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人事如故

　　倘若说让景王殿下和女先生相信，晏梨落说的是真话不是假话，他们一定会说，这根本就不可能。穆祈这个人狡诈多疑，晏梨落就是他的左膀右臂，比他还要让人恨得牙齿痒痒。景王殿下其实也没什么意外的，从那天，他决定了这皇位不要也罢的时候，他就应该想明白了，他的好皇叔穆祈，根本不可能轻易地放过他。

　　倘若这样算起来穆祈还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好歹，没把他宅子地都拆了。

　　这样盘算了一番之后，总算是能说服自己，心无旁骛、一点儿不生气地离开了。

　　两个人走的时候，正是一场小雨刚歇。晏梨落总归是心中有愧，想了半天，还是来送别两人。

　　晏梨落同他们并不相熟，但是，京城之中的景王殿下和女先生，怎么会不认识大名鼎鼎的晏梨落，晏先生呢？

　　更何况，女先生还和晏梨落交过手，她十分不情愿的对晏梨落说道：“你很强，我很敬佩你，但是，我觉得你很愚蠢，你选择为一个满心都是利益的男人卖命。”

　　晏梨落微微一笑，说道：“这不过是我的选择，你又何苦质疑呢？人各有志，你我终究会选择不同的路，都是看个人罢了。”

　　那女先生仍旧是有些不服气，想要反驳几句，被景王殿下制止了，景王殿下笑道：“您是大乾尊贵的皇后娘娘，倒是我们多嘴了，只愿您与皇上，琴瑟和鸣，相扶相携，久伴终老。”

　　晏梨落苦笑一声，说道：“那谁知道往后的事情呢？”

　　此话已尽，一行人便就此拜别了。穆祈没有来，晏梨落也不知道他去忙些什么了。那已经是人世间，身份最为尊贵的男人了，从前晏梨落还能勉勉强强和他平起平坐，做一对平凡夫妻，现如今也是这样的愿望如同笑话一般了。

　　都是难言之隐，都是未尽之意，都是无可奈何。

　　……

　　芳年谁惜去如水，春困著人倦梳洗。

　　夜来小雨润天街，满院杨花飞不起。

　　人人都道锦客布行衣，未尽离别之意，别复东西。

　　晏梨落虽有感慨，却也没再多说什么，景王殿下一行人，上了马车，不过片刻，便已经脱离了晏梨落的视线范围。

　　晏梨落见已经看不见人影儿了，便往回走，寒霜气扑面而来，棉絮般的水雾拨开背后，晏梨落突然之间看见了一双手。

　　只有一双手。

　　晏梨落一时之间大为惊骇，马上抽出软剑，想要刺上去一探究竟。

　　只听得树后面的人大喊一声，立马跳出来说道：“别别别，梨落，是我！”

　　竟然是穆祈。

　　晏梨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穆祈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说道：“我有些不好意思见我那侄儿，总觉得我有些对不住他，所以便一直没露面，只等着他们走了便跟你一同回家去。”

　　晏梨落哑然，心中却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面。

　　她有些想问问穆祈，“为何你觉得尴尬难堪的事情，便要我来替你做？”

　　“你对我的真心实意里面，到底掺杂了多少虚情假意？”

　　“穆祈，登上皇位之后的你，真的不会让我难堪，让我失望嘛？”

　　“你和南岭帝君，真的一样吗？”

　　但是她没有问出口。

　　何必呢？知道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答案，真的有意义嘛？两个人因此大吵一架，有意思吗？

　　失望也不不是一次两次了，都那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习惯呢？

　　更何况，有什么事情，多么难过，不都已经经历过了嘛，有什么好抱怨的。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会虽然这样说，实际上，景王那日去后，人事如故。

　　但晏梨落安静了——与其说是安静，倒不如说是沉寂。就像昨日还在雾雨里开花的芭蕉，逐渐被湿气腐烂了根部，宽阔光滑的叶子被霉斑一样，一点点枯萎了。不仔细看，倒还是不打眼，不过觉得是花微微柔弱了一点儿罢了，可若是仔细看过去，便能看到灰白腐朽的气息。

　　这样的改变，连几个暗卫都看得分明，只是穆祈，却忙着登基大典，并不能认识到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准备要携手一生的女人，已经心怀动摇，简直快要放弃了这段感情。

　　一宿年关如星逝，酒醒夜阑，各自分散。

　　济济一堂的皇宫中的臂膀们，已经各自领命，有先有后分头离开皇城，好像短短的一个年，就这样简短地放过了。

　　穆祈已经亲自确定了登基大典绝对的安全无虞，准备要登基了。

　　万箭衔雷霆待发。

　　待发，仍是不发，唯惊起斑鸠与寒鸦。

　　穆祈在等，在等晏梨落的欢喜，在等晏梨落的眼泪。但是他什么也没等到，晏梨落始终一言不发，晏梨落从他忙于登基大典那天起，竟然在也没有和自己说过什么了。

　　之前他因为繁忙，这一切尚且顾不上，等到闲暇时候，才终于回过味儿来了，穆祈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晏梨落只见……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只是这问题是什么，他有些说不清出，他也不知道晏梨落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对着自己的神情，已经从满眼有光，变成了现在这种古板无境的样子。

　　虽然穆祈真的很想问出口，但是晏梨落照顾他，仍旧和从前一样妥帖；晏梨落在政事上对自己的帮助，仍旧和从前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一切，似乎是什么都没有改变的，只是……只是……穆祈谁不上来，他只能说自己的感觉，感觉晏梨落在疏远自己。

　　可是感觉这种东西，虚无缥缈的，兴许是他多心了也有可能。

　　穆祈只能这样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就这样，时间推到了登基大典这日。

　　晏梨落终于肯跟他说话了，只是她说，“穆祈，我不想当皇后，好不好？”

　　穆祈的笑意凝固在嘴角，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问道：“晏梨落，为什么？你究竟在闹什么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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