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冷静自持
穆祈犹豫了一下，把信笺护在怀里，往后躲了躲。
“给我！”晏梨落声音嘶哑，强行压抑着痛苦。
穆祈看着她，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不情不愿的把手里的信递给她。
晏梨落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侯爷”晏梨落把信纸撕成碎片，一边笑着道，“你骗我干什么？”
穆祈有些惊愕晏梨落的反应，沉默着没应她，保持着一个审视的姿态看了她很久，直到晏梨落脸上的笑僵硬得像是画出来似的，泪水如决堤般夺眶而下。
“怎么会呢……”晏梨落竭尽全力地寻找证据，也不知道是想说服谁，“漪微谋略过人，木苏公子虽然不是顶尖高手，还有我送他们的符咒可以用，怎么可能……”
“木苏公子他死了。”穆祈打断她道，“你的眼线不可能出错。”
“我劝过他们不要急着走，他们不听。早知道……早知道的话，我拦住他们就好了。”晏梨落后退了小半步，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穆祈仍然冷静的看着晏梨落。
晏梨落情绪爆发完，抬起头看到穆祈的表情，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眼前的男人。
为什么他们当初一起救的人，木苏公子和漪微姑娘又在军营住了那么久，真的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吗？现在他为什么还能这样冷静、这样清醒地陈述这样残酷的事实呢？
穆祈哂笑起来。
“晏梨落，自作多情可要不得。”穆祈把晏梨落手里的书信拿回来，侧眼看着晏梨落，她轻如鸦羽的长睫微微颤动，穆祈的语气冷淡至极，“想要活命，各凭本事。我之前不过是为了你说的他们有可利用之处，才答应了救他们，现在他木苏公子既然死了，也就彻底没有了利用价值，那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并不愿意关心这些事，有什么不妥？”
作为一名谋士，晏梨落本能地感觉到，眼前的穆祈眼睛里有浓墨色的冷漠闪烁，强大的攻击性机笼罩全身，似乎已经不再将她当作同路人了。
也对，她当初去救人不过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也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想要为了穆祈的大业打算。
她是骗了穆祈的。
晏梨落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辩才，她像只担惊受怕的小兔般又缩了一步，失口问了句蠢话：“你就不难过吗？”
穆祈冷笑以对。
“在东疆城的地头上，想要混得好，良心这破烂玩意，还是趁早喂了狗比较好。”他将信封上的黑色绳子编花绳般拧了几圈，缓缓说道，“你的说法，可真是……天真得可爱。”
晏梨落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多次同她插科打诨，让她完完全全的放下心中的芥蒂的男人，其实是一只随时可能喷出致命毒素的毒蛛。
他看似温柔，实则冷漠，惯会玩弄人心。
纵然她武功或许略胜一筹，但生死之间，她甚至连两成把握都没有。
穆祈这个人，心思实在是藏得太深了。这次的情绪外露，估计也是故意给她看的。
时隔多年的无力感，再一次将晏梨落整个击垮，晏梨落咬着牙，想不让自己看起来这样窝囊，可却无论怎样都止不住自己的抽噎。
“我不信。”她用锦缎的袖子使劲地擦了一把泪水，“我要去把漪微姑娘带回来！”
“站住！大敌当前，你竟然有心于这些儿女情长？晏梨落，我不管你对那小花魁究竟是怎么个感情，现在绝对不是让你冲动行事的时候，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晏梨落顿住了脚步，眼泪虽然还在留，整个人却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是啊，她怎么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昏了头脑？
大敌当前，她若是任性走了，穆祈怎么办？这东疆城的老老少少怎么办？
晏梨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抽噎，说道：“多谢侯爷点醒在下，在下回去闭门思过了。”
她说话仍带着鼻音，红肿的双眼中却猛然有了焦点。
“你若是想，飞鸽传书把漪微姑娘带回来不就行了？”穆祈冷静地说到。
晏梨落望着手上的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鲁莽之外多了些释怀的意味，她回答道：“不用了，她既然不想回来，那我又何必难为她呢？”
她没回头，但她不怨恨穆祈，穆祈没有这种责任，和她一起难过。
晏梨落有时候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对漪微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她把她当妹妹看待，当年如果不是她的父亲母亲接连陨落，那个母亲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了的话，想必就是漪微这样的性子吧，乖巧懂事，为人和善，偏偏又活的极为通透，该狠下心的时候，也是破有魄力。
晏梨落一个人在这世上孤独了太多年了，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女孩子，满足了她对于有一个妹妹的全部幻想，这个人还懂她尊她爱她，她怎么能不懂感情呢？
她明明早就把漪微当作妹妹来看待了。
可是，当初诸神黄昏她没有办法救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如今，她也没办法救漪微和木苏公子。
她永远在失去，永远在即将唾手可得的时候失去。
她最渴望的事情，她最渴望的感情，永远都是被自己亲手打破的。
是她太没用了。
脸上珍珠碾成的易容粉早被冲得凌乱不堪，袖子一抹上去，整个神仙似的人转眼成了个五颜六色的彩墨盘子，偏偏还不肯消停。
晏梨落睁大眼睛，把眼泪重新逼回去，眼前总算是一片清明。她用细拎拎的手腕一提，佩剑入鞘，她大步走了出去。
天南地北双飞燕，一朝飞入寻常家，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不得善终。
晏梨落拿着剑，觉得自己的心更是沧桑了。她以后要如何？她有朝一日也会死吗？倘若让她身死人世间，穆祈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冷静？
还是说，也会怀念她呢？
晏梨落自嘲的笑了笑，何必想这些事情，倘若真的知道了让自己难受的答案，又能怎么样呢？
她还是一样，会拼尽全力，保护他一生安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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