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拜师宴结束未有两日，百峰谷静心谷主以本名收顾溪村人为徒一事便已被各门派知晓，一时之间引起轩然大波。
更有甚者，则是以违背盟约为由要求百峰谷将顾远道交出来，结果都被叶文觉一句“当年有关顾溪村的盟约，我百峰谷可并未参与，何来违约一说”驳回。
叶文觉更是第一时间便向仙盟传达了顾溪村一事，并以仙渊安宁为由望仙盟重视此事，暗戳戳表达仙盟应该派人去顾溪村走一趟的意思。
对此仙盟闭口不言，谁不知道顾溪村是个烫手山芋，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不会上赶着接那烂摊子。
叶文觉听说后嗤笑，百峰谷收了一个顾溪村人他们恨不得喊打喊杀，听到顾溪村有异倒成了缩头乌龟了，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脸。
不过听说最后是诚德寺的寂隐大师赶往顾溪村，倒是令仙盟各派吃了一惊。
而真正作为当事人的宋弈白和顾远道正待在静心谷煮茶赏雪。
宋弈白看着窗外漫天大雪中玩耍的孩童，想起回来前在迷陀集会遇到的那位老者。
……
“静心谷主请留步。”
迷陀集会上，取了迷陀花茶准备离开的宋弈白听到有人喊后停下脚步，回头便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盯着自己笑。
“宋谷主可是要回百峰谷？”
宋弈白点头。
“不知宋谷主能否留些时间？与我这个老头子聊上几句。”
老者话虽是问，却已在街边的茶摊要了两碗茶，只等宋弈白坐下。
迷陀集会每隔十年的五月初五开市。各界皆可前去交易买卖。它独立于仙渊而存在，因此迷陀集会的时间流失与外界不同。宋弈白估计时间还早，便坐在老者对面。
“前辈可是有事？”
“不急。”
老者将茶放在他面前，细细打量端坐着的面容清冷的宋弈白，笑道：“早就听闻百峰谷水土养人，老头子还不信。今日见宋谷主，果真发现百峰谷的仙人，个个生了一幅好模样。”
宋弈白注意到他说的不只他一人，便问：“您认识百峰谷的前辈？”
老者点点头，随即又敲敲自己的脑袋，无奈开口：“老头子记得是有这么一个人。但现在老了，脑袋不好使，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宋谷主，老朽帮你算一卦如何。”
宋弈白一愣，准备开口拒绝，却被不容分说地抓住手。
一股不寻常的灵力进入体内，在四肢百骸游走。宋弈白诧异，却是难动分毫。
片刻后，老者放开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归于平静，只是问道：“鬼域的灵娑树叶，谷主怎会有？”
宋弈白收回手，知道对方实力深不可测，也不再拒绝，只淡淡道：“鬼域中人所赠。”
“可知是何人？”
“不知。”
老者缓缓点头，又问道：“可知为何赠与谷主？”
宋弈白想了想，如实回答：“命中有劫，灵娑树叶可保一命。”他一顿，补充道，“其他不知。”
“百峰谷招生大会快开始了吧。届时有一孩童，宋谷主断不可收他为徒，否则会害了自己。”
“弈白多年孤身一人，从未想过收徒。”
“谁知道呢。万一想了怎么办。宋谷主，老朽还是那句话，切莫收徒，恐是一恶。”
老者摆摆手，重新拿过一个碗，不等宋弈白说话，便开始赶人：“迷陀集会要结束了，宋谷主先离开吧。”
宋弈白走后，老者满上茶，幽幽开口：“你们百峰谷的人都不听劝。”
一名女子从屋里走出来，身穿素白衣衫，瞳孔溢出淡淡的紫色。盘在左肩上的青色小蛇闻言仰头张大嘴巴露出尖锐獠牙，信子嘶嘶作响。
“我不是百峰谷的人。”
“也对。你一早就被逐出师门了。”老者将茶碗放在原来宋弈白坐的位置上，“因为什么来着，啧，祈……”
“您都这么老了，说话留点儿心。”
老者一听，露出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嬉笑表情：“若论年岁，你可是比我还老呢，沅魅大人。”
沅魅端起茶碗，盯着碗里自己的模样。
明眸皓齿，正好年华。
与当年一模一样，却是没有了当初的笑容。
她抬头：“朽木，你既叫我一声大人，却同我那般口气说话。你不怕我杀了你？”
“朽木活了这么久，早该变成枯木了。又怎么会在乎死活。更何况我若是怕死，当初也就不会来迷陀镇了。”
朽木看了看变红的天：“迷陀集会要结束了，不离开吗？”
“不了。”
“这一关可是十年呢。”
……
孩童的嬉笑声将宋弈白从回忆里拉出来。他摇头轻笑：“明明纯良。”
“古有为博美人笑，烽火戏诸侯，师弟这算什么，大好修为拿来逗徒弟开心？”
宋弈白斟茶递给来人，目光依旧追随着雪地里玩耍的孩童。方子昕坐在他身侧，紧了紧身上的外袍，看了一眼窗外欢快玩耍的顾远道。
“啧啧啧！静心谷不留客，静心谷不喧哗，静心谷不收徒。你这‘静心三不’的规矩可是被这个小家伙一一打破了。小宋宋，我实在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宋弈白不理会他的调侃，垂眸轻饮，而后开口:“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无用的话？”
他被掌门师兄禁足不得外出，美曰其名休养。故外界的消息一点都不清楚，不知道仙盟对顾远道的态度，也不知道顾溪村的事情怎么解决，解决了没有。
好不容易盼到方子昕过来，还和他东拉西扯，没一句正经话。
宋弈白不动声色取了一勺白雪倒入茶具，在心里将下次迷陀集会为方师兄取迷陀花茶的打算划掉。
“哎，就那样嘛，肯定是和掌门师兄要人，你还不知道仙盟的作风。不过放心，师兄肯定不会如他们意。还有顾溪村的事情，听说寂隐大师去了，倒是稀奇。”
宋弈白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寂隐大师去了？”
“嗯。”
倒也不是仙盟大惊小怪，寂隐大师退隐百年，不曾过问人间事，如今却因为顾溪村出世，只能说是稀奇了。
方子昕接过宋弈白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摆摆手：“这个先不急，具体情况等寂隐大师回来就知道了。”
“我来主要是为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
“昨夜黄义宗宗主向掌门师兄发了一份灵函，信中仓促，师兄恐有大事发生。”说完，方子昕捏诀，将那封信传给他。续好茶，微叹一声。
“宗遭大难，望搭救，速来……”
宋弈白看完皱眉，猜测:“……灭门？”
顾溪村的事刚起，就传出宗派被灭门的消息，怎么想都不对劲。
“我与师兄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托你去黄义宗走一遭。”
“仙盟知道了吗？”
方子昕摇头：“应当不知道，但若真是灭门，怕是瞒不了多久。”
宋弈白收了灵函，皱眉起身：“我即刻前去。”
方子昕点头，随他一道站起来:“你早去早回，千万要注意安全。”
“等等。”
方子昕离开的脚步一顿，挑眉看向宋弈白。
“师兄你暂且留下，远道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宋弈白说完，不等他拒绝便悄然离开。方子昕无奈的坐回原处，拢了拢火盆里的木炭，盯着漫山飞雪发呆。
几何时，他们师兄三人也曾年少，在百峰谷上嬉戏打闹，可如今肩上责任重大，聚少离多，再没了少年时那份无忧。
顾远道蹲在院子里堆了两个雪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宋弈白。
他细细描绘宋弈白的眉眼，觉得一身轻松，满心想着这一世宋弈白在身边，他做个好人，不给他添麻烦。
“师尊，远道堆了……雪人。”
他兴奋的跑回去想拉着宋弈白看看他的杰作，却看到方子昕坐在那里。
清脆的声音将方子昕从回忆里拉回来，他侧头看向跑进屋里的顾远道，只见后者瞬间敛了笑意，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怯怯地朝他行礼。
“方师叔。”
“嗯。”
见他冻得满脸通红，方子昕拍拍身侧，示意他坐过来。可顾远道却如看不到一般杵在门口，四下张望。
方子昕知道他在找宋弈白，便哄他:“你师尊有事离开一阵，让你听师叔的话，等他回来。”
顾远道收回目光点点头，依旧站在原地不动。方子昕再次拍拍身侧，他才慢吞吞的坐了过去，却是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方子昕疑惑的摸了摸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脸蛋。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长得不尽如人意。
顾远道坐在那里懒得说话。他活了两世，除了宋弈白就没有让他觉得顺眼的人，尤其是方子昕，每次看到宋弈白舔个大脸“小宋宋小宋宋”的喊，他就觉得烦。
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顾远道不搭话，方子昕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孩子相处，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从清晨坐到中午，又从中午坐到晚上，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宋弈白回来。
方子昕活动活动麻木的筋骨，看向顾远道:“看样子是等不到你师尊了，你先随我回听音谷，明日我再送你回来。”
顾远道置若罔闻，垂下头丧气地盯着桌角。
方子昕见他那样，明白他这是铁了心要留在静心谷等宋弈白回来，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朝肃清谷赶去。
黄义宗距百峰谷并没有多远，御剑一日必能赶回，可宋弈白迟迟未归，若非其中有疑，怎会耽搁许久。
可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想来想去，还是去肃清谷问问为好。
方子昕离开后顾远道盯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心情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抱着双膝坐在床榻，盯着屋外的方向期待着那一袭白衣的出现。可等到屋外大雪止了，如墨夜色亮了，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臂，眼神迷茫似是不知今夕何夕，张口喃喃：“宋、宋弈白……来人啊！宋弈白呢！宋弈白呢……”
找不到宋弈白的身影，顾远道慌张起身，却不小心碰落旁边的东西。
是宋弈白送给他的剑……
他愣了一下才恍若如梦初醒般用力摇摇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后猛地跳下床，抱起宋弈白送他的剑踏着皑皑白雪朝山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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