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好人
为初见那天少年策马狂奔，意气风发，正红灯笼重重叠叠，眼中惊为天人么……
或者为那一句，“在下就是坊间传言的京都第一高手，还请曲公子不吝赐教！”
还是为墙头砖瓦零落，多少次没有砸碎的酒杯……
也罢，走了的才干净。
曲伯炎终究是没有动作，只是转身，一步一步，留下一个背影。
大门口。
“我说，容镖头要去哪？”
曲沐宁看着他颓颓废废的样子，不像是能够完全自理的人。
“你大哥还欠我一个月工钱，从你这出吧，为师没钱住店。”
容晏翻翻白眼，隐去深处的失落。
“银子是有，我怕你不知道在哪里被人一刀砍了，到时候你哥要记在曲家头上。”
“记着正好。”容晏扯着嘴巴道。
“回镖局待着吧，我让凌霜送你。”
曲沐宁安排好他，这才回身进了府里。
云扇洗漱好，换上了一身才叫玲珑阁送来的衣裳，这边就被人叫去了前厅用饭。
大哥人不在，曲沐宁草草吃了几块就自己回了流溪院。
这一趟出去够折腾人的，她没带紫仙魁。
进了院子，小溪旁有一个身影正在捞竹叶。
叫白术的小姑娘身上的伤好了大半，看云扇走了以后曲沐宁进来，就快步迎了上来。
“谢小姐救命之恩！”
她跪在地上，深深地低下头去，身子都跟着在颤抖。
“起来吧。”曲沐宁道。
白术抬起头来，眼睛里的猩红扩散，饱含泪水和激动。
她不肯起来，曲沐宁接着道，“那日即使不是你，是什么别的人，我也一样会救的。”
她摇摇头，“小姐救了我两次，如此大恩，无以为报。”
曲沐宁微微狭着眸子，眼前这小丫头比自己大上两三岁的样子，洞察力倒是不错。
那日在街上说话的是薛菱，出手弹开那人的，是曲沐宁。
“求小姐……收留我……”
曲沐宁看着她道，“你在京都得罪什么人了？”
“我……”
“你叫白术？”她继续问。
“那日可有人告诉你，想要活命就尽快离开京都。”
曲沐宁是听见了的。薛菱所说的话，定然有她的原由。
白术的眼睛里露出惊讶，继而是层层叠叠的泪水。
“我娘死了……”她声色失落。
曲沐宁记得，那天在街上，她娘还在奋力和那些人挣扎，还有那倒在地上的摊子，无一不显露着那个妇人对活着的坚持。
“我爹从军，战死沙场，是英烈！他们吞了我爹的抚恤，诬陷我爹是逃兵！”
“我和娘相依为命，一直被人看不起。谁知他们还是不放过我们！他们杀了我娘，还想杀我……”
“得小姐相救，求小姐收留我！我会些拳脚功夫，也会干各种粗活！”
曲沐宁看着她道，“你可知道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她摇头。
眼前的女孩跪在地上，一双眼睛哭得通红，一如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泛滥的坚毅和倔强。
是报仇，她想要报仇。
“你先下去吧。”曲沐宁道。
看着白术双眼通红的走出来，兰锦看了看自家小姐，心中也拿不准小姐会不会收留她。
“小姐，用些茶吧。”
曲沐宁揉了揉眼角，嗅到一阵花茶的清香，睁开了眼睛。
“你手怎么了？”
曲沐宁脸色一沉，分明看到她手上的青紫和擦伤。
“摔……摔得……”
“你和桃芬一块摔的？”
兰锦语塞，桃芬低下了头。
曲沐宁放下杯子，“谁欺负你们了？”
她才几天不在，这两个丫头就让人打了不成。
逼问之下，兰锦这才开口，“是李家那个墙头秧子。”
“就只有她？”曲沐宁反问。
兰锦微微低头，小姐太聪明，自己已经猜到了。
“我知道了。”曲沐宁道，“你们这两天少做些活。”
曲季央兴冲冲地送来一盒子糕点，生怕曲沐宁没吃饱。
“怎么不去陪三哥？”她随口问。
曲季央抓抓头发，“三哥嫌我吵……”
“二哥呢？”
“二哥……在和云姐姐说话……”
“好像说是要走来着。”
“要走？”曲沐宁微微抬眸，“这么快。”
云扇的气质清冷，很难和别人亲近。
那样的气质和定力源自于孤独，曲沐宁知道她不会久留。
给曲季央说着这一路上的经历，不免说起了那个横空而来，出手相助的人。
“上次救我们的那个人？”
“也许是吧。”曲沐宁道。
“若是有缘相见，定要重谢的。”
“四哥怎么能确定他是好人？”
曲季央思忖了一下，道，“害我妹妹的是坏人，救妹妹的大概就是好人！”
曲沐宁喝了口茶，“四哥说的是。”
“你们不在，这几天我过得度日如年，煎熬啊。”曲季央说道。
“百花宴没几日了，到时可以跟着去玩，四哥就不用煎熬了。”
院子里传来来阳的声音，很快兰锦就走了进来道：“小姐，大少爷叫您过去。”
“嗯，马上来。”曲沐宁起身。
“我也去！”曲季央猜想，曲伯炎马上就要发飙了。
来阳还想说什么，就听得曲沐宁道，“那四哥走前面，帮我挡着点。”
“没问题！”
曲季央说到做到，带着妹妹前去找曲伯炎。
来阳引着他们去了松璞院。
进了屋子，曲叔遥在床上半卧，曲伯炎和曲仲江分别坐下两侧，这场面看得曲季央想后退但是想想妹妹在身后，还是义无反顾的硬着头皮上了。
“坐。”
曲沐宁和曲季央应声坐下。
曲伯炎看了曲季央两眼，缓缓收回了目光。
他们终究是一家人，有些话，有些事要问，终归是要共同在场的。
“大哥，宁儿知道错了。”曲沐宁率先开口。
曲伯炎的眼神冷淡，曲仲江则是带着几分无奈，曲叔遥面色苍白，靠着床头看过来。
妹妹近来长高长白了不少，长发黑亮许多，五官出落得越发照人，坐在那里微微敛眸，白玉一样的手攥在一起。
“错在哪里？”
“不辞而别，以身犯险，让兄长担忧！”
错误承认得倒是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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