一抬头见窗外已经染上了一层暮色,才惊觉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

        她推开门打算出去找霍玄,没料到霍玄竟然一直呆呆地站在门口。

        “霍郎君?”

        她有些诧异。

        “你刚刚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鸣鸾。”

        “鸣鸾……”他将这两个字反复念了几声,定定地看着她,“再弹一遍吧。”

        琴声悠远,穿街过巷,有好热闹的人闻声而来,站在院子外面,抻着脖子往里面看。

        又有人好奇,问先来的,“谁在里面弹琴?”

        先来的也不明所以,“不知道哇,我正在家里做饭呢,就听到琴声了。你说咱们这几条巷子里哪家有这条件啊?这不,我汤饼还留在灶上呢,顺着声音就找到这儿来了——”

        旁边有明白人点了一句,“你们听啊,这琴声是从霍玄家里传出来的,会不会是住在他家里的那个小娘子弹的?”

        “啊?不会吧……我听说那小娘子所有的东西都在驿馆里被烧光了,没见她带什么东西来啊?”

        “啧啧,你们肯定是忘了吧,”

        明白人一脸“你们都没我明白”的样子,“以前的霍夫人会弹琴,那阵子站在这儿听霍夫人弹琴的人可多了,这琴啊,肯定就是当年霍夫人留下来的那一把。”

        外面的声音有些传进了屋子里,乔苏苏听着听着,就意识到,她在这里弹琴,周围的人是都能听到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心有杂念,指下一顿,琴曲瞬间一滞。

        霍玄看过来,似有疑惑。

        “外面……”

        霍玄这才注意到,院外早已经围了不少人。

        想来是她不习惯被这么围着当热闹看。

        “你在这儿等着,我出去同他们说说,让他们先走。”

        “你别去,”乔苏苏连忙拉住他,更加不好意思,“那样倒显得我很小气似的。”

        霍玄失笑一声,“好,都听你的。”

        又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外面的人也该回去了,你在屋子里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乔苏苏点点头。

        “对了,”霍玄又提醒她一声,“今晚你也要吃粗粮了,要是吃不惯,你就同我说,我再想想办法。”

        ……

        霍玄去做饭的时候,乔苏苏也将琴重新擦拭了一番。

        做完了这些,她就开始发呆。

        她没有吃过粗粮,从前在宫中的时候,虽然吃的也不精细,但宫里的东西也总比外面的要好一些。

        更何况过去那些年,她忍着刁难,什么难吃的差不多都吃过了。

        晚饭除了没有白米饭,其它都与之前差不多,桌上甚至还有侯金珠店里卖的酱货。

        霍玄把那一碟酱货往她面前又推了推,然后掰了一块饼子给她。

        乔苏苏接过来,非常自然的咬了一口。

        然后一顿。

        粗面的饼子有些难咬,嚼起来也有些硬。

        她只觉得一口饼已经被她嚼了很久,才终于觉得有能咽下去的意思。

        等她咽下去的时候,又感觉那些粗粝的饼渣正在剌着她的嗓子,仿佛她咽下去的并不是什么饼子,而是一截粗粝的树皮——

        她甚至有一种自己的嗓子都被磨漏了的错觉。

        那种难以下咽的感觉,就算是当初她被嬷嬷关在小黑屋里,每顿只能吃馊掉的馒头,好像都比这个好咽一些。

        这让她忍不住就想……

        霍玄他们平日里吃的竟然就是这种东西?

        他们到底是怎么咽下去的?

        还有,朝中那些人不是总说她父皇是个明君,说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吗?

        难道所谓的衣食无忧,就是吃着这种东西,穿补了又补的衣服?

        到底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样就是正常的,还是他们在骗人?

        乔苏苏只觉得自己的一切认知都在崩塌。

        好不容易一口饼子被她艰难的咽下去,人也已经泪眼汪汪。

        她又控制不住的连声咳嗽着,声音惊天动地,一直咳得她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

        反观霍玄,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甚至能从容的咬下一大口饼子,嚼个三两下就咽了。

        一杯水被送到乔苏苏的面前,她平复了一下,端起杯子,将里面的水全都喝光。

        霍玄看她吃的辛苦,心里也有些不忍,他想了想,从她的手里抽走那块饼子,“你先吃点别的,我去想想办法。”

        “你不是说镇上也买不到细粮了吗,”乔苏苏咳的嗓子有些哑,“我没关系的,多吃几次,等适应了就好了。”

        今时不同往日,如果她还像之前那样,什么都要吃好一些的,等真到了必须要和霍玄绑在一起的时候,以霍玄目前的家底,难道能保证每一餐饭都足够精细吗?

        这样想着,她不得不开始考虑,以她现在的条件,她能做些什么赚钱。

        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霍玄已经做了决定,“那不行,你从前本来也没吃过这些东西,总不能逼着你吃这些吃不惯的东西。”

        他起了身,“你先吃点儿酱货,我出去一趟。”

        怕乔苏苏再勉强自己,他直接连桌上的饼子一起端走了。

        乔苏苏愕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最后无奈叹了一口气,夹了一筷子酱货。

        这一口酱肉和她之前吃过的口感不太一样,嚼起来不太像肉,细品之下还有一点奇奇怪怪的味道。

        她说不上来这是什么东西,又因为心里记挂着霍玄,干脆也放下了筷子,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等着。

        乔苏苏在屋子里等着霍玄回来的时候,霍玄端着一碗粗面饼子,一路走进了隆宇家里。

        堂屋里亮着灯,霍玄进去的时候,先拐去了一趟厨房,然后才重新进了堂屋,看着正在吃面的隆宇。

        “隆叔。”

        隆宇瞥他一眼,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拿的什么?”

        霍玄把端着的粗面饼子放在桌上,笑着没答话。

        “锅里还有,想吃自己去盛,你爹今天不一定能回来吃。”

        霍玄没动,“叔,跟你商量个事儿。”

        隆宇夹了一筷子腌菜,听都不听,“不行。”

        “你还没听我说完呢——”

        “我还用听你说完?”

        隆宇轻哼了一声,“和你屋子里那小娘子有关吧?”

        “咳,她是客……”

        “放屁,”隆宇把筷子一搁,“你把你爹撵到我这儿,就是因为她吧?”

        “你之前打着送我的名义拎过来的那张狼皮,也是给她的吧?”

        “我听说你小子终于想开了,把那几间房子全都翻修了一遍,还打了好几件新家具,也是为了她吧?”

        “我就说呢,我豁出去这张脸给你说的亲事,人家看你也满意,愿意提拔你,结果你脖子一梗,说什么都不答应……啧,也是因为她吧?”

        这一连串的问话,让霍玄有些听不过来。

        他也不管,直接把端来的粗面饼子又往前推了推,嬉皮笑脸,“叔,跟你换点儿细粮。”

        “细粮?”隆宇眉头一拧,“你手里那些呢?你如今又新当了个队长,论理也应该有点儿才对啊?”

        “吃了呗,”霍玄说的满不在乎,又笑道,“这不想着,来找你匀点儿。”

        “也是为了那小娘子吧?从来没吃过苦,咽不下粗粮。”

        隆宇直接戳穿,“我听说,那是个正正经经的大家千金,来头比玉家都大!你才有几个家底儿,就学人家金屋藏娇?”

        霍玄揉揉鼻子,“她现在遇到难处了。”

        “那你帮她联系家里人没有?”

        霍玄神色一顿。

        隆宇清楚的看到了他眼里的变化,又啧了一声,“臭小子,你还真打算一直把人家藏你那儿?不让人回去了?”

        霍玄在心里喊了一声冤枉。

        他怎么没问,可人家不告诉他啊!

        非但不告诉他,还总想着让他每天晚上都留下来陪她——

        “小子,你跟我说实话,那个小娘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霍玄叹了一口气。

        隆宇已经不是第一个这样问他的人了,而他比起最开始的无措与回避,也已经有了应对的主意。

        他正打算回答,忽然又听到院子里响起他爹那中气十足的喊声,“小兔崽子!你背着你爹修房子!”

        霍玄要说的话被打断,也就不打算再说了,“叔,你要是没意见,我就拿细粮回去了。”

        隆宇摆摆手,“去去去,要拿赶紧拿。”

        出门的时候和他爹打了个照面,霍老爹不知怎的忽然心虚了一下,但很快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爹跟着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张罗着给你爹修修房子,果然是有了媳妇就忘了老子!老子问你,你打算啥时候把事儿都办完?你总得让你老子回自己的窝里吧?”

        “爹,”霍玄看他爹像是出了一趟远门的样子,暗暗猜到了些什么,当即就问,“你这几天,又去哪儿了?”

        “少管老子我!”

        霍老爹闪躲着目光,在经过他进到堂屋的时候,又回头朝他喊了一声,“去,给老子盛碗饭来再走。”

        锅里的面条还多出来一碗,霍玄盛了一碗出来以后,又回去另盛了一碗。

        连同他带过来的粗面饼子,还有厨房里的细粮一起,装在一个篮子里,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

        乔苏苏在屋子里等得无聊,便去后院看马,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前面有动静。

        她连忙从后院走出来,见是霍玄,手里还拎着些东西。

        “你回来啦。”

        霍玄提了提手里的东西,“我给你热一碗面,一会儿你拿酱货拌着面吃。”

        乔苏苏坐在一旁安静的等他。

        一碗热腾腾的面很快就出了锅,霍玄小心翼翼的端过来放到桌上,又去把自己带回来的东西找地方放好。

        乔苏苏夹起一筷子酱货,问霍玄,“这个吃起来不太像肉,是什么呀?”

        霍玄看了一眼,“哦,这是杂碎。”

        “杂碎?”这个词听上去有些陌生。

        “就是猪肝、猪心、肠子之类的东西。”

        “这些也能吃?”乔苏苏吃了一惊,在她的印象里,宫中好像从没有过这些东西……

        “只要是洗净的,都是能吃的,”

        霍玄接着吃刚刚的粗面饼子,也跟着夹了一筷子酱货,“你之前送给我的那碗肉沫汤,也都是拿这些杂碎煮出来的,不是也挺好喝的。”

        乔苏苏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碗里的面都不香了……

        忽然,从门外晃进来一片火光。

        “人呢?里面的人呢?出来!”

        有人在院子里大喝。

        乔苏苏吓了一跳,惊疑地看着霍玄,心里也在想:

        不会……又有人来抓霍玄了吧?

        正想的功夫,那些人也看到了厨房这边的火光。

        有几个人直接就闯了进来,把他们堵在里面。

        “出来!”

        这时候夜色正浓,霍玄把乔苏苏护在身后,看到闯进来的这些人身上穿着的甲胄制式有些陌生,不像是镇上的人。

        “别怕。”他低声对乔苏苏说。

        之后他从容走出来,仍是将乔苏苏护在身后。

        先看了一圈院子里站着的人,见最中间那个像是领头的,便朝他拱拱手,“不知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查户籍。”

        “好,我这就去拿户籍文书……”

        “等会儿!把你家里的人全都叫到院子里来。”

        “家里就我们两个。”

        领头那人眯起眼看向霍玄身后的人,等拿到了霍玄送过来的户籍文书,才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

        又嗤一声,“她叫霍山?”

        “霍山是家父,”霍玄平静应对,“看阁下的打扮,不像是镇上守军。”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那人什么,就见那人神色来回变了几变,“行,我也不和你废话,来人!”

        手下应声上前,将一张画像展开。

        那人看一眼画像,又看了看藏在霍玄身后的乔苏苏,随即对手下人道,“过去看看,是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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