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画学秘文
萧会来检查伤处，检查完毕后，他指了指椅子，示意要留下来。他的眼中泛出前几日不存在的纠结与沉思。
孟粱捂着热茶，“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讲？”
萧会把归谷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
“这把匕首唯有大将军才能拥有，夏野将军把它留给了你，他和你说其中奥秘了吗？”
孟粱摇头，提及夏野，她的眼神变得黯淡。
“七颗宝石，七种毒药，皆是世间剧毒。我把这七种毒的成分、发作状态都列在了纸上，给你。”
孟粱把纸收好，望向归谷，不想触碰它。
“这些毒没有解药记录在册。慎用。”
萧会没有忍住，补充了一句。
他接着说道：“君上等人被满域生擒活捉，他们应该没有忍住讯问，现在大街小巷都是你的画像。”
孟粱捂着茶杯的手僵住了，“我以为你们带着他。”
萧会道：“我不清楚当时的奉崆具体发生何事。”
孟粱问：“眼下这里还安全吗？”
萧会道：“我已申请援助。”
孟粱立刻与他说道：“我的生死不要紧，不能连累你们。”
萧会露出浅淡的笑，抿了口茶。
孟粱心中感慨万千，唏嘘道：“三部南迁，本意是保护他。我们真是大逆不道，君上估计恨极了我们，可是他只记得我的模样？”
萧会摇了摇头，“你也算是王室，可能其他人他不会去看他们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
孟粱轻道：“我的父母在涵城，会是和他一样的结果么。”
“如果和君上一样，你打算如何？”
孟粱沉默良久，说话时眼里已含了泪：“是我们技不如人，打不过别人，失败就要承担后果，再不满也只能咬牙忍受。隐计划很好。将士与将士之间的斗争是赢不了了，那便换个身份，成为平民。”
“我还有个自己的问题，想问你。”萧会紧张起来。
“你说。”
“你是否也是当日护送太子殿下的萦部成员之一？”
“是。”
“你认识贺檀吗？我在南山没有等到她。”
“她一入南山便被追捕，在峡宁与我相见后不久我们结伴回到涵城。”
萧会低下头，忍住悲意。
孟粱接着道：“在南山她的行踪泄漏，不知道是何原因。”
萧会道：“我们中间早有细作。若非如此，也没必要将殿下辗转多地。南山与归城都是模糊视线用的，夏野将军让你带殿下到峡宁后，殿下就直接来了廊洲，也是我这里。”
“你与贺檀？”
“我与她十分交好。”
他竟然用了“十分”这个词，孟粱顿了一下，话在唇间又说不出来。
“对不起。”
“没什么关系。应该问出来的，关心之人后来怎么样，给自己一个结果。”
孟粱装作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面无表情的放下茶杯，重新换上一杯热的。
曲黯良手持着一本无名书推开了门，见二人都在，她瞧见萧会红通通的眼眶，上前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萧会站起身，拿起行医工具，“她的伤处恢复不错。”
曲黯良喜悦地看着孟粱，忙对萧会再三感谢。待萧会走出门，她立马走到孟粱身前抱住了她。
“太好了，太好了。”
孟粱也笑着道：“我的身份暴露，你可要费心费力保护我。”
“你与他都谈了什么？”
曲黯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我在想没有力量的普通人会比将士更加易碎百倍，将士虽然在战火中拼命，可他们手持武器。平民没有力量，他们的敌人太多，世上万事也许都会要了他们的命。所以，我们该做个怎样的平民，才能保全自己？”
见孟粱没回答自己的问题，曲黯良道：“世道艰难，豺狼虎豹横行。在平安年代里，将士与平民一起享乐。在战乱年代里，将士与平民一起受苦。将士的命运其实与平民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这场战后，我们能拥有短暂的和平，将士会死，平民能活。至于活的如何，是看个人造化，我们还有很多兄弟，现在做的是确保我们拥有将来。”
孟粱盯着掌心，大拇指磨搓着手上的纹路。她看到了滚烫的刺眼的红色。是这一双手把尖刀刺进人的心脏，是这双手砍下他人的四肢。她回忆起了自己躺在死人堆里那软绵绵的触感。全是抽搐着的丑陋的□□。她同他们一样，浑身血恶。
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孟粱喃喃自语道：“杀很多很多的人的感受真的不好。”
而后孟粱轻轻嗤笑了自己无趣的行为，她站起身来，朝后退一步，拱手于额前，弯腰向前行了个大礼。
在浮云小筑的日子安稳的不分昼夜。她看不到外面的风雨，听不见外面的哭喊。
曲黯良陪着她一起被“锁”在这座安逸的建筑里，努力躲避敌人的追踪。
陆若来信，要羽令的下落。曲黯良近日读书姿势不对，肩膀阵阵酸痛，她把手背到肩后揉着胀痛的肩膀，边捏边问道：“羽令你放在哪里了？”
孟粱茫然不知地看着她，等了一会会道：“还没找到吗？”
曲黯良眨了眨眼，亦迷惑道：“不是你藏的吗？”
她又笑了几声，歪了歪脖子，最近自己的肩病真是让人好生难受。这家伙竟然对她装傻充楞，她盘起腿，让身子坐直，道：“陆若大人一直在等你的回答。我们的人已经在峡宁，只等你的一句话，他们就行动。”
“这······我记得我是把羽令埋在了村上最右边那座土坡旁右边第二棵树下的。还是右边第五棵······”
曲黯良猛的拍了下床。
“你干什么？”
“多么重要的令牌，你居然忘了？”
孟粱解释道：“我本来没忘，记得清清楚楚。可能是我刚经历生死，神智还没恢复，记忆还错乱着。”
曲黯良轻轻哼了一声，她看出孟粱的心不在焉，提醒她道：“我在意的是卞清河拿不到羽令怪罪你。现下三部乱着，都依靠卞清河大人。几个月或几年后呢？所以你赶紧想想到底把它埋哪了。”
孟粱嗯了一声。她将羽令已毁的事实隐瞒了下来。
萧会让她去书房，孟粱坐好后，他递给她一本书，道：“从今日开始我开始教你萦部画学秘文，这是萦部最机密的内容，可要好好学。”
翻开书册，书里是清一色的画，收录了自上古时期至今所有名画，每幅画后面都有几行簪花小楷，大致介绍画中的内容。
孟粱虽学业不好但是对于画艺很有热情。起初她觉得很容易，可是翻到后面发觉了奇怪之处。画下所配文字和之前教习讲的全然不同。此书讲述的是对于画面细节的讨论、氛围的研究，小到暗藏于眼睛中的符号，大到穿的服饰，随风飘扬的衣带都有其不同的含义或者说是独一无二的寓意。
这是密码。《小洛神图》《历代帝后图》······《隐居图》，这些名传于世，耳熟能详的画作全被重新赋予了新的解释。
孟粱镇定下来，努力让扑通扑通的心脏平静，从头认真阅读起来。
萧会道：“以后你每日都来，我从头到尾教你一遍，到你走应该差不多。”
“现在运用最多的是在山水画里写入信息，将一些独属于我们的符号放置于其中，以前代流行甚久的文人山水为例，画家在作品中就常绘有太平意象：骑着牛的小童、高士、渔船、狗等，这些意象大同小异的出现在各位画家手中，多是传达文人雅兴，或为王室、富贵人家而作。山水画发展至今，以此方式作画者众多，我们要做的便是挪用意象，重新布局，将山水画中的内容转变成密语。”
萧会从厚厚一沓书中翻出一本放到孟粱手上，笑意盈盈：“这些、那些，全部都是接下来你要看且背下来的。主要不是我教，是你自己学。”
孟粱看着眼前的丛书，密密麻麻的文字，头又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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