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这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穆祁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做错了什么，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但是他隐隐约约有种直觉，从他做了这个决定开始，他和晏梨落，就不再像从前一般了。
穆祁心脏都在微微颤抖，他听着自己说道：“我有人选了，是左丞相的次女，叫贞茹，不日便会入宫了。”
晏梨落听完，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嗯，我记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选，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样的喜事，为何非要瞒着我呢？”
穆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做错了。可是，可是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他明明理直气壮，却说不出来。
两个人僵持许久，最后还是穆祁最先觉得理不直，气不壮，悻悻的离开了。晏梨落看着穆祁的背影，苦笑了一声，只觉得这件事就是她的报应，是她执意把穆祁送到了这个位置上，腥风血雨，暗不见光。
这个宫里多么可怕啊，人人都想着算计，想着害人，想着怎么才能不被害。
穆祁错就错在，他身为九五之尊，却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表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是他错了，是他们错了。
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是他们该着的，怪不得任何人。
……
左丞相那个女儿，过了半个月有余，便入宫了。
许贞茹是个很奇怪的女人。
至少晏梨落是这么认为的。
许贞茹异常喜欢笑，她的笑容，九分是堆砌的胭脂红粉，雪崩似地掉，一分是被糊着的惺惺作态，掩饰的尴尬。
可她不笑时，又不由分说地高深莫测起来，甚至连故意浓抹的妆，都不显得那么滑稽。
明明看起来活泼开朗，她却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乎对外界的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除了每天来她这里请个安，其他时候，晏梨落都不知道，许贞茹在忙些什么。
她也懒得去管这些。
大宫女劝了晏梨落好几遍，让她不要这样倔强，该服软的时候就要服软，晏梨落听了这话，笑笑也就过去了。
她有自己的骄傲，那里能做那样有损声明的事情。
她和穆祁的关系，自从那次争锋之后，就变得奇怪起来。他们似乎是开始了冷战，又似乎是没有。因为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晏梨落却感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和穆祁的关系，突然就冷了下来。
这话说出去，旁人也未必会相信。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
晏梨落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难过的情绪了，日日只剩了倦怠。
生活似乎也空洞无聊起来，从前穆祁需要她运筹帷幄，需要她平衡朝中势力，如今她没有了兵权，后宫的女人，也不被允许参与政务，她便成为了装点后宫的一点点花朵。只需要盛开就好了，不管是沉默的，还是热烈的，开放就好了。
后来，许贞茹也不来宫里请安了，晏梨落过了许久都没发觉这点生活上的改变，直到有天真的觉得寂寞了，才突然意识到，她很久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了。
派了人去打听，才知道原来许贞茹怀孕了，皇上特需她，可以不遵守那些繁文缛节，安心养胎。
晏梨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笑了笑，她抬头看着大宫女，又是同情又是替她难过的表情，竟然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晏梨落拍拍大宫女的胳膊，笑道：“我都没觉得有什么，你怎么先哭上了？”
大宫女听不得她这样说话，一时之间，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了，她抽噎道：“皇后娘娘，您不觉得怨恨吗？”
怨恨……吗？晏梨落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有什么好怨恨的呢？”
是啊，有什么好怨恨的，如果非要说怨恨，先前的那许多越多世，她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呢？
她像个藏在黑暗处的蛆虫，只能看着心爱的人，或是幸福，或是痛苦的度过一生，这一生里，没有她，没有属于她的一点点痕迹。
所以她贪心啊，想要占据她爱人的一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终于得偿所愿。可是穆祁不是南陵帝君，他是一介凡人，他有属于凡人的喜怒哀乐，也有属于凡人的形式准则。在她看来不可原谅的纳妾选妃，在穆祁那里，不过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罢了。
她心里虽然知道，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迈过心上的那道坎儿。
她没办法，她根本就接受不了。
这些就算是说出来，想必穆祁也只是觉得荒谬。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只能存在于她，花神晏梨落和南陵帝君之间，而不是她和穆祁之间。
是她太贪心了，是她错了。
所以，如果说错的人是她而不是穆祁，她有什么理由去怨恨呢？她有什么资格去怨恨呢？
这样想着，觉得生活都不那么痛苦了。
……
许贞茹怀孕之后，一切似乎是顺理成章起来。
鲜艳娇媚的女孩子，一批一批被送进宫来，这后宫空旷了那么久，也渐渐的热闹起来。
晏梨落觉得力不从心起来，带兵打仗这种事，她总是得心应手的，可是处理女人们之间的纠纷摩擦，对她来说，实在还是太难了。
后宫在她的治理下，乌烟瘴气，鸡飞狗跳，朝堂后宫，对她这个皇后总归是不满的。
晏梨落知道，穆祁也知道，他们都知道这样下去是什么结果。所以晏梨落不愿意让穆祁觉得为难。
既然她为了穆祁做过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人，到最后，牺牲掉她自己，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
晏梨落在大晏十九年，离开了那座华丽的囚笼，回到了她和穆祁那么生活了多年的山里洞穴。
想当年，意气风发，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而如今，孤身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到底是可笑。
到底是可笑。
谁又能想到，到了后来，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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