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妖，冥，佛
六界都是有边界的，基本平行，各成一方天地。
冥界的边界是深渊，漆黑可怖，幽深冰凉，没人知道下面是什么，因为一旦掉下去就回不来了。
安帘初已经隐约能看见传说中的深渊了，亦看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天地奇观。
冥河水大部分如瀑布般跌入深渊，却有一部分冥河水竟凌空而流，奔涌于深渊之上，直直朝远方延伸，形成一条没有河道的河流！波澜壮阔，流水深黑，奇比天虹！
安帘初面对雄奇的天地景观，露出惊叹的笑容，无法想象是怎样奇异诡秘的力量能支持冥河踏空而行！
森十罗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的身边，负手而立，轻笑道：“怎样，是不是很震撼？”
安帘初只能以点头表示自己的惊叹。
森十罗富有磁性的声音再度响起：“界河的主干之间有关联性和连通性，只会循环，不会断流。”
“多谢冥神大人解惑。”安帘初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是否冥神=阎王？
森十罗的月牙儿更弯了，直勾勾地盯着安帘初，其中的黑暗气质令她脊背发凉，心里没来由地产生了一丝恐慌。
但很快，那丝恐慌被她毫不迟疑地驱散了。
拂虎须是有被猛虎一口咬死的风险的，她太大意了，或者说，安逸太久就浪了，丢了些曾经的稳重和谨慎。
森十罗冷笑一声，轻飘飘地说：“阎王，还配不上冥神这个尊号。你是从哪来听来的？”
安帘初实诚地道：“刚刚，辅政官大人告诉我，这舟又称‘冥神之舟’，故而我想，是否真有冥神存在呢？”
森十罗盯着她，似乎是在确认她有无说谎，然后才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就现在而言，冥神是不存在的。”
现在而言，也就是说，过去存在过。
“可否请阎王大人明示？”安帘初认真请示道。
“不可多说，你该知道时自然知晓。”森十罗摇摇头，意味深长。
谁知道该知道的时候是什么时候？这个答案真是唯心啊。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糊弄鬼的谜题！
不知道也无所谓，安帘初不过随口问问，消遣罢了。
安帘初小心地瞅着阎王大人，对他颇为忌惮。但她认为适当来往是没关系的，于是问道：“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天河吗？”
“没错。”森十罗那副阴森的笑脸正对着她，眼中的黑色似乎潜藏着浓重的黑暗，“不过我们要先前往餍神境，那是六界河流交汇处。”
“会有很有趣的事情发生。”森十罗如此说道，诡异的气息淡了些，没有纠结她之前胆大妄为的试探。
安帘初见此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同时整肃了下自己随意的性子，告诫自己要谨慎行事。
如果可以的话，离森十罗这个危险人物远一点。能当上阎王的人，手段不会差，到时候也不知道哥哥能不能护得住自己。
安帘初不知道很有趣的事情指什么，她也没问。留个悬念没什么不好，说不定还有惊喜。人哪，总要想办法为自己增添乐趣。
早听冥界众人说过阎王殿下是神君级别的存在，实力绝强，但强大到什么地步众人也说不出来，很少有机会见他出手，倒是关于阎王大人的古怪性格传得有模有样的。
有人说阎王大人曾因为一株有着养魂奇效的宝物赋神兰，亲自到佛界，与前来采摘的佛陀们大打出手，甚至引得佛祖须菩提出面解决。森十罗仍不肯让步，最后还是夺走了赋神兰。一时间，事情传出后，佛界沦为笑谈，森十罗名声大震。但赋神兰对于神君实在是没有什么功效，众人皆为他的目的感到纳闷，最后不了了之。
这位阎王大人只做他感兴趣的事，脾性古怪，但并非不好相与的人。
流言千奇百怪，安帘初不知该信什么，问哥哥，他说了句“这人很有趣”之后再无下文。
因此，她只能信眼见为实。
谈话间，摆渡船驶上悬空之河。
安帘初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一眼就望进了神秘的黑暗中。冥河如瀑布般顺着岩壁冲刷而下，威势无匹，没入深处。
这段路程好像格外漫长，所耗费的时间竟与来时差不多。
摆渡船一路笔直蛮横向前，直到深邃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蒙蒙的亮光。
前方再度出现了岩壁，亦有河流在上爬行，但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河是从崖上违反自然规律逆向直上的。远方的天空是神异的橘红色，与冥界这方幽暗天空的交界处相互晕染，交相辉映，灰中带橘，美轮美奂。
安帘初知道快到餍神境了。
众人都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
终于驶过深渊，摆渡船到达餍神境。
令安帘初惊异的是，餍神境的河水竟变了一个颜色，在橘红色的光亮下折射着七彩的虹光。远处，在视野的尽头，有着一个轮廓模糊的小黑点。
橘色的光将安帘初的脸庞涂成了暧昧的颜色，娇艳欲滴，丰美的双唇如樱花般妖冶，衣袂翩翩，风姿绰约，秀拔的身影笼罩在朦胧的光影中，似仙凌凡。
摆渡船朝着黑点前进，森十罗指着远方那个黑点：“那就是界河的中心，唯一的岛屿，有着‘世外桃源’之称的餍神岛，岛上有漫山的桃花林，餍神饕餮就居住在上面。”
“餍神饕餮？”
“饕餮是上古神兽，传说有吞天噬地之能。他修成人形，位比神君，尊号‘餍神’，名为蚀残月。”森十罗解释道。
“那餍神境属于哪个界？”
“哪个界都不是，它独立于六界之外，自成一方小天地。”森十罗道。
安帘初还要再问什么，然而摆渡船突然一震，安帘初差点没扶稳，森十罗轻轻托了她一下，助她稳住身形。
安帘初观察四周，很多人面上了然，显然早有预料，只是身子摇摆了一下，轻易就稳住了下盘，只有她一脸懵逼。
“抱歉抱歉，太久没来了，有点激动，冥界的诸位没事吧？”清越邪魅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但语气里没有丝毫歉意，而是玩味和幸灾乐祸。
安帘初寻声望去，在摆渡船的左斜后方，水面裸露着巨大的龟壳，上面镌刻着神秘古老的符文，如一个个小蝌蚪般纵横在纹理清晰的龟壳上。
龟壳是深黑色的，若玄铁铸成，一个个人影或站或坐，位于龟壳之上。龟壳的面孔是摆渡船的两倍大，装下他们近一百人绰绰有余。
位于最前方的是声音的主人。
视线再往下，安帘初忽然对上一双猩红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她。
安帘初不仅没被吓到，还挑衅地挑挑眉，嫣然一笑。
这只“船”的全貌赫然是一只神兽，玄武！它粗壮的蛇尾向着这方向吐着蛇信子，凶狠乖戾。
毫无疑问，这是妖界的诸位了。
刚刚距离太远，安帘初看不清立在前头的人的样貌。现在离得近了，安帘初也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有着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双眸狭长，瞳色深红，眸光冷冽，薄唇弧度优美，鲜艳如血，一头比夜更黑的墨发随意披散着，凌乱却艳美。
他穿着修身的长袍，焱焱的红似火之红莲，仿佛能灼痛人的目光，直烧到心底。
袍沿绣着极为精美的纹路，华美而高贵，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邪肆，眉宇轩昂，虽随性却自有一番迫人气势。
这是一种极富侵略性的昳美，尊贵如斯，妖邪如斯，挺拔的身影如亭亭修篁，站于那一方天地，连漫天的奇美橘黄与他相比都黯然失色了，唯有他一身红衣风华无双，惊艳了瞳孔，邪化了光辉，黯淡了骄阳。
安帘初猜也能猜出，这是妖界的至尊，妖皇纪浅。因为传说中他喜穿红衣，和她一样。
今日一见，她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位服饰上的同道中人，风度超凡，远超预料。
而且他刚刚的道歉全是敷衍，难道这就是森十罗所说的很有趣的事？
再一看森十罗，那张血盆大口深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他的视线转向妖界众人。
没见他如何动作，一大股水流忽然自玄武周身冲天而起，如水幕般将对方都遮掩起来，看不见内里发生的事。
只一秒，水幕就被一阵狂风驱散，水花四溅，重新融入界河，显露出众人的身形。
妖界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有些女子慌慌张张地整理凌乱的衣裳，有位身穿轻甲的将军臭着一张脸，鼻青脸肿的，咬牙切齿地盯着森十罗，双拳紧握，眼中几乎快喷出怒火。
纪浅笑吟吟的，但眼底划过一丝冷芒。
森十罗打了那个将军的脸，更是借此在打妖界的脸！只是彼此已出手一次，如若再动手，最后打出了火气，对谁都不好。
安帘初听见有人在低笑。
纪浅似笑非笑：“阎王殿下的修为又精进了。”
“略有长进，承蒙夸奖。不过……啧啧，妖界的诸位怎么如此狼狈，风大浪大，可要小心。”森十罗同样睁眼说瞎话，语调阴阳怪气，语含嘲讽。
妖界的那位将军不忿地哼了一声。
这时，又有人插进话来。
“阿弥陀佛，施主们同为赴宴，何必相争？”
只听言语，不用看就知道，佛界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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