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黄泉
她的后心被苏妄言接住，满身鲜血的少女跪地不起。
“梨落，”穆祈回过头看她，把他所能用的全部力气，用来勾画她失魂落魄的影像，轻声说道，“我心如磐石，不曾有悔，若是……”
若是能记得我，便足够了。
本来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的，但是，是很想很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称一下英雄，没想到最后变成了狗熊，儿女情长于他而言固然重要，家国天下更是民族大义。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穆祈突然不受控制的扬了一下嘴角，故事怎么突然到了这么悲壮的一步了？看起来真的像一场闹剧一般。
穆祈最后回头，深情的凝视了晏梨落一眼，说道：“晏梨落，对不起，我又辜负了你。”他说罢，举起长剑，向着冷笑着的突厥可汗猛然间冲了过去。
出人意料，晏梨落分外冷静，她没有哭，也没有说什么话。
她低头叮嘱了苏妄言两句，眉头拧得像钢铁浇铸般执拗，当即盘腿坐在了原地。
“这是在干什么？”有受了轻伤的将士想围上来，表面里子皆是忧心如焚，“晏先生！晏先生，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让侯爷送死吧？！”
开什么玩笑，难道他们这些将军士兵，要眼睁睁看着两个人的决斗，然后直接目睹他们的侯爷死在这里？！晏梨落这是疯了吧？！
“闭嘴。”苏妄言脸色铁青，屈指一弹，绕指柔的暗器，割了血痕现在周遭人脸上，旁人不由地退避三舍，空出个半尺来宽的空地，留给双眼似闭非闭的神秘女人晏梨落。
而少女仿佛浑然不觉，双腿作双盘状，顾不上抹一把脸，结双手外狮子印于肚腹前，一吐一纳时而悠然绵长，时而短促紧张。
“梨落姐姐想做什么？”这样的做法，连漪微也看不明白了，事到如今，她已经没什么好说，胜败是非，远非她所能拧动分毫。
侯爷想通过自己的鲜血，为东征军换的一点儿生机，梨落姐姐想要为侯爷换的意思生机，真正该为了着普天之下的黎明百姓做点儿什么的，明明是皇位上那个男人才对，染血男儿抛头露面，保家卫国，马革裹尸，竟然还不来昏庸无能的皇帝的半分重视，这究竟是什么大道理？
“晏梨落！你究竟想做什么？！”穆祈回头看了一眼，见苏妄言看着晏梨落的表情那么凝重，便知道晏梨落做的事情一定很危险。
他说着话，手底却不受什么影响，剑如燕舞翩然，差毫厘剜下突厥可汗的双目，被堪堪避过后，也无半点拖泥带水，腾身如龙，下一剑对着突厥可汗的喉管而去。突厥可汗吃了一记闷痛，哪里容得小辈撒野，趁穆祈说话间气息不稳，大砍刀对着穆祈直面斩下来！
穆祈勉强躲开，冷汗都留了下来。
一来一合，突厥可汗毫发无伤，穆祈仍受了少许波及，旧伤未愈添新伤，满口腥甜涌上喉咙里来。青年嘴角含笑，将鲜血吐了一地，故作挣扎着没再站起来。
“强弩之末。”突厥可汗冷哼道，这场生死比试，至此已无半点悬念。
突厥可汗牵住麻绳，似有惋惜道：“算起来，你是那皇帝老儿派过来的人里面最有血性的一个，我还是很欣赏你，可惜了，怎么偏偏是敌人呢？倘若你能在我麾下，我绝对不会像那皇帝老儿一样，那般打压你。可惜了，可惜了。”
穆祈喉咙里发出“嗬嗬”声。
“你问我可惜什么？——倘若你愿意带着你的谋士来我麾下，为我出谋划策，凭你的资质，我不出三年便能杀到京城去，直取皇帝老儿首级，这样你也不必死在这里。”突厥可汗喟然道，“可惜，小侯爷一心为君为国为民，断然不肯答应我的请求，所以我……只能杀掉你了。”
“你怕我。”穆祈早散了小髻，碎了铜冠，披着发踉踉跄跄地跌在地上，却仍啐道，“你怕我，你害怕的很，你现在说这种话是想让我对你痛苦求饶？我呸！我穆祈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突厥可汗怪叫，五指抓紧砍刀，直冲向穆祈的头顶。谁料到，方才奄奄一息的青年，突然之间藐然一眼，回光返照似地一把扯过他的脚踝，左手竟主动抵上他的手掌。突厥可汗惊骇之下正欲退缩，一股冻若三尺之冰的东西，已顺着经络直逼心脉，如一根长矛，破风分水，直捣黄龙。
是暗器！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暗器？！
“我的名，你有胆子拿，也要有命拿。”穆祈双掌紧紧握着那如同冰柱一般的东西，那暗器凉凉的，割得两人手臂上血迹斑斑，却因巨大的吸力，无法扯开半分，“怎么样，黄泉引的滋味好受么？这暗器，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你可还满意吗？”他每说一句，便得用手抹去多余血迹，几句话下来，污泥的袖子上又蹭了许多血迹，狼狈不堪。
“你……”突厥可汗脸色惨变，他千算万算也未曾料到，自己竟被穆祈背后阴了一手，奇毒腐蚀他内府，不出片刻，怕是真的要拖他同死，“你、你休想！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你做梦！你在做梦，我告诉你，我不可能死，因为我……”他话还没说完，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他竟然……他竟然真的被穆祈给暗算了，这暗器上究竟摸了什么毒药，竟然威力这么强大，简直要让他疼死了。
“我想，我也能，我更不后悔。”回应他的，是青年狠戾快意的狂笑，“所以突厥可汗，不如陪在下一同下地狱去罢！我穆祈，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是你小瞧我了，我就算是死，也要拖上你才行。”
“疯子！”突厥可汗怒吼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不受控制的在突厥可汗的嘴里冒出来，他已经快要说不出话了，仍然在喃喃地重复着，“疯子，你是疯子……”
突厥可汗话还未说完，剑光如晨曦喷薄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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