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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与任侠话


罗如收拾完行李后去城门处等胡芸她们,手中握着杨遇馨的令牌就是好使,守卫们看到他都恭恭敬敬,还有帮他抬行李,好不快哉。

        远远见到于游在前面,左手还牵着那小孩的手,一大一小,还挺温情。罗如嘴角不禁上扬,他挥动双手,喊道:“我在这儿!快来!”

        关添体格偏胖,又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才从浮云小筑到城门那一段说长不长的路就已经气喘吁吁。

        胡芸好心道:“关叔,你也该练练。”

        关添最怕运动,他甩着双下巴道:“有你们保护我,我放心。”

        罗如什么也没说,就让大伙收拾行囊出发,于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搞什么鬼?”

        罗如挑了挑眉,把令牌展示给他看,自豪道:“杨家小姐给的,她要我们帮她找一个人,只要找到那人,一路上我们自由行事,还有金银赞助。”

        于游不解道:“她知道我们是反抗满域的组织,她为什么同意我们离开?”

        罗如也想过此问题,没有想出答案。他道:“我被她抓住的那段时间,她对我也挺好的,我觉得吧她不是一般的满域人,害,现在能让我们离开廊洲就好,昼门需要我们去扩大,还有很多人等着救济。”

        于游点头道:“确实只能先这么办。那她要找谁?”

        罗如把五户人家突然死亡、盐商、落谋与付出山的事简要地与众人讲了。

        “你们有谁听说过付出山么?”

        关添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道:“晏洲付出山,我好像对这五个字有印象,你得让我仔细想想。”

        “那我们就先去晏洲。”

        在黄岑的安排下,由汪蝉带孟粱轮流到基地去做思想工作。黄岑确是不信任她们,来去的路上孟粱都是蒙上眼的。她很少见到黄岑,难得遇上也说不了几句话他就匆匆离去,他很忙很忙。

        虽没有正式通知,众人也都知晓现在的萦部的地位,一切号令几乎都是由萦部总指挥使卞清河以及他的儿子卞容屿发出。他下属的四位元使木蝉子、陆若、付昀与蒋听别也分别管理一方泓山。他们构成了萦部的核心力量。

        就是因为此次权利的更迭,在各地萦部的指挥使所获得的力量就是要比禹、闻两部要大。

        黄岑的自信便是来源于此,背后有人撑腰壮胆,无视来自闻部指挥使·萧意的反对,公然将闻部的人带走,带到凤凰台去。凤凰台里大半都是闻部之人,萧意向上级反应次次无果,这便是当下的局面。

        除了基地位置不透露给她,其他事情黄岑没有干预。孟粱直接找到了萧意。

        轻轻一推,门吱啦一声半敞开,蜘蛛网结在庭院各个角落,灰尘散漫。孟粱挥着手努力消散围绕在空气中浓烈的霉味,那是尘土与药水结合的怪异气味。

        上次在富人区伸手拉她的小女孩听到动静跑了出来,萧意跟在小女孩身后,托着一盏油灯。

        “有别于其他教习,在去过那里后你居然主动来找我。”

        孟粱迎上他的目光:“是啊!我来了。”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向前去,牵起小女孩的手,往屋内去。

        萧意没有立刻跟上,凝视着她的背影。天空一排飞鸟掠过,发出长鸣。

        回到赌坊,曲黯良已在房间内等着,她问道:“你同萧意说了什么?”

        “保存力量,好好休息。”

        孟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而尽。晚间还要去不知哪里的基地开讲。

        黯良叹道:“真是一身功夫无用武之地。萧意在闻部可是很有名的,尤其是他卓越的刺杀本领,我都羡慕。”

        孟粱拿起一身青色的衣服,边穿边道:“你若有暗探刺杀天赋早把你调过去了,羡慕也没用。”

        她将脱下的白衣挂在墙上,想到今日又遇见的小女孩,对黯良道:“你帮我调查两个人。”

        很巧,这次的讲课孟粱认出了那个用银针帮她的“满兵”。对于孟粱的出现,他有点错愕,面上浮现出恐慌,又有点愤怒。

        常规事情说完后,孟粱打算与他单独聊一聊。

        也许会问满域怎会在战争结束后仍如此粗暴对待一个城市。因为他们是故意的,他们害怕泓山的存在,于是用尽手段欲将泓山拔地而起。□□时间不会很长,只看每一个人能否忍住躁动不安的正义。

        在与泓山聊天中他们的回答都很符合“隐”的思想,消极的情绪蔓延得到处都是,论及此事,即使知道是谎言也掩饰不住眼神黯淡。

        轮到那个人时,他抬起一直低着的头,道:“这样的话,那我们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他同大部分人一样都陷入了“泓山的意义”这个怪圈里,身份上的自豪感使得她们完成不了自我定位的转变,在他潜意识里自己是英雄般的存在。

        这是说不明道不了的。孟粱所能给予的解释也很苍白,“是精神的延续”这些话她说多了也很厌烦。

        孟粱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回头对汪蝉道:“今天差不多了,你先带其他人回去休息,我留他说说话。”

        汪蝉应声带着其余人离开,屋内空旷不少。

        二人有一丝尴尬,孟粱让他坐到自己正前方,笑道:“我们聊聊?你先和我说说你的名号吧。”

        他神色不明,摸不准眼前的女子要做什么,犹豫了几秒道:“我叫任侠,那天的乞丐是你。”

        孟粱道:“是我,我第一天来沐城熟悉情况,多亏你出手,我才这么快脱身,然后惊喜地注意到了你这号人物。放心,我没有和黄岑讲。”

        听到黄岑的名字,他的手下意识的卷紧,整个人呈现抗拒的姿势。孟粱注意到他的变化,静静的等着他的反应。

        他的话里带有讽意:“此前接连来了三位教习,仅在这儿住了几日,面都没见上就走了,你是第一位与我们见面的人,想是你们理念相合,可以共谋大事。”

        孟粱观察着他的神态,轻言道:“我其实不喜你们指挥使的做事风格,凤凰台一事做的也过分,可是我来此地,他便成了我的上级,他又是个骄傲的人,我有何法。若不附和,我也会像你说的前三位教习般被赶出去,这样的话,谁还能来与你们谈心,排遣心中苦闷。”

        任侠冷笑一声:“姑娘岁数不大,看事倒通透。我不是不知“隐”的好处,只是不愿成为苟且偷生之人。”

        看他生气郁闷又不敢大力反抗的模样,孟粱倒从中发掘出一点乐趣。她倒了杯茶递给他,自己也小啜一口,清了清嗓子,道:“我终日遮面,你可能看不出我年纪,我其实比你们指挥使还要年长个六七岁,私下里,你可和他一样叫我一声姐姐。”

        任侠接过茶水,听了孟粱此言,面色发红,不禁低下了头,忙道:“不敢。”

        见他尴尬的模样,孟粱觉得整个人放松许多,声音也温和了些:“说说你的想法吧,今日你可以把想说的都说出来,我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也许你所言还能帮自己一把。”

        汪蝉安全护送其他人到了各自营地,确保万无一失后他去厨房取了两份小食,到了门口,敲门询问道:“厨房准备了粥,可要端进来?”

        孟粱见汪蝉回来了,让任侠先别说话,朗声道:“麻烦你了,端进来吧。”

        汪蝉拿着托盘,将两碗热腾腾的南瓜粥送至任侠与孟粱前。南瓜清甜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舌端,引诱人流口水。

        孟粱笑道:“真是贴心,你先吃,别辜负别人的好意。”

        然后她拉着汪蝉走至边角,小声道:“你也知我脸上受了伤,整日面纱覆面,实不愿在他人面前露真容,且帮我一回,夜间寒气浓重,将它吃了。我还有话与任侠说,你跟着我累了一天,先在这儿找间屋子休息会,我走时唤你。”

        汪蝉接过碗,略带愧疚道:“抱歉,是我有失考虑。”

        孟粱道:“行了,没事。留我二人在此便可。”

        汪蝉躬身退去。见他掩门而去,孟粱松了口气,黄岑把他安排在自己身边,时刻都被他盯着,实在变扭不爽的很。

        说话功夫任侠已经把粥喝完。孟粱见着空碗揶揄道:“少年郎还在长身体,不够厨房还有,不能饿着。”

        任侠正色道:“教习别取笑我了,我已过弱冠之年。”

        孟粱亦恢复正经姿态,摆好了坐姿,道:“好,那就接着刚才的话题。”

        任侠的直觉告诉他也许此人真的可以改变当下局面,遂鼓起勇气,冒着风险道:“战事至今,以我国亡国而终。战时各地联名上书请求参战,均被驳回,城池接连覆灭。其中问题,我有疑问。”

        “隐的思想无非保存实力。那天你看到了,为了逼出我们,沐城的百姓连同接受惨无人道的折磨,他们何其无辜。那些惨遭羞辱的百姓有些是我们的亲人,泓山受到保护安全脱身,家属却因为指令被放弃,有些受不了内心折磨去救家人,事后都被黄岑关进了凤凰台。你说,当我们的生命建立在他人的牺牲上时,我们还依旧不改吗?其中缘由,教习你能解释吗?”

        任侠诉说时,孟粱的心也跟着下沉。她思考了一会,想着怎么与他说明才能让双方都理解。

        孟粱挺直了肩背,让自己在他面前坚强坚硬。她道:“你记得卞清河大人“隐计划”的第一句吗?”

        任侠道:“我记得。他说,我很抱歉,我们都不是泓山了。”

        “那你明白了吗?”

        任侠哑然,他忽然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南嘉域亡,泓山灭。作为亡国的将士,他们不再有存在的意义。

        他眸中的惊异、恐慌、无助,孟粱看的清清楚楚。

        泓山放弃了君王,成为平民。现在我们所从事的是个体的自救,自私自利的仅为泓山而已。

        “你说的对,我们的冷漠自私与满军的恶行一样都在杀人。和你说个秘密,我本不是教习,与你相同我亦是萦部战士。我是涵城一战幸存者,屠城当晚我被人救走勉强活命,受了很重的伤,修养了很久才接到卞清河大人的命令来到这儿。活下来的办法,是“隐”中最难回答的问题,也是最难突破的思想关卡。什么是泓山?若要拯救世人,泓山从来不存在。它只为命令而生。我们不是为拯救什么而来的,我们只做泓山要做的事情,真正的泓山从不是大众所想的那样,我们都未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它冷漠,纯粹。从前是,现在更是。”

        任侠听的认真,如同那时自己坐在夏野面前听他讲述的模样。

        她很珍惜有人愿意听她说话的机会。“我起初觉得真是讽刺,每当回想涵城那天漫天大火,鲜血淋漓。死去的光荣,活着的行尸走肉。任侠,目前状态就是这样,满域连同各地势力视我们为最大敌人,生存激发了我们所有的阴暗面。若有人可以打破僵局,或许人生的光就能透过绝望照射进来。”

        愿意殊死一战的泓山很多,请战书层层叠叠向上传递,一个个名字夏野都有认真看过。孟粱触摸过他们的笔迹,滚烫炙热。

        满域战争打响后,坚持战争的泓山已经出现,只是那时人数不多,各地指挥使都能控制。现在高层动荡,生逢末路,在拼尽全力制造未来罢了。未战而败,怎能甘心,怎不遗憾。

        在等任侠的回复期间她不由想起军队的书院文化。大家都称老师为教习。每个人进军伊始就要进书院学习,多少也培养出点文人情怀。若是没有这些渐入骨髓的文化素养可以帮助我们平复心境,加强逻辑思考的能力,现在情势也许会更糟糕吧。可若是他们都是不懂圣贤书一味听从命令的“莽夫”呢,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如今的问题。可是一味服从也无用。

        汪蝉敲门道:“教习,差不多该走了。”

        任侠听到汪蝉的催促,立即站起身来。他坐的时间久了,突然站起,晃悠悠的往后退了三步,有些局促。

        孟粱看着他,他低着头也不说一个字。

        “你抬头。”

        任侠抓着衣袖,肩膀处的衣服都被他扯的有些掉落。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理解它需要时间。只是我与你说的话只允许你自己知道,明白?”

        “明白。”

        孟粱怕他又做出违背指令的事,又道:“我会多来几趟,有话届时再和我说。我与你说的那些若你说漏了嘴被我知道,我便也把你的透露出去。”

        任侠终于开口道:“谢谢您今天与我说的这些话,我虽然还未参透其中意思,但已有几分明白。我会认真思索,今后的事我心里有数,不用为我担忧。”

        见他清醒聪慧,孟粱很是开怀。

        “自我进沐城来我还未曾有如今日般觉得可待,日后你有何想法我们再商讨,我这儿包容一切有价值的东西。”

        “夜已深,教习回去多加小心。”

        他恭敬地行礼送别。

        今日是十五,月圆时节。回程路上丝毫不黑,汪蝉用黑布条蒙上孟粱双眼,马车走了一段路停了下来。

        汪蝉帮她解开布条,道:“前面的路需要我们走过去。”

        孟粱跟着下了马车,闲问道:“你在跟我之前是做什么的?”

        “黄岑大人身旁副将。”

        孟粱让他走在与自己同一水平线上,“我是个最平和不过的人,与我在一起行事不用考虑那些虚礼,随意些。”

        汪蝉不语。孟粱又道:“刚才我与任侠相聊甚欢,你对他有了解吗?”

        他思索片刻道:“听过几次名字,常惹分队长生气。”

        孟粱笑了笑,道:“反正我也见不到黄岑,你在和他述职时便说,我很欣赏任侠,希望他多加栽培。”

        汪蝉解释道:“我并不是被指挥使派来监视您的,大人派我跟着您只是不放心您的安全。”

        “你可别多想,这些天你在我身边让我轻松不少,那碗粥我还没向你道谢呢,只是下次一定要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给我。”

        汪蝉微微笑道:“属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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